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太平公主總算將才女選拔的大體流程敲定下來,并帶著自己寫好的奏折,特地進宮,拜見白圣并遞交。
白圣看了看后,頗有些無語。
這閨女好像沒明白她的意思,這選拔考核的都是些什么?跳舞唱歌,彈琴有必要嗎?是選女官啊,又不是妃嬪。
要是搞一群小鮮肉弄才子選拔。
這么選差不多。
正好填充一下空下來的控鶴監。
“太平,你記不記得朕說過,這次挑選的才女是要入仕的?朕說的入仕并不是只讓她們進宮當女官,有一部分可以送進宮當女官,但剩余的,朕是想安排她們進入朝堂當中,做真正的官員。
所以你要考核一些有用的內容。
治國、治民、安民、富民之道。”
有些事即便是白圣這做皇帝的,也不好說的太過于明顯,不然很可能有大量的人搗亂,就比如說這個才女選拔。
如果白圣一開始便直接表明,選拔通過之后會讓她們入朝為官,而不是進皇宮當女官,那么指不定會出多少麻煩和危險,恐怕這些個才女進京的路上就會遇到無數伏擊、狙殺,乃至于禍害。
萬萬不要小瞧了部分人的惡意。
一旦侵害了他們的利益,那么他們是絕不吝嗇于去做些無比惡毒之事的。
而之所以沒做,主要是因為大家都沒意識到白圣所謂的入仕,是進入朝中為官,只以為依舊是當女官,當女官就無所謂了,不過是換個選拔方法罷了。
自然沒必要阻撓。
但白圣以為,她自己這個閨女應該能懂,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她并不懂,終究是能力有限,只能打打順風局,很難復制原身的輝煌。難怪原身當年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略過了這個女兒,立自己的現存長子李顯為太子。估計是覺得即便將這個女兒強行立為皇太女,大概率也立不住,到時候說不定會死的更慘。
所以只能無奈妥協,還政李唐。
但凡這女兒給力點。
原身應該都是愿意去賭一賭的。
“大天尊,您的意思是說以后上官婉兒就不是例外了,而是所有有才學的女子都可以當官,等等,那這次所謂的女子選拔,其實不就相當于女子科舉。
不是先前所傳的類似于女子科舉。
而就是女子科舉?”
自從白圣明確表示自己是西王母轉世之后,她的尊號就變了,一般百官包括她的兒女,都尊稱她為大天尊,她全稱實在是太長了,只能簡稱為大天尊。
而太平公主聽了白圣的言論后,無疑還是挺驚訝的,因為她真的沒想過她母親的野心這么大,要是照如此發展下去的話,以后朝堂上的官員不會男女均分吧,那可真的是開天辟地未有之事。
不過好像也不離譜,畢竟她親娘能登基,本來就是開天辟地未有之事了。
這么一想,她又覺得能接受了。
“確實如此,不過暫時還是不要對外明說,等選拔結束再說,所以你現在的這些選拔項目全都不行。另外你要注意的一點是,朕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對方家世如何,容貌如何,哪怕是貌若無鹽,只要有才能,那就必須成功入選。
才女才女,唯才是舉。
此次必須秉承公平原則,誰給你送禮,誰跟你說情,都不能影響公平,朕要將這次才女選拔列為標桿,以后以此為標準對科舉進行改革。而這也是朕給你立的考驗,如果在朕說的如此明確的情況下,你還是無法做到公平的話,那你就退出朝堂,從此做太平公主去吧。
這里的太平不是指你的封號。
另外,如果結果讓朕滿意,朕可以考慮替薛紹平反,你可曾明白朕意?”
