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我親自培訓他們!
要說販賣焦慮這回事兒,趙學寧敢說在這個年代,沒人比自己更強。
他可以自信地擺出那個專業手勢。
沒人。
比我。
更懂。
販賣焦慮。
洞察時代需求,把握時代脈搏,抓住人性痛點,輸出針對觀念。
暹羅華人眼下最大的焦慮點在什么地方?
安全焦慮。
不一會兒,趙學寧就把自己想到的針對暹羅華人的販賣焦慮話術寫在了一張紙上,然后交給了陳啟隆。
陳啟隆接過來看了看,頓時虎軀一震。
鄭王被迫退位,通鑾就回來了,通鑾回來了,鄭王就死了,然后通鑾做了王,這怎么想都有點問題吧?
鄭王就算退位,繼位的也該是鄭王的兒子,而不是通鑾啊!
鄭王的兒子都給害死了,怎么就偏偏死的那么干凈利落?一個都不剩下?他通鑾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老話講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這些漢人都是跟著鄭王的,算是鄭王的臣子,就算是他的兒子都未必能信任咱們,更何況是個外人?
我聽說,鄭王因為想要更多的人用漢人做大官,被暹羅貴族反對了,暹羅貴族想方設法要害死鄭王,然后捧起了通鑾做王,通鑾做了王,就要回饋那些暹羅貴族呢。
鄭王也是漢人,是我們自己人,他在,我們才能安心,現在他不在了,誰來保護我們?
新王是暹羅人,肯定幫著暹羅人說話干事,咱們這些漢人恐怕不會得到新王的信任的,要是被暹羅人欺負了,恐怕只能忍著啊。
我聽說南越那邊有很多漢人都給那邊的官軍殺掉了,財產全被搶走了,房屋也都被燒了,女眷全都被糟蹋了,死了好幾萬人啊!
咱們也是有點家產的,那些暹羅人會不會眼紅,會不會想要奪取我們的財產?
鄭王不在了,我們不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嗎?
哎喲,我有些暹羅人的仇家,他們會不會趁這個機會來報復我啊?
我得去安排后路了,你們還等什么?等人家把刀子伸到你脖子上你才知道怕?
什么后路?哪里有后路?回大清?
我聽說之前南越那邊的人遭災的時候,南邊的蘭芳國大總統趙學寧派兵去救了。
還有這種事情?
真的,聽說救了十萬多人回去,還在那邊蓋了一座京觀,說一定要滅了屠戮漢人的兇手!
陳啟隆咽了口唾沫。
這通篇都是沒有根據的陰謀論、謠言,通篇都是極具煽動性和引導性的話語,而且精準切中了當地華人此時此刻最大的不安。
什么漢人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什么暹羅雖好,卻不是家,然后進一步把人們的情緒引導到生命安全的焦慮上,再引出蘭芳的話題。
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確。
第一,鄭王已經死了,通鑾是兇手。
第二,通鑾要清洗掉我們這些漢人。
第三,我們的希望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那就是蘭芳國的趙大總統!
結束。
看完了這份販賣焦慮的引導話術,陳啟隆很想說點什么,但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好像沒什么可說的。
趙學寧在他的面前打開了一扇大門,這扇大門里有一些很可怕的東西,他覺得水太深,他可能有點把握不住。
但是無妨,趙學寧道行深,一定能把握住。
陳啟隆心里對趙學寧的佩服更上一層樓了。
“大總統,這些……我會安排人去操作的。”
趙學寧點了點頭,隨后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
“嗯……你安排一些聰明機靈的人,到我這里來,我親自培訓他們。”
“啊?您親自培訓他們?”
“嗯,茲事體大,我要親自培訓。”
“是。”
陳啟隆擦了擦一額頭的汗,按照趙學寧的吩咐,從自己的部門里挑選了一些年輕精干聰明機靈的小伙子,讓他們去趙學寧的辦公室。
后面的事情,因為他很忙,就沒有參與進去,只是偶爾聽有人談論,說什么經過大總統辦公室的時候,聽到里面傳出來很奇怪的聲音。
什么“加油加油我最強”、“加油加油我最棒”之類的,很多人都在喊,也不知道他們在喊什么。
三天之后,趙學寧的“緊急加強培訓班”結業了。
這些小伙子被送回了陳啟隆那邊,然后乘船奔赴暹羅,他們將得到暹羅當地情報商人們的幫助,得以獲得身份,并且開展他們的工作。
陳啟隆不知道趙學寧的培訓到底有多大的效果,所以他吩咐那邊的情報系統要盡快更新最新的情報,傳遞回漢城,讓他可以及時掌握一手訊息。
如果情況不妙,或者說趙學寧的特訓有點問題,那么還能及時調整。
但事實證明,陳啟隆想多了。
趙學寧的特訓很有效果,或者說,效果有點太好了。
這群特訓班結業的“學生”于五月初抵達了暹羅曼谷地區,登陸之后在當地情報商人的幫助下前往吞武里。
此時此刻,吞武里還處在一個災后重建的相對混亂的時期,此前叛軍逼迫鄭信退位之后,在吞武里也進行了掠奪性的破壞行動,不少華人和本土富人遭到洗劫、殺戮。
所以當前吞武里城內多幾個華人少幾個華人一點都不惹人注目,所以他們的潛入很順利,并且很方便的得到了便于行事的身份。
隨后他們就開始了針對性的行動。
暹羅的華人大部分都是廣東來人,因為鄭信的祖籍也是廣東,甚至一部分和鄭信出身相同地區的華人還被暹羅華人群體稱為“王室華人”。
必須要說的是,鄭信雖然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犯了疑心病,對一些華人富商進行了打擊和限制,但是總體來說,對于幫助他取得王位的華人,他是相當優待的。
鄭信建立的吞武里王朝基本沿用了前朝阿瑜陀耶王朝的“薩克迪納”制度,即按照所封田地的多寡,將人分為不同的等級。
在這個制度下,華人在泰國社會屬于“乃”階層,即自由民階層,享有充分的人身自由,不必像依附民“派”階層和奴隸“塌”階層那樣承擔徭役,也不必交納人頭稅。
在此基礎之上,華人掌握了暹羅社會相當多的財富和資源。
甚至可以說鄭信的統治基礎就是建立在這些華人對他的大力支持之上的,所以他對華人進行回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對于鄭信想要穩固自己的統治來說當然是好事,但是對于阿瑜陀耶王朝的那些協助鄭信一起起兵的舊貴族來說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鄭信建立吞武里之前,阿育陀耶王朝好歹還是個本土王朝,暹羅的主要利益都屬于他們,鄭信建立吞武里之后,一大批華人新貴就要和他們爭搶暹羅的利益了。
蛋糕就那么大,多一些外來者,就會減少本地人的利益,本地人就會不高興。
這種外地人和本地人之間的糾紛貫穿人類社會始終,不是鄭信能解決的。
因此在鄭信統治后期,華人新貴和本地舊貴族之間的矛盾沖突是比較尖銳的,以至于鄭信為了平衡雙方的矛盾沖突,自己都陷入了身份認同的危機之中。
他尊崇佛教,想要讓佛教徒們承認他在佛教的地位,或許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想要通過宗教的力量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鄭信不知道的是,阿瑜陀耶王朝的舊貴族們其實早就對他不滿了,他們不滿意鄭信并不高貴的血統,并且暗地里為他們尋找了可以代表他們利益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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