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言潛入監牢的同一時間,距離祈靈山山谷不遠的位置,一艘巨型仙船在云層之間飛快地穿梭著。
仙船之上,金碧輝煌,瓊樓玉宇,船頭有五色霞光流轉不定,船尾則有鐘鳴鼓樂之聲不絕于耳。
船行高空,將萬里云層當作碧波海面,云海濤濤,卷起千丈巨浪,無數輕靈的靈氣在底下翻騰不定,然而巨大的仙船卻依舊四平八穩,船身連半點起伏都沒有。
如此瑰麗的仙船上面,卻只載了區區數百人而已。
只不過船上這些修士,修為最低的也有金丹中期,修為高的,甚至已經到了通玄后期。如此恐怖的實力,單獨任何一個人挑出來,都是可以在南極仙洲開宗立派的存在,但在這艘船上卻只如尋常人一般。
再看船頭位置,并排站了七人。
有一男子面黑如墨,方臉闊鼻,身穿一套大紅長袍,臉上神色不怒自威,此時只是靜靜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壓迫感。
有一道士身披九宮道袍,背后背著一柄桃木劍,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時不時地還東張西望,似乎在打量沿途美景,與周圍的肅殺之氣格格不入。
有一女修,身姿婀娜,眉目如畫,足下踩著九品蓮臺,身周還有各色花朵開開合合,仿佛歷經春夏秋冬,從盛開到凋謝,都只在此女的一眸之中。
有一白須老道,身穿星月道袍,頭戴紫金芙蓉冠,生得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周圍還有祥云飄飄,看上去深不可測。
有一女修,雖然外貌看去已經年過三十,但卻風韻多姿,身上一套碧藍色的宮裝,衣服上繡了海浪波濤,居然好似在流動一般,隱隱還能聽到輕微的浪潮之聲。
有一男子,身高七尺,劍眉星目,身穿一套青色法袍,面容俊朗,神態瀟灑,好似神仙中人。
這六個修士,每一人的氣息都是淵深似海、巍峨如山,尋常人見了,都要心存敬畏,不敢直視。
古怪的是,在這六人的中間位置,居然還站了一個孩童。
那童子生得濃眉大眼,額頭光亮,身上穿著一套粗布麻衣,仿佛世俗農村里的小孩,看上去與周圍六人格格不入。
但是看其余人的態度,居然隱隱以此人為首!
仙船破空,在云海中揚帆,瞬息之間就能遨游千里,底下有路過的散修或云游的方士見了,都嚇得遠遠遁走,唯恐避之不及。
如此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仙船漸漸沉入云海,撥開云霧,但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巍峨高山,光是山頂都有千里方圓,好似一根擎天石柱,聳立在天地之間。
山頂上方,聳立著九面旗幟,每一面都有百丈之高,分為白、黃、紅、紫、深藍、淺藍、黑、青、橙九種顏色,分別插在山頂的九個方位,各自迎風招展。
每一面旗幟的下方,都有兩名通玄境修士正襟危坐,兩人互相配合,雙手不停打出各種法訣,周圍有十余名金丹境的修士盤坐在旁,似乎結成了一個護旗法陣。
這九面旗幟各自占了一個方位,偌大的山頂只剩下正南方還有空位,只是周圍狂風呼嘯,靈氣紊亂,冥冥中有一股運勢,似乎所有不利的東西都沖向了正南方。
“好個九大派!”
仙船之上,身披九宮道袍的道士忽的笑道:“這幫龜兒子用‘九行旗’操控風水,弄了個煞氣沖斗,這是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啊!”
“哼!奇淫巧技,無甚用處!”面黑如墨的男子冷哼了一聲,似乎對這種手段十分不屑。
“王重道兄此言不妥。”
身穿九宮道袍的道士嘿嘿笑道:“兩陣交戰,貴在先機。咱們無雙城浩蕩而來,沒道理就先比別人先低了一頭。諸位道友,且看我換個風火水雷,改一改這蒼南山的運勢!”
