隱蛾

021、什么是驚喜

小武同學是個熱心腸,第二天又坐高鐵趕回到棲原市,打電話約了何考,下班后兩個接著擼串喝扎啤。

何考心中暗嘆,此人還真是個實心眼,說好了擼串就還是燒烤,連地方都沒換,也不說再吃個火鍋啥的,口中則感慨道:“真沒想到你還能特意來一趟。”

武巖駿:“你說了要回請我一頓,我就得滿足你的愿望啊。這事怎么說也是我師妹搞的,我得處理干凈。對了,那個胸牌還同事了吧?”

何考:“還了,沒說別的,只告訴他在餐廳撿到的。你現在告訴我,這兩個掛墜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弄得我昨天都沒睡好覺。”

說著話何考取出了兩枚掛墜,上面已經貼好了標簽紙。

武巖駿只瞄了一眼便道:“一號是假的,二號是真的,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他將師妹的那番話又轉述了一遍。

何考聞言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啊,有道理,多謝你提醒!那么這枚真獸爪是不能戴了,可是假獸爪戴著也沒啥好處。”

武巖駿:“戴著也無妨,一點血氣沒什么,至于那一絲怨氣,以你的體格用不了多久也就消了,我在電話里不都說了嗎?

你要是還不放心,先給我,我幫你消了怨氣。你以后就戴著這枚假獸爪,沒人再會懷疑這件東西了。”

何考將一號獸爪遞給了武巖駿,武巖駿順手將其戴在自己脖子上,還給塞進了衣服里。何考好奇道:“你就是這么消除怨氣嗎?”

武巖駿:“我自有我的辦法,你不懂就別問了。”

如何消除物品上的怨氣,其實武巖駿也不知道準確的做法,但他有朦朧的靈覺感應,可以用笨辦法,反應就以自身的血氣沖消,感應不到怨氣就算成功了。

兩人擼了幾串,武巖駿又問道:“你原先那個獸爪究竟是從哪來的,祖傳的嗎?”

何考:“說是祖傳的也行,我爺爺弄的。”

獸爪的來歷他聽爺爺提起過。很多年前的農閑時期,十里八鄉的壯勞力都到水利工地上干活,那時候北邊的山陵地帶植被茂密,還有猛獸出沒。

某天工地上打了一只豹子,據說是受傷的幼豹,恰好是爺爺所在的那一片。那個年代大家肚里缺油水啊,平時難得有肉,就把豹子給燉了。

何考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因為爺爺當初講這件事時神情充滿回味。據說吃完豹子肉的當天夜里,很多人都感覺渾身發熱、有些躁動。

豹子皮、骨頭事后都讓大家給分了,爺爺則拿了一截豹爪回來。這少說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時還沒有何考,就連父親周度也只有幾歲。

爺爺聽說這東西能辟邪,所以就鉆孔磨制將它加工成一個掛墜,后來給大孫子戴著。

故事就是這么簡單樸素,武巖駿卻聽得直眨眼,沉吟道:“這么說它是個護身符,你爺爺肯定找人處理過,就像開光啥的。”

何考:“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你說地是對的,小武啊,我先敬你一杯……你說咱倆算朋友不?”

武巖駿端杯道:“你這個人還不錯,值得交。”

何考:“那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能不能教我術法啊?我挺羨慕你們這些奇人異士,也想多一點本事。”

武巖駿一怔,期期艾艾道:“這,這個嘛,我們術門都有規定的,我不能擅自教你……再說了,你的年紀好像也太大了。

我師父說過,其實我的年紀也偏大,能入門實屬僥幸,也實在是因為我的資質出眾,但像我這種資質很罕見的。”

何考:“我當然知道你們不能輕易傳授,就是想打聽一下,怎么樣才能學習術法、需要什么條件呢?”

武巖駿這下尬住了,他先前盡量在何考面前立起一個高深莫測的人設,但他自己入微門弟子的身份問題還沒落實呢,這時候絕不可能節外生枝。

想當初師父在獄中收他為弟子,其實想的是出去后再通過原先的人脈情面,將小武正式引入術門,這樣也算完美的解決了問題,而小武可沒資格這么做。

他只得含糊道:“我回頭幫你去打聽打聽,但不敢保證有什么明確的說法。”

何考舉杯道:“那就多謝了!其實我也就是問一聲,不強求,不強求!”接著話風一轉道,“武哥,你從里面出來也有段時間了吧,有沒有回家看看呢?”

