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城位于屏風山腳下,城內管理松懈,律法不嚴。故而多有三教九流之人聚集于此,一些來路不正的文物珍寶或者朝廷禁品也大都在此流通轉手。
城西頭有一家百年老店,店門口的牌匾上寫的是“玉緣閣”,雖說是一家以玉器聞名的古董店,但畢竟經營多年,在各類奇珍古玩上都有所涉獵,口碑還算不錯。
只是古玩這種東西,大都是有錢人的玩物,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說的正是這行現狀。故而古玩店內一年四季大都是冷冷清清,只有掌柜一人而已。
眼下也正是如此,這“玉緣閣”的掌柜姓馮,乃是一名半百老頭,此刻正瞇著眼睛在柜臺上打盹,鼾聲響亮,時不時還將下巴那的一縷山羊胡子吹得老高。
可偏偏此時,從門外走進來一人,來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灰布麻衣,腳蹬草鞋,背后還掛著一頂草帽。
他一進來就往店內一掃,見掌柜的還在桌上呼呼大睡,不由得臉現尷尬之色,伸手在敞開的木門上敲了敲。
咚咚咚!
隨著少年連續的敲門聲,那掌柜非但沒醒,反而呼嚕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大有與少年對著干的意思。
少年無奈停下敲門,對著里面大喊道:“掌柜的!來生意了!”
“呼哧!”那老頭的呼嚕聲被生生的嗆在了喉嚨里,只見其幾乎是從椅子上蹦起來,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條件反射的道:“不知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請貴客里面......咦?”
老頭話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瞧著來人。他本想說“請貴客里面用茶”,誰知此刻看清后,才發現對方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不由得讓他怒從心起。
其實年紀不大本來也無妨,城內許多富家公子哥,尤其喜歡附庸風雅,買這古玩倒也大方得很。可最關鍵的是這少年一身麻衣草鞋,全身上下加起來也值不了幾文銅錢,又怎么可能是富家公子哥。
老頭氣得把胡子一吹道:“哪里來的小屁孩,去去去,別到我店里玩耍,弄壞了東西你可賠不起。”
那少年聽后也不作惱,反而是嘻嘻一笑,倒背著雙手悠然走入店內。
“掌柜的稍安勿躁,在下梁言,確實是來求寶的。”
“我管你是良言還是吉言,我這里東西嬌貴著呢,你可別隨便亂摸。”老頭兩眼一翻道。
梁言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只是用眼睛看看,絕對不會動手。”說著便在店內踱起四方步,煞有介事的觀摩起店內的古董來。
這一看就是小半個時辰。
小老頭坐在柜臺后面,單手撐著腦袋,一雙小眼緊緊盯著梁言,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鄙夷神色。
“哼,城外來的鄉野小子,大字不識幾個,兜里又窮的叮當響,還要學別人附庸風雅。也罷,看在你還算識相的份上,就讓你飽飽眼福。”老頭在心里一陣腹誹。
“掌柜的,我看這幅字帖不錯,您給報個價?”梁言在店內里里外外都看了個遍,忽然指著墻角的一副字帖道。
“玉緣閣”以玉器為主,其他方面雖然都有所涉獵,但肯定算不上什么極品寶貝。那老頭懶洋洋的掃了墻角一眼,淡淡說道:“黃真的真跡‘歸云亭集’,少說也要百兩銀子,小子你確定拿得出手?”
梁言不置可否的笑道:“還請掌柜取來一觀。”
老頭聽后一陣嘀咕,不過還是磨磨蹭蹭的從柜臺上下來,從墻角取過字帖,又返回柜臺上面,將字帖在梁言面前打開。
梁言左手抱著右臂,右手則摸了摸下巴,一邊點頭一邊觀看,看上去還有模有樣。
只是他這高人風范沒維持多久,忽然兩眼一瞪道:“掌柜的,你忽悠我吧?居然拿一副假的字帖來糊弄我。”
小老頭一聽立刻如吃了爆仗一般,氣得大叫起來:“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我看你一副窮樣,一輩子沒見過世面,可憐你才讓你進來開開眼界。你居然不思感恩,反而還想污蔑于我,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掌柜息怒,且聽小子一問,這黃真是哪國人?”
“這還用說?”小老頭搖頭晃腦的說道:“黃真乃是越國大家,就連越王都曾親自接見過。”
“彼時正值趙越兩國交戰,敢問掌柜的,這黃真既是越國大家,深受越王器重。又豈會用趙國的‘席筆’?”梁言說著一指字帖豎行的末尾幾字。
“這......”小老頭臉色一紅,趙國書法自成一派,“席筆”來源于趙國書法中的“草字八法”,算是用在一行結尾的一個小習慣,的確不可能是黃真會用到的筆法。
要說小老頭經營古玩店數十年,祖輩更是鉆研此道,怎會不知此貼真假。只不過古玩一行向來奉行的就是“憑本事吃飯”,若是客人自己打眼買了假貨回去,也怨不得別人。他也沒少坑過城中自以為是的富家子弟,可如今被一個窮酸小子當面揭穿,卻著實讓他下不來臺面。
小老頭干咳幾聲道:“店里進貨太多,許是我打了眼。也罷,既然看你與這字帖有緣,便算你十兩銀子吧。”
“十兩.......”梁言在心中暗自盤算,他自從入了弈星閣,便極少下山,唯一那次也是陪唐蝶仙下山執行任務,身上倒真沒多少世俗銀子。此刻全身上下加起來也不過剛好十兩出頭,剛剛好夠買下這字帖。
不過這字帖里面別有乾坤,卻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的。
梁言注意已定,只在小老頭面前故作矜持片刻,下一秒就要同意買下。可身后卻突然傳來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接著一個清脆聲音說道:“掌柜的,這字帖我要了!”
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面前。梁言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伸手就要去抓那字帖,誰知來人比他還快,已經一手抓住字帖,還忙不迭的往自己懷里收去。
梁言一手抓了個空,轉頭一看。見這“插手者”居然是一名十來歲的女童,身著翠綠衣衫,頭上用綠絲帶扎了兩個沖天小辮,紅口白牙,大眼瓊鼻,煞是可愛。
梁言臉色一沉,咳嗽一聲道:“掌柜的,凡事都講個先來后到,剛才我已經和你把價錢談妥了,你可得把這字畫賣給我啊。”
“什么談妥了?我可沒聽你說要買!再說了,就算你打算要了,你可還沒付錢不是?”小老頭兩眼一翻,轉而朝著女童笑嘻嘻道:“小娃娃,我看你和這字帖有緣,爺爺我便算你二十兩銀子如何?”
這小女娃穿著精致,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閨女。老頭何等人精,一眼便瞧出有利可圖。此刻滿臉和藹笑容,笑瞇瞇的盯著女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親孫女。
“沒問題!”女童將字帖揣進懷里,十分豪邁的一擺手,接著從腰間取下一個布袋,從里面倒出兩錠官銀,踮起腳尖放在桌上,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兩。
“哈哈!貪財貪財!”小老頭眼都笑開了花,一把將桌上的白銀掃入桌后的抽屜里。
女童得了字帖,十分滿足,看都沒看梁言一眼,一蹦一跳的從古玩店出去了。梁言背負雙手,盯著那女孩遠去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女娃并不是普通凡人,乃是一名練氣二層的修士,這一點在梁言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知道了。
“低階的練氣修士,神識無法離體。我是靠著‘混混功’對六識的增幅,才勉強感知到這字帖中別有玄機,可這小女娃不過練氣二層的修為,又是如何看出這內中乾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