他話音剛落,單足便輕輕一踏,向前走出了仙船。
隨著步伐踏動,前方虛空忽的扭曲變形起來,片刻后一個黑洞出現,居然從中冒出了一座古舊的香案。
道人抬出一道法訣,將案上的三個香爐焚了,裊裊青煙騰起,卻不消散,而是向上直沖云斗。
緊接著,那道人又取下腰間的桃木劍,穿了一張黃符,在半空足踏罡步,口誦道經。
他第一步踏出,蒼南山上就變了風勢,原本統一吹向正南方的罡風瞬間凌亂起來,九面旗幟迎風亂舞,完全亂了章法。
第二步踏出,山頂周圍起了明火,卻不是燒在那些花鳥草木之上,而是憑空出現,朝著九面大旗的方向蔓延而來。
第三步踏出,道人拿桃木劍向地一指,山頂周圍的云海卷起波濤,好似潮漲潮落,分分合合,冥冥中的運勢已經完全改變。
最后一步踏出,道人拿桃木劍向天一指,劍上穿的黃符燃成一縷青煙,緊接著滾滾雷鳴從天而降,黑壓壓的雷云壓將下來,直接落在了九大派的頭上。
此時此刻,蒼南山的山頂,火云旗下,一個赤面紅須的老者正端坐在鸞車之上。
在他周圍有數十個紅衣修士,除了三個通玄真君以外,其余人都在圍繞在老者的身旁,有的拿芭蕉扇,有的托金斗,有的奉茶,有的奏樂,還有容貌姣好的女修,在老者的鸞車中盡心服侍。
眼見半空中異象陡生,這老者也沒了飲茶的興致,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忽的笑道:“這手段,應是無雙城的風玄子來了。這老道也是邪門,居然想操控風雷,改換水火。諸位道友,咱們誰去會他一會?”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杏黃旗下就傳來一聲冷笑:
“哼,風玄子來得好!本座有好長時間沒和他打過照面了,今日正好會他一會!”
說話之人是個佝僂老者,騎在一頭黑牛背上,臉上看不見五官,只有一張紅色笑臉,好似面具一般,顯得詭異森然。
他身后還有數十個身穿黃袍的修士跟隨,只不過這些人大都低垂著頭,互相之間也不交談,看上去死氣沉沉。
紅須老者見此人發話,當即撫掌笑道:“甚好,那就由鬼臉道友打這個頭陣,替我們殺一殺無雙城的威風!”
“嘿嘿,諸位瞧好了!”
那鬼臉老者冷笑幾聲,下一刻身形突然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半空之中騰起詭異黑霧,不斷扭曲變化,最后化為三只巨大的鬼爪,每一只都有百丈之長,朝著風玄子所在的位置抓去。
那風玄子正在半空起壇做法,忽見周圍風云色變,又見森然鬼爪憑空出現,當即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黃泉宮的鬼臉道友!咱們三百年未斗,今日倒要領教一番了!”
他話音剛落,就把桃木劍向前一指,周圍云海翻騰變化,居然現出神槍、拂塵、寶劍、寶瓶、道書、魚腸、銅鐘等諸多法器。這些法器都由白云幻化而來,上面霞光四溢,靈氣環繞,居然絲毫不比真正的法寶遜色。
風玄子的臉色風輕云淡,只是曲指輕輕一彈,那些法器法寶就統統往三只鬼爪上撞去,隨著幾聲悶響傳來,那些由黑霧組成的鬼爪就全都被撞成了青煙。
半空之中,一個人影踉蹌而出,顯得頗有些狼狽。
此人正是剛剛消失不見的黃泉宮宮主,鬼臉居士。
他的鬼爪法術被破,也不急躁,只是把手一拂,原本的紅色笑臉消失不見,換成了一張黃色哭臉,接著手中法訣一掐,周圍虛空開始扭曲變形,一個個黑洞憑空出現。
黑洞之中,鬼氣森森,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下一刻,無數只惡鬼從黑洞中爬出,一個個痛苦哀嚎,好似厲鬼索命一般,爭先恐后的朝風玄子爬去。
風玄子修煉的是道門正統,身上有純陽護體,尋常鬼物沾之即死。
但鬼臉居士并非普通的鬼道修士,他有鬼道兵符,可以溝通地府陰神,召喚出來的鬼物不懼純陽,身上鬼氣還可以污穢道心。
如果被這成千上萬的鬼物團團圍住,哪怕是化劫境的強者也難以脫身。
風玄子識得厲害,也不想與這些鬼物糾纏,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箓望空一拋。
那符箓無風自燃,半空中忽然生出一股罡風,圍繞在風玄子的周圍,把那些靠近過來的鬼物吹得支離破碎。
兇橫罡風之中,風玄子不慌不忙,把手中桃木劍往前一劈,居然將前方虛空劈開了一個口子。
下一刻,他伸出左手,直接捅進了虛空的裂縫之中。
鬼臉居士遠遠望見,心中沒來由的一驚,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他這種等級的修士,已經隱隱能夠預見到短暫的未來,而對于戰斗中的預感,更是深信不疑。
鬼臉居士沒有遲疑,心中念頭一動,整個人化作一道黃色遁光,就往高空竄去。
然而他才剛剛移動,身后虛空就忽然裂開,一只蠟黃枯槁的大手從裂縫中探出,上面掌印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旁人看來,這只大手也沒有什么花哨的舉動,只是樸實無華的朝鬼臉居士抓去。
但只有鬼臉居士本人才能感覺到,在這只大手的籠罩之下,周圍空間似乎被無限放大了,就算自己的遁速突破天際,也不可能逃得出這只手掌的籠罩范圍。
“妙啊!”