本是表示關心的一句話,卻把武巖駿給干熄火了,他低下頭喝了好幾口悶酒才答道:“出去的時候,我爸媽都來接了。

我告訴他們,導師聽說了我的事,特意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出去后就要去報到。我爸媽追問是什么導師、什么工作?我說是海外讀研的導師,他在這邊也有學生搞實業。

我爸媽這才放心,叮囑我好好干……”

這段話的信息量很大,父母其實很擔心小武在里面跟人學壞了。刑滿釋放人員求職受到一定限制,但獄友之間確實也會互相介紹工作,畢竟是一起蹲過窗的交情。

這種情況下介紹的工作,有的是好意幫忙,有的就說不定被介紹到哪個團伙了。父母以為是獄友介紹的,所以一定要問清楚,不放心讓他去。

小武也算機靈,編了個瞎話,說是海外讀研的導師給他介紹的工作,找的是導師在國內的學生。這也不完全是瞎話,只是調換了張燕飛的身份。

何考:“你父母還在南花市開店嗎?”

武巖駿:“是的。”

何考提醒道:“那你當初打的那三個小混混呢?假如他們還在當地開店,這也是個隱患啊。”

方才還有點低落的小武,聽見這話突然笑了:“用不著我去解決了,我在看守所里那九個月,就見到了他們兩次……”

當初武巖駿打傷了人,對方拒絕協商堅決要把他送進去。既然兒子已經被抓了,老兩口也就豁出去了,見協商不成便花錢請律師固定證據,也要把這件事咬到底。

多次吃東西不給總是真的吧,被要求結賬才挨揍的這也是真的吧?最后那三小子因尋釁滋事都被拘留十五天,并結清了欠款。

拘留地點也在看守所,所以小武在里面碰到他們了,其中兩個先來的,還有一個因為顴骨受傷晚來了兩天,分別待了半個月。

何考插話道:“居然能在里面碰上,沒起什么沖突吧?”

武巖駿干了半杯酒,身體后仰雙手扶膝道:“沖突嘛,說有當然有,說沒有也就沒有。我師父當時告訴我,就算心里再恨,也不要被情緒左右,做事必須有定力。

師父還告訴我,先試試不要招惹他們。我因為當初的事情進來了,已經付出了代價,假如他們還要挑釁的話,我就要做好準備了。

但我必須保持冷靜不能沖動,一旦下了手,不要讓管教挑出來毛病,也不要讓他們有加戲的機會。總之要達成兩個目的,一是不能給自己加刑,二是要讓他們不能再找麻煩。”

何考:“你成功了?”

武巖駿重重嗯了一聲道:“是師父教得好。”

何考:“那第二次呢?”

武巖駿:“他們第二次再進來,就不容易出去了。他們是被警方專項行動掃進來的,等著上庭宣判還得轉監獄呢。”

就在武巖駿快出去前夕,那時候張燕飛已經出去了,但那三個小混混又進來了,同期進來的還有一批人,據說是被當地一個治安專項整治行動給掃了。

原先被武巖駿打傷的那小子姓曾,小曾的舅舅是區里的一位領導干部,再仔細一打聽,他舅舅前一陣子也被紀檢部門擼了,據說有關單位接到了多起舉報。

這樣一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小武出去后居然找不到人報仇了,可惜師父也不在了。

何考看著小武,感覺很復雜,他心中有些猜測卻沒法說出來,這小子到現在恐怕還蒙在鼓里呢,既然張燕飛已經不在了,那就永遠蒙在鼓里好了。

小胖的父親生前就是看守所所長,因此何考也了解很多情況。看守所的條件可比正規的監獄差遠了,很多犯人寧愿早點到監獄服刑,也不愿意在看守所里耗著。

而倒霉的小武,居然在看守所里足足等了九個月,且是因為一起并不復雜的治安案件,他的父母想辦取保侯審都沒成功。

武巖駿一直認為,是那個小曾家里有背景,堅持不協商才把他弄進看守所,后面的事也是小曾家在使壞……但何考卻不這么認為。

堅持要把武巖駿弄進去,可能確實是小曾的意思,其家里人應該也起到了作用。是取保侯審不成功,武巖駿足足待了九個月,這就不像是小曾家能辦到的。

后來小武父母一發狠,堅持提訴并不協商,小曾自己都被拘留了,說明他家的能量也就那么回事。

那么問題出在哪里呢,是什么人有這個能力又有這個動機,把小武扣在看守所里大半年?嫌疑對象首先就是他師父張燕飛啊!

