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范章乃趙國書法界公認的第一書圣,不但在趙國鼎鼎大名,便是在周圍諸國,也都影響非凡。而且他已作古兩百余年,所留之作無不成了絕筆。
這“云道錄”便是他某次登山游歷時,眼見山勢高聳,白云漫過山道,彷如云道,有感而發寫下的詩集。文采雖然算不得多好,但筆韻卻是當世一絕,被趙國后世書法界尊為“趙國第一書”。
只是范章其人瀟灑不羈,不愛黃白好黃老,晚年居然將此貼贈與深山中的一名道士。
這“云道錄”從此下落不明,世間留傳多為贗品仿品,卻不知為何兜兜轉轉之下,居然隱藏在一幅黃真的贗品字帖夾層中,最后被梁言所得。這其中的隱情自然不是眼下二人能夠知曉的了。
“馬師兄果然不愧書道高足,只一眼便瞧出底細。師弟我也只是猜到這內中乾坤定然不凡,卻不識范章真跡的。”梁言微微一笑道。
馬元此刻雙眼直直盯著字帖,半分挪開的意思都沒有,也顧不上和梁言說話,而是湊到字帖面前,仔細觀摩起來。
“果然是真跡,嘖嘖,凡俗之中也有如此人物,這筆韻堪稱一絕啊!”馬元自顧自的說完,抬手將字帖收起,居然毫不避諱的直接丟入自己儲物袋中。
梁言見狀咳嗽一聲道:“既然馬師兄喜歡,我便以此物交換‘天寶銅錢’如何?”
誰知馬元聽后兩眼一翻道:“師弟說什么胡話,‘天寶銅錢’乃是前朝皇帝所留,而這‘云道錄’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普通書生的凡物,兩者豈有可比性!師弟想用區區一副字帖,就換走我的古玩,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你!”
梁言聽他這么一說,頓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馬元要不是梁言剛才出口提醒,幾乎都不記得那“天寶銅錢”了,而當他看到“云道錄”時,卻是一臉震驚模樣,兩者孰輕孰重,明眼人一望便知。
“此人刻意刁難,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梁言心中暗道。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說話,馬元又接著說道:“這樣吧,我看師弟對那‘天寶銅錢’實在喜歡的緊。不如我倆賭斗一局,若是師弟勝了,我便成人之美;若是師兄我僥幸贏了,這‘云道錄’就留在此處,師弟以為如何?”
“這.......不知師兄要如何個賭斗法?”梁言皺眉問道。
馬元神秘一笑道:“簡單,你我斗上一局促織便可。”
斗促織即是斗蛐蛐,梁言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不過片刻后便連忙擺手道:“師弟從未接觸過此道,身上更沒有可以相斗的蟋蟀,如何與師兄比斗?”
“這個師弟放心,我這里有五只將軍一只大帥,你我各選一只開始比斗,公平起見就讓你先選。”
“可我根本不識蛐蛐好壞,如何挑選?”梁言問道。
“這就要看梁師弟自己的本事了,卻與馬某無關。”
馬元背著雙手一臉悠閑地說道,他看了梁言一眼,見他還在猶豫不決,于是嘆了口氣又道:“既然梁師弟不是誠心想要這‘天寶銅錢’,那便請回吧。”
“好!既然馬師兄劃下此道,我無論如何都要接著。要是梁某僥幸得勝,還望馬師兄言而有信,將那‘天寶銅錢’贈與在下。”梁言深吸一口氣道。
“這個自然!”
馬元嘿嘿一笑,臉上充滿興奮光芒,倒似遇到多年未見的知己玩伴一樣,催促著梁言往后院走去。
兩人來到后院,馬元催動靈力,在地上劃出一個圓圈,顯然就是比斗地點。接著又從儲物袋中取出六個精致小籠,里面各裝一只蛐蛐。
“師弟先請吧!”馬元大方的一擺手道。
梁言目視這六個蛐蛐,只見有的頭圓腿壯肉帶黃,有的牙金須長翅油滑,還有的平平無奇遍身灰。只是他根本不了解此道,又哪里分辨得出好壞。
梁言蹲在地上,眼睛偷偷朝馬元瞄去,只見其背負雙手,一臉悠然自得的樣子。
“他先前說過,這里面有五只將軍,一只大帥。若是選到大帥,自然穩操勝券,若是一旦選錯,那他自己肯定認得大帥,我也就沒有機會了。”
梁言沉思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原來如此,這便是促織中的元帥了。”
“什么?你竟然識得!”馬元一臉大驚的往地上看去,卻見梁言并未動手挑選,而是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好小子,你想詐我!”馬元怒道。
“嘿嘿,馬師兄承讓了。”梁言嘿嘿一笑道,他剛才故意出言驚嚇,為的就是看馬元的反應,而馬元受驚之下,第一時間眼睛瞄去的方向,正是左首第二只蛐蛐。
梁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只蛐蛐翅色油滑,牙金臉方,須長色純。不由得暗喜道:“果然是大帥之相!”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走上去取過那只蛐蛐,對馬元道:“師弟選好了,便請馬師兄挑選一只,下場比斗吧。”
馬元搖搖頭,一臉晦氣相,走到剩下的蛐蛐中,看似隨意的取過一只。
梁言轉頭望去,只見那蛐蛐通體灰黑,渾身上下平平無奇,若說色澤純正,眼凸有神,或論氣勢充足,在場的任何一只,都要比他手上的那只強上數倍。可不知為何,梁言心頭卻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只見馬元將小籠放在地上,拉開鐵門。那蛐蛐緩緩爬出,在地上轉了幾圈,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梁師弟請吧。”
梁言點點頭,也拉開鐵門。他那只金牙蛐蛐一躍而出,根本無須催促,直接奔著馬元的那只灰黑蛐蛐殺去。
哪知才剛到面前,原本無精打采的灰黑蛐蛐忽然向前一蹦,一口咬住金牙蛐蛐,接著兩腿向下一搗,將金牙蛐蛐幾乎踢翻了個跟頭。
“嘶!”