無論是白圣還是原身,其實都很清楚,太平公主對薛紹的感情很深,畢竟薛紹對她而言,也能算是死去的白月光了。將薛紹復活,或者說把他的靈魂召喚出來,白圣還真沒把握,畢竟薛紹死的太早了,靈魂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所以也只能許諾一下替他平反。
其實當年薛紹純粹是被連坐,屬于可殺可不殺,只是當時原身需要立威。
需要讓別人知道,與她作對的絕沒有任何好下場,誰都不例外,但真讓她殺兒子女兒的話,她也不大舍得,所以只能對女婿和兒媳動手了,比如說太平公主第一個丈夫薛紹,就是被她給餓死的,另外李隆基親娘也是被她弄死的。
給原身做兒媳屬實是個危險活。
這次太平公主是繼續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了眼白圣,同時心情相當復雜,薛紹是她不愿意去提及的一道舊傷,如今被她母親殘忍撕開,但卻又給予了平反的希望,實在讓她一時不知該喜該怒。
不過不管怎么說,如果能平反。
至少她兩個兒子應該是高興的。
所以最后,太平公主還是點頭應下了此事,并表示她會盡快定下新的考核標準,然后就起身行禮,告辭離開了。
之后每隔三天,太平公主都會進一趟宮,與白圣商量具體的考核內容,如此一直持續到六月初,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具體考核內容才總算定下來。
緊接著當然就是立刻開始考核。
畢竟從宣布進行才女選拔,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雖然可能還有一部分人沒考慮好到底要不要來,或者因為決心定的晚,現在興許還在路上。
但總不能就這么一直等下去?
反正白圣又不是只辦一次,來的太晚了就讓她們先在神都住下唄,大不了包食宿,而且這年頭能接受教育,甚至父母愿意讓她們過來參加選拔的女子。
家世一般不會太低。
最起碼也是個不錯的寒門出身。
寒門不是窮人,只是暫時衰敗了的世家,硬算起來的話,檔次可能還要比宋朝往后的所謂耕讀傳家,稍微高點。
明清往后的寒門才真的寒一點。
但也不至于寒到窮光蛋的程度。
所以即便沒趕上這次,倒也不至于讓她們傷筋動骨,最多有些失望罷了。
除了這一因素,另一點比較重要的因素就是,一個月前就有人在想方設法打聽具體考核內容了,可能覺得提前知道考核內容之后能多點準備,增加成功率,或者至少有個預習的精準大方向。
最近甚至有人被買通偷題。
出于擔心時間拖得越久,題目被透露出去的可能性越大,所以太平公主才在請示了番白圣后,果斷開始了考核。
不給她們做手腳,搞迂回的機會。
最終參與考核的女子,總共有三千七百六十人,她們在經由簡單搜身,沐浴更衣,換上統一配發的衣服等一系列流程之后,這才總算到達考試場所,并在看到上面統一發下來的試卷后,大多數人直接懵了,只有少數人面露驚喜。
因為試卷上的內容,沒有一句與女戒之類,女子通常學習的書籍相關,最基礎的都是四書五經,緊接著便是各種算術題,另外還有簡析武周此時的內憂外患,如果你是某地的縣令,該如何根據某地的情況,因地制宜的治理百姓?
類似的問題很多很多。
兩三張卷子,涉及到很多方面。
倒不是白圣故意為難她們,最終考核的也不是她們的總分之類,雖然考核的內容很多很雜,但最后還是要看每個人的答案,如果某個人卷子里其他答的都不怎么樣,但算術題相當不錯,那完全可以把她往戶部安排,算稅務收支。
如果有好多人的算術都不錯,還可以給她們再安排一場統一的算術考核。
到時候擇優安排嘛。
剩下沒那么好的可以再培養培養。
主要是參加考試的人就這么點,實在沒必要分科考,就索性多出點題目讓她們通通答一下,最起碼也能看出哪些是真的見多識廣,真的有野心和能耐。
一個只讀女戒之類書籍,其他啥都不懂的,那顯然不是白圣需要的才女。
如今的她就是需要叛逆勇敢,有才識有野心的人才,在現在這個主流還是女子需要相夫教子的時代,她們能通過自學或家里的教學,精通算術題,又或者了解武周內憂外患這些題目當中的一部分,足以證明她們是不甘于現狀,內心有自己想法的,只是缺個機會罷了。
白圣需要做的便是給她們這機會。
不過全才畢竟很少,再加上她們又不知道白圣只是懶得分科考,這才把一大堆題目都混到一起,所以越往后不少人就越焦慮,還能沉著冷靜的人很少。
有的甚至直接當場哭了起來。
不會,不會的太多了!