仙船之中,白須老道撫掌笑道:“風玄子道友的眼光果然毒辣,所謂擒賊先擒王,與其和那些鬼物糾纏,不如直搗黃龍。‘乾坤一氣手’鎖住乾坤,掌控方圓,任你遁法通天,也逃不出風玄子的手心。”
他這番話雖然是吹捧,但說得也確實有理,船頭的幾人都是默默點頭,唯有站在最中間的麻衣童子搖了搖頭,嘆道:
“傻徒弟,鬼臉老兒沒那么好對付的............”
話音未落,半空之中異變陡生。
只見那鬼臉居士把手一抹,臉孔又換,黃色哭臉換作黑色怒臉,身后竟然顯出一尊法相,三頭六臂,手持鐵鏈、邪玉、古鏡、寶劍、冥紙傘和鬼火幡。
如果梁言在此,必能認出,這法相的模樣,和當年在齊云窟中由黃泉七鬼召喚出來的魔像十分相似。
只不過那黃泉七鬼是靠法寶召喚出來的法相虛影,而眼前卻是一尊貨真價實的邪神。
這邪神腳踩黑云,手中法寶揮動,把冥紙傘和鬼火翻祭在半空,蕩起無邊黑云,又把手中的鐵鏈、寶劍一齊打向蠟黃手掌。
隨著一聲震天巨響傳來,風玄子吃通,慌忙把手一縮,從虛空裂縫中抽了回來。
此時低頭看去,就發現自己的手掌上已經布滿了黑斑,一股腐朽焦臭的味道撲鼻而來,讓人聞之欲嘔。
“好厲害的法相,居然破了我的‘乾坤一氣手’!”
風玄子神色一肅,面對滾滾而來的黑云,卻沒有半點畏懼之意,而是抬手一拍頂門,腦后生出三道霞光,分作青、金、銀三色。
其中金、銀二色霞光猶如天上流星,璀璨奪目,在半空中激蕩起層層波濤,瞬間就把迎面而來的黑云給沖散了。
剩下那一點青色靈光,看上去懶洋洋的不動,但其實每次在半空閃爍一下,就直接橫跨百丈,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鬼臉居士的頭頂。
“三曜神光!”
蒼南山山頂,白云旗下,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訝然道。
“一百年前,他還在無雙域外與人交過手,當時可沒用這門神通啊!”
“哼,這老道油滑得很,或許他早就已經修成了這門神通,只是一直隱而不用,等到與人生死交手的時候,對方必然會吃個大虧!”赤須老者雙眼微瞇道。
青竹旗下,一個素衣女子輕輕嘆道:“三曜神光共有‘金甲’、‘銀輝’、‘青靈’三種神光,其中這‘青靈’最是難纏,可以封人經脈竅穴,一旦被它籠罩便無法脫身。鬼臉道友一時大意,如今怕是敗局已定了。”
此女的聲音十分輕柔,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惋惜,而她話音剛落,不遠處就有一個粗野的嗓門喊道:
“云仙子莫要氣餒,待某家前去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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