梁言倒吸一口涼氣,這灰黑蛐蛐看著沒什么威力,沒想到居然勇猛如斯,一路追著金牙蛐蛐連咬帶踢,幾乎打得金牙蛐蛐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小子你上當了!”到了此時,馬元才開心地笑出來。
要說這馬元修仙之前,本是一地痞混混,后來恰逢弈星閣一個筑基執事外出辦事,見他靈根勉強入眼,這才將其帶回宗門,傳以仙法。
若論這市井之間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梁言還是比他差了一點火候。他剛才早就看破梁言計謀,故意裝作上當,其實是騙梁言自己去選那只金牙蛐蛐的。
梁言到了此時哪還不知道,自己是設了個圈套給自己鉆了。
馬元心情大好之下,哈哈笑道:
“小子還是太嫩,豈不知蛐蛐有五不選:戰須短而細不選;翅色油滑不選;背空、肋細、腰硬不選;扁薄竄溜不選;色不純正不選。你這金牙蛐蛐哪里都好,就是犯了赤色油滑這條,注定只能做個陣前將軍,當不得大帥的。哈哈哈.......”
梁言瞥了場中一眼,面色疑惑道:“照你這么說,那你的這只蛐蛐,可以說是渾身敗相,又如何當得了大帥?”
“這你就不懂了,此蟲名號‘八敗’!”
只見馬元神色得意,搖頭晃腦的念道:“此蟲渾身皆敗相,萬中無一真荒唐。慧眼識珠休蒙塵,八敗俱全是蟲王!”
梁言被他說得一愣,苦笑一聲道:“如此說來,這倒是個蟲王啰?”
“沒錯,小子你敗局已定,‘云道錄’師兄我就收下了,哈哈哈!”
“那可未必!”
梁言說著忽然伸手一指,一道藍光從其指尖發出,射入自己那只金牙蛐蛐體內。那金牙蛐蛐忽然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兩腿頂住灰黑蛐蛐,反口向它咬去。
“小子,你耍賴!”馬元見狀怒喝道。
誰知梁言兩眼一翻道:“我可沒!我雖然不怎么玩斗蛐蛐,但也知道只有規定場外之人不能出手殺死對方蛐蛐,沒說不能幫助自家蛐蛐吧?”
“你!.......”馬元被他說得一窒。
確實凡俗中只是規定不能出手打殺敵方蛐蛐,卻沒說不能暗中幫助己方蛐蛐,但那是因為以凡人的手段,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眼見梁言的蛐蛐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將自己的蟲王打得節節敗退,馬元終于也忍不住伸手掐訣,朝己方蛐蛐打出一道藍光。
只見兩個蛐蛐四條前肢上下翻飛,不時還有淡藍色的流光劃過,將地面都劃出幾道深淺不一的痕跡。
到了此時,儼然不是蛐蛐比斗,而是梁言與馬元在斗法了。
只是這以靈力灌注到蛐蛐體內,互相比斗之事,卻不是看誰的靈力充沛,而是比的巧勁。須知蛐蛐不過一凡物,根本容不下太多靈力,運送靈力稍稍過頭便有爆體而亡的危險。
二蛐你來我往,斗得不可開交。而站在圈外的兩人,同樣大眼瞪小眼,一副劍拔弩張之勢。
忽見那金牙蛐蛐低頭躲過灰黑蛐蛐的一斬,接著回身一踢,一道藍光斬在灰黑蛐蛐小腹之上。只聽那灰黑蛐蛐慘叫不已,一路向后滾去。
“停停停!”
馬元失聲驚呼,連連擺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只見其快步搶到圈內,抓起灰黑蛐蛐放到手心中,又觀察了半天,這才心有余悸的將其收到小籠之中。
“承讓!”梁言臉上笑瞇瞇的一拱手道。
“唉,遇到你這么個渾小子,真是晦氣!晦氣!”馬元說著往腰間儲物袋上一抹,接著一抬手,只見一道毫光閃過,沖梁言飛來。
梁言伸手接過,只見是一枚古樸銅錢,上面刻著“天寶十一”四個字,正是天寶銅錢!
“沒想到這馬師兄人雖古怪,倒也算個言而有信之人。”梁言心中暗道。
他還想再說些感謝的場面話,誰知那馬元看都不看他一眼,擺手道:“去去,東西你也拿了,趕緊給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梁言尷尬一笑,拱手道:“如此,就謝過馬師兄了,梁某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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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里,陣脈雜役宿舍中。
梁言盤膝而坐,在他的儲物袋中,靜靜地擺放著三樣物品,分別是“靈猴酒”,“醉人香”和“天寶銅錢”。
“如此一來,三物便算都齊全了。接下來,便是靜等‘妙書法會’舉辦之日了。”
這樣想著,梁言開始閉目運功打坐,將自身狀態緩緩調整到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