甚至還有人崩潰到質問,是不是搞錯了,才女選拔為什么需要考這么多?
有些題目就是朝堂上的高官。
都不一定能答得出來好吧等等。
對此,太平公主還特地現身跟她們解釋了一下:“你們不要太過于焦慮。
這次考核,除了基礎的四書五經填空以及算術題之外,其他題目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不要求全部都答對,你們只要選自己擅長的題目答就行,不擅長的可以寫,也可以不寫,隨你們自己。
入仕的方向可是有很多的。
科舉不也分科嗎?
只是此次時間太過匆忙,報考人數又不算多,所以就沒有選擇分科考,而是將所有題目都統合到了一起,能力有限的,可以只挑自己擅長的題目回答。
如果自覺能力不錯的便多寫一點。
多寫總歸不會有壞處!”
再多就不大好說了,所以太平公主說完這番話后便重新坐下來,后來有些累,則是換了個親信,繼續負責監考。
此外就是,專門給考所有生安排了食物,洗漱休息場所等等,畢竟題目比較多,大概需要考三天時間,不論是吃飯睡覺還是洗漱,都在女官們的監督下進行著,基本上是能杜絕舞弊行為的。
畢竟里面有女官時刻盯著。
外面還有大內禁軍守著。
同時絕大多數人目前甚至于都不知道具體會出些什么題目,怎么舞弊嘛!
三天后,考核收卷結束,便是考生離場,有的還沒走出考場就直接放聲大哭了起來,有的情緒波動過大,當場暈倒,還有的是神情恍惚,反正基本看不到哪個滿臉自信走出考場,最好的情況無非就是看著跟個正常人一樣走出來。
之后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
這一次才女選拔大概考了些什么內容才逐漸的傳出來,并迅速席卷神都!
“聽說了嗎?這次才女選拔的內容比前幾次科舉都要難,光策論就有十幾道,這是要給那些才女們下馬威嗎?”
“光說這些沒意思,有沒有具體的題目透露一下,真好奇到底有多難。”
“我知道,剛打聽到的消息,據說策論的第一題就是,簡單分析本朝的內憂外患,這簡直就是為難人嘛,那些個女的哪知道什么內憂外患,她們說不定連我大唐,哦不對,她們可能連我朝附近有哪些鄰國都不清楚,怎么回答?”
“即便知道也不好答……”
“這倒也是,稍微提兩點吧,有些不疼不癢,說的太多,那豈不是得罪太多人,甚至于間接表明本朝內憂外患頗多,而不是天下承平,不好寫啊!!”
“真是奇怪,這些題目即便是拿到正式科舉考試當中考都算比較難的了。
大天尊和太平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選拔才女有必要考這么難嗎!”
“等等,你說這些題目即便是拿到正式科舉考試中考都算比較難的了,我有個大膽的猜想,這次所謂的才女選拔不會是正式舉辦女子科舉的前兆吧?”
“不會吧,這也太……”
“該死,我們想岔了,這根本就不是在選拔女官,或者說先前上官婉兒被正式封為宰相,就已經是在試探了。”
“照這么說,以后的女官很可能不再只局限于皇宮內庭,也能出現女縣令之類的,這……這實在太不像話了。”
“你們反應也太大了,女帝女相都有了,再出現女什么都不足為奇吧。”
“話是這么說,可……”
“當今圣上的決定,很難改啊!”
隨著這些題目傳出來,白圣的深意就很難再隱藏了,不少聰明人很快便聯系前段時間那些事推測出了白圣目的。
然后整個神都的輿論就更亂了。
反對聲勢極大。
這年頭官位本來就不多,很多進士因為家世背景不行,沒有人脈,考中進士七八年都還在等著朝廷分派官職呢。
可以說競爭本來就很激烈了。
再加上女子科舉,那更完了,具體的競爭激烈程度絕對要再上一個檔次。
他們如何能不反對,這點其實無關男女,即便不是女子科舉,專門搞個寒門科舉之類,一樣會有大量的人反對。
純粹是利益相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