張燕飛的能力肯定是有的,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辦法讓人把自己撈出去,不論他出去后的遭遇如何,確實是撈成功了。

至于動機嘛,應該就是覺得小武還不錯,既然教了徒弟,那就讓他好好學完了再說,至少要在看守所里待足夠的時間,別術法還沒教完人就放出去了。

但這些只是何考的猜測,不可能說出來。聊天的話題還是圍繞著當年的經歷,何考又說道:“其實有些事吧,從剛開始的苗頭最好就掐斷,否則后面會越來越麻煩。

就說吃飯不給錢,我想那幾個混混也不是在每家飯店都吃霸王餐的,比如開封菜,那里是先點單后上餐,服務員也沒有權力給人免單。

你們家的特色米粉店,完全也可以先交錢后出餐。現在都是掃碼點餐了,客人來了,掃碼支付之后再下單,前臺有個服務員可以告訴客人他不是老板,沒權不收錢就給上米粉。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強行白吃,直接就可以報警了,用不著你打架。所以你家雖然是老店,但經營方式也可以稍微改一改……”

小武隔著桌子伸過胳膊重重地一拍何考的肩膀:“老弟啊,你說得太對了!我家的米粉店最近已經改成掃碼點餐了,就像你說的那樣。

原先那是一家老字號,很多客人都是老街坊,所以一直就沒改,都是先吃完再結賬的,只在柜臺搞個掃碼支付,最近終于改過來了……”

兩人聊了很久,武巖駿感覺與何考特別投緣,自從回國后,就沒遇到過這么能聊得來的朋友,借著酒勁不知不覺說了很多仿佛掏心窩子的話,完全不像才是第二次見面的樣子。

有些武巖駿昨天不愿告訴他的話,何考也套出來七七八八。比如武巖駿師兄妹為何會盯上他,還是因為父親周度當年的案子。只要有人翻出了這樁舊聞,就會注意到何考。

好消息也是有的,據小武介紹,他的師伯經過深入調查,排除了何考就是隱蛾的嫌疑。因為在幾次疑似隱蛾出沒的事件中,何考明顯都不在場。

何考不知道他師伯是怎么調查的,小武也沒說師伯是什么人,總之就是得出了這個結論,想必這等高人自有辦法吧。

借著敬酒,何考央求武巖駿,既然他是圈內人,不妨將其師伯的調查結果在圈子里盡量宣傳出去,免得自己總被人盯上。

然后何考又勸小武回一趟南花市,不僅是看父母也是讓父母看看現在的他,他好歹也是掛職高級顧問、收入不低。

小武承認自己其實早想這么做了,只是一直邁不開腿,總感覺給父母丟人了,此刻終于決定明天就回南花市……

兩人原本是面對面坐著,喝到最后,小武不知何時挪到了與何考并排的位置,勾著他的脖子居然喝哭了!

能把人喝醉只是個酒量問題,能把人喝哭那才叫本事啊。燒烤攤的老板嚇了一跳,這兩大老爺們在干嘛呢?直擔心他們掀桌扔瓶子或者不結賬。

還好這種事并沒有發生,小武抹干凈鼻涕眼淚也就過去了,然后何考結了賬。小武將掛墜從胸前摘下又給何考戴上,何考問道:“已經處理好了,沒問題了?”

武巖駿:“那是當然。”

何考:“就這么簡單?”

武巖駿:“你還想要多復雜?”

小武不僅沒有取回師妹制作的贗品,還特意處理之后就將之留給何考了。何考雖然套出了不少話,但也有兩方面內容武巖駿是堅決沒吐口,哪怕喝哭了都不說。

其一就是入微術的具體秘法內容,其二就是所謂的穿越證據。

武巖駿的出現,對何考意味著什么?其實是驚喜,絕對的大驚喜!他讓何考確認了,這個世界真有奇人異士的存在,還有各門術法可以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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