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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心理學角度的解釋是感官的錯誤反應,比如明明是個蘋果卻看成了橘子,又比如明明沒有聲音,卻聽見了誰在說話。
產生幻覺時,人往往很難分辨這是不是幻覺,因為它就來源于自身的感官。
幻境,不同于簡單的幻覺,它并非感官的錯判,而是并不存在的事物,無需感官直接出現在意識里,有點像做夢。
幻境與夢境的區別在于,人是清醒的且自知清醒,它通常很清晰、完整、連貫,甚至還有符合其內在邏輯的變化展開。
修行者通常都能分辨幻境,因為清楚所見的一切都是現實中并不存在的事物。
何考此刻證入的定境,被稱為魔境。有人此將定境中所浮現的一切幻象,統稱為“心魔”。人的心魔始終存在,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它會以幻象的形式出現。
魔境是一種特殊的幻境,其特殊之處就在于,修行者不能受幻境的影響。
公開傳世的典籍中,對魔境的描述大多語焉不詳,留下的都是諸如“親愛形像,戲笑語言、歌舞邪觀;驚怖事物,縛打鞭拷、斫刺剖截……”之類抽象的文字。
還有一種描繪則非常具體,多見于異聞筆記、怪誕傳說,大體的內容是某人入定時心魔浮現,要么是非常誘惑、要么是非常可怕的場景。
此人沒守住定心,當場破功了。
你若是問一名真正的修士,他究竟面對了怎樣的魔境?修行有成者皆語焉不詳,不是他們不想告訴你,而是他們真的說不清!
因為在他們的定境中,意識絕對是清晰的,但是不會對所見的一切幻象做出回應。他們知曉所見的一切,但不會真正地記住。
所謂記憶,也是感官對各種刺激做出回應后留下的痕跡。能夠講述出非常具體的魔境內容者,要么是時候腦補編排的,要么就是當場定心被破了。
定心被破,可能意味著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很難重新證入魔境,修為也會停滯不前,甚至對自己、對法訣、對師尊都會產生懷疑情緒。
但這還不算最嚴重的情況,真正有大問題是由魔入幻。
修行者在魔境中所見事物,明知是幻,卻與其中人或事有了互動,這就是由魔入幻,又稱“入魔”。
很多喜聞樂見的故事,都是某個男人在魔境中見到了妖嬈魅惑的女神,然后沒忍住,與之展開一場纏綿的互動,以至沉溺于幻境……
這種情況其實很少見,大多都是編故事者的意yin,修為至此,還不至于連這點定力或警惕心都沒有。
但是將上述場景稍微變化一下,假如魔境中見到的,是曾經愛得刻骨銘心卻不幸逝去的戀人呢?
假如對方說,他(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呢?而你恰恰一直在惦記著,當初彼此之間還沒來得說出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你能不去做回應嗎?在那種無意識的定境中,沒有什么忍住或忍不住的概念,動念之間便可能入魔。
由魔入幻非常兇險,有人因此被迷失了心智,也有人元氣大傷,很多人則是被扭曲了定境、難以再有正覺……總之結果很難預料。
所以師尊在指點弟子時,都會著重強調,寧愿定境破碎,也不能對魔境所見做出任何回應,大不了暫時修為停滯。
何考在定境中見到了父親周度,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相貌變得格外清晰,父親應該對他說了很多話,可能是看見他長大了、感覺很欣慰。
父親應該也對他坦承了隱蛾的身份,并講述了自己身為隱蛾時的很多經歷,或許還告訴了他——在某個隱秘的地方留下了某些東西。
何考還見到了一個女人,很年輕時的樣子,相貌雖看不太清,()
但感覺卻很美很溫柔。她告訴何考,自己是他的母親,可能又問了何考——想不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
何考并沒有定心破碎,也沒有由魔入幻,他入定的時間大約有一個時辰,出定后卻感覺有些恍惚,好像片刻前方入定一般。
臉上的淚痕已干,卻不知自己何時流過淚。
他似能猜到在定境中大致經歷了什么,卻回憶不起任何具體的細節,也沒必要去回憶。但此刻又有另一種感覺涌上心頭,好像曾經忘掉的很多事情又想了起來。
他真正想起的不是魔境所見,而與神念心印有關。幾位長老留給他的神念心印,有不少內容此刻終于能夠解讀。
何考隨手取出了一樣東西,就是雪光寒。
有了那車、馬、砲三枚棋子,用不著再拿雪光寒當暗器,但他還是隨身帶著這枚珠子。平日以神識溫養雪光寒,而珠子的靈性妙用也在滋養他的形神,助他修煉冰肌玉骨。
雪光寒本身就是一枚幾乎天成的法寶,只差成器的最后一步,并不需要高深艱難的煉器手法,只須將之與形神相合,感應并激發其妙用。
第一次以御器的手法催動雪光寒,就是其成器的過程,宛如開光。而這一刻,何考已突破至四階修為,成為一名高階術士,或者說已可稱修士。
他將雪光寒托于掌心,這枚珍珠漸漸發出了皎皎光華,就像一枚小月亮。他坐在樹冠中,假如光華散射出去,肯定會很顯眼,所以隨即就握住了手掌。
光華握在手中,卻仿佛會流動般進入了身體,他的整個拳頭都在隱隱發亮、變得透明,能看見肌肉和骨骼。
不僅是拳頭,假如脫了衣服,會發現他整個人都變成了透明狀,玲瓏剔透間帶著隱隱光華。
光華漸漸隱去,何考隨即消失在樹冠中,下一瞬間,他從旁邊的洞道走入了固山秘府。
醒神香早已燃盡,但兩支白玉燭還點著呢。修為突破四階后,何考就似開竅般,忽然明白了很多東西。
比如他無意間看見了物架上的鎖靈陣,就是那四桿小旗幡,便理解了其陣法玄理,也知道怎么祭煉陣器、布置陣法,只是他還缺另外三名高階修士一起配合。
布置鎖靈陣需要四名高階修士,但是把地靈幡單獨拿出來,也可以當成一件法器用。谷椿曾經教過他法訣,但等到現在他才能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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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李修遠長老給他的隱蛾紗,何考此前戴著它,能屏蔽他人神識對自己的面目及身形的感知,而此刻才能掌握其真正的妙用——變化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何考這里還有不少好東西呢……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梧桐樹冠中睜開眼睛時,冥冥中就有一種感召。
術士突破高階修為后,都會受到天地間的感召,指引他們找到各術門祖師殿所在的洞天,具體是哪座洞天,則看他們是修煉哪一門秘法破境。
修煉靈犀術突破,感應到的是驚花洞天。
修煉觀身術突破,感應到的是披景洞天。
修煉入微術突破,感應到的是觀書洞天。
修煉心盤術突破,感應到的是羽境洞天。
修煉丹鼎術突破,感應到的是仙壺洞天。
修煉望氣術突破,感應到的是登云洞天。
修煉興神術突破,感應到的是奉余洞天。
這七座洞天秘境,位置就在漢寧市山坪縣的鳳尾鄉的鳳尾七坪。
那么修煉隱蛾術呢?何考是一千一百年來第一位真蛾,已將隱峨術修煉到高階。
何考也感應到了那種召喚,有意思的是,召喚他的所謂洞天秘境,就是隱蛾空間,而能夠打開這個洞天秘境的門戶“鑰匙”,便是他隨身佩戴的()
獸爪掛墜。
他現在佩戴的這枚獸爪掛墜,是七枚贗品掛墜中的最后一枚,出自武巖駿的小師妹葉語暄之手。在黃小胖將隱蛾身份傳給他的儀式上,恰恰是這枚掛墜成為了隱蛾之物。
相比他人還要跋山涉水去找到洞天秘境,并在術門執事的接引下才能進入其中,何考轉念間就可以直接到達。
假如何考不是隱蛾,也沒有掌握隱蛾之物,就是一名隱蛾門的普通弟子,修煉隱峨術突破了四階,那么他此刻感應到的就是洞天秘境的方位。
若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也就罷了,但實際上居然離他并不算太遠,而且是他經常去的地點——固山秘府!
固山秘府是他鉆進山腹深處親造的一個秘密據點,怎么會成為隱蛾門的洞天秘境所在?若說是巧合,則完全沒有道理!
可是當他出現在洞廳中,整個人都有點傻眼了,因為冥冥中指引他的洞天秘境,就是掛在供桌前的那幅《譚仙拄杖圖》。
何考莫名還有了一種非常清晰的感覺,不是錯覺,剛才自己是先進入了這幅圖,然后就是從這幅圖里出來的。
其實隱蛾之能,并不是直接穿行空間,而是要通過奇異的隱蛾空間中轉,先進入隱蛾空間,然后從隱蛾空間中打開另一扇門戶,到達他曾去過且能記住的地方。
隱蛾空間內不消耗現實中時間,所以看上去仿佛就是瞬移,他剛才就是這么過來的。
他早已習慣在無意間地一閃而過,方才也是一樣,但感覺卻有些不同,只是還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出來了。
看來隱蛾空間另有玄妙,只是他原先修為尚淺,還沒有能力探索。
他來到《譚仙拄杖圖》前,立刻又發現了與以往的不同之處。此前在畫中譚仙人的目光注視下,他發動不了隱蛾之能。
此刻隱蛾之能居然還能發動,卻是只有一個去處,就是那幅畫中!這不是一幅畫嗎,那山野難道也是真實存在的,或者說所謂的隱蛾空間就是畫中世界?
何考發動隱蛾之能,隨即就進入了隱蛾空間,仍是一無所有,甚至沒有時間與空間概念的特異狀態。
但在這種特異的狀態中,卻“出現”了何考這個人,就似靈臺造化、天地呈現,動念間場景為之一變,他竟然置身于一片山野中。
更特別的是——這不是幻境,就是實實在在的一方天地!
身為四階修士,他已能分辨幻境。他此刻站的位置,應該就是畫中譚仙人的立足之處,但是朝向恰恰相反,正面對畫中譚仙人身后的群山。
這個世界中并無譚仙人,只有他自己。
仔細看周圍的山野,時節卻有些不對,畫中是飛雪場景,此刻山野中的季節和外面應該是一樣的,大致是夏末秋初。
這個時節,山野中的色彩層次最為豐富,有些山花還在綻放,而有的果實已經成熟,草木枝葉也呈現出一年中最繁茂的狀態。
何考的立足處是一片高地平坡,在整體山勢的半腰,面前遠方是綿延的山脈峰脊,有多條平行的支脈延伸向他所在的方位。
而何考眼前的近處,則是兩條支脈環抱形成的谷口,腳下有一條黃泥路通往谷口中。
這條路有一丈來寬,不生雜草,夯制得很結實致密,似乎不會因雨水變得泥濘,卻又不像石板路那么硬。
此刻又沒下雨,何考咋知道它不會因雨水變得泥濘呢?因為他好歹也學過入微門的鑒物術,以神識感應,便能察知很多東西的物性特點。
何考并沒有沿著山路走進去,而是靜立良久宛若失神,然后邁出一步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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