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沒有想到，宋遲竟然這么快就開始做自己的公司了。”
韋渭城說。
周云：“他想要自己掌握一些主動權。”
“我知道，他之前還在左鏡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如果他以后想要做一個純粹的演員，少受一點公司的束縛，就要盡早擺脫左鏡，那家公司只是把他當搖錢樹而已。”
周云沒有接話。
她不知道接什么。
韋渭城說的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好像韋渭城跟宋遲的關系似乎比她以為的更熟一點。
畢竟，這樣的話，一般的關系是不會說的吧？
但是，周云又弄不清楚，韋渭城說這樣的話，是因為跟宋遲的關系很熟，還是就是以周云剛才所想的那樣，僅僅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說話很直接的人。
周云和他也才剛認識，他就會直接說那些話。
“你為什么沒有拍他公司的戲？”韋渭城忽然問。
這個問題來得冷不丁，周云都愣住了。
韋渭城注視著她，問：“是因為避嫌嗎？宋遲剛開一家公司，他應該很需要你的幫助吧？”
很奇怪，這個問題聽起來明明像是在質問，可是韋渭城卻并沒有給人質問感。
好像只是單純的好奇。
周云說：“為什么你們都覺得宋遲需要我的幫助呢？沒有我的幫助，他不是一樣把公司經營得很好嗎？”
“很好？”韋渭城一臉詫異，“可是，他不是都在制作一些很無聊的戲嗎？有很好嗎？”
周云一下被噎住了，說不出話來。
她前面說宋遲把公司經營得很好，是說宋遲的公司順利地運轉，并有盈余。
但是韋渭城卻是在吐槽宋遲公司制作的戲都是一些無聊的戲，沒有什么藝術價值。
周云還真不知道怎么回應。
她說：“本來市場很大，不同的戲都有它的需求。”
“但是他是宋遲。”韋渭城說，“他的公司不應該制作一些更加有追求、有品質的戲？”
“那你為什么會答應演《招流》？”周云問，“按照你的說法，這部戲不也是一部并沒有太多藝術追求的戲？”
韋渭城：“誰說的？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你看，一部戲，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評價，你覺得好的，我未必覺得好，你覺得不好的，我卻覺得好，為什么一定要用一套標準來衡量所有的作品呢？關鍵是喜歡的人足夠喜歡，不就夠了嗎？”
“你這只是在找借口而已，我喜歡一部作品，我會盡我的所能去把這個作品做得更好，但是宋遲的公司這么做了嗎？”韋渭城說，“除了《為母》做得還不錯，其他的戲不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東西，過了十年，還有誰會記得這些戲？”
“韋渭城，按照你這樣的說法，其實很多戲都不用拍，因為能夠在時間長河中留下來的戲就那么幾部，我特別不喜歡的一點就是很多人總是站在某一種高度上，用一種看上去非常正確、非常有追求的姿態去點評整個市場良莠不齊，良莠不齊本來就是市場的常態，如果一個市場全部都是精品，那不叫市場，那叫展銷會，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只有一個正常的市場機制下，才能夠源源不斷地產生好的作品，我們都知道，我們拍的作品里不是每一部都能夠成功，也不是每一部都能夠成為經典，這太可遇不可求了，但這就能夠成為我們去挑剔的理由了嗎？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因為一開始覺得它是大爛片，所以就不要制作，那也就沒有什么黑馬了，干脆讓這個市場被成熟的導演和演員把控就好了。”
韋渭城說：“我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說的話就會導致這個意思。”周云非常認真地說，“《東邪西毒》還要靠《東成西就》來支撐才能夠拍出來呢，一個公司如果不能盈利，它能持續多久？哪家電影公司能夠只靠拍好片就生存下來？”
韋渭城被周云一番話懟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那按照你這樣的說法，我們就不用去追求品質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們不用追求品質了？我只是在說，你作為一個演員，你可以用最好的夸獎去褒獎一部好片，但不要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去瞧不起一部所謂的爛片，你不知道有多少爛片背后是所有人盡了全力、用他們手上僅有的一點資源給拍出來的，他們當然沒有辦法跟那些資本巨鱷相比，也沒有辦法拍出華麗的場景，甚至他們的創作能力和方式都很普通，甚至劣質，你大可以批評他們這部戲拍得不好，但是直接瞧不起他們，大可不必。”
“難道宋遲的公司缺錢了？沒有資金去拍一些好戲了？”
“你以為《為母》是怎么拍出來的？”周云反問，“如果宋遲不在其他的戲上賺錢，《為母》這種其他公司根本不會拍的戲，他能拍出來嗎？你以為拍這部戲能有多賺錢？”
韋渭城無話可說。
周云像個機關槍一樣噠噠噠噠說了這么多，等她說完之后，看著韋渭城無話可說的表情，又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激動了。
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盡管她不客氣地說了那么多，韋渭城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不高興或者惱火的情緒。
他仍然睜著他那雙略顯得無辜和干凈的眼睛，像深林中的一頭鹿，溫馴地看著她。
“抱歉，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我好像說得有點多了，希望你沒有介意。”
“還好，我喜歡和人像剛才那樣聊天。”韋渭城說，“宋遲也像你一樣，從來不客氣，難怪你們兩個人能夠在一起。”
周云笑。
“當然，我還是不認同你。”韋渭城認真地說，“我知道每個人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一向不認為理由就能夠阻止我們去做判斷。”
“我明白。”周云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
事實上，這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你真的準備演《招流》嗎？”周云好奇地問。
韋渭城點頭。
“已經很久沒有演戲了，我不想被大家忘記了。”
“怎么會。”周云說。
韋渭城淡然地笑，說：“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周云也說不出更多的話去安慰韋渭城了。
事實上，這兩年，在業內，周云還真是極少聽人提起韋渭城。
大家每次列舉男演員的時候，都是宋遲、古槐春、陳靜、何胥然他們幾個人了。
這一行，如果你離開得太久，也許總有一小撥人在惦記著你回來，可是對于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都只會下意識地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周云也覺得，韋渭城并不需要這種安慰。
就像周云也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韋渭城說自己想要回來拍戲，這些已經把他給遺忘的公司也會第一時間把劇本遞給他。
在文息組織的聚會上見到韋渭城是意外之喜。
周云跟韋渭城交換了聯系方式。
除了韋渭城，還有其他的一些朋友。
文息說：“我馬上要去國外待幾個月，基本上沒有時間回來了，所以在離開之前邀請大家一起來聚一聚。”
“時裝周馬上要開始了吧？”文息的一個朋友問，“你這一次有走秀嗎？”
“嗯，接了一個開場，一個閉幕。”文息說，“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看秀的活動。”
“周云會去參加嗎？”立即有別人問。
周云說：“會參加，我代言的兩個品牌都得去看秀。”
“唉，我也好想去啊，可是我下周就要進組拍戲了，沒有時間。”一個女演員說。
“那就太可惜了。”
“是啊。”
文息說：“沒事，每年都有呢。”
“欸，對了，小云，之前那個在網上炮轟你的李銳，后面還有別的動靜嗎？怎么他連個道歉都沒有就銷聲匿跡了？”一個時尚雜志編輯好奇地問。
周云說：“不知道，我也沒有關注這件事了。”
“我聽說是海池影視跟他達成了協議，讓他閉麥了，小云你不知道嗎？”另一個人說，“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件事呢。”
“不知道，海池影視那邊也沒有跟我溝通過。”周云搖頭，“反正這件事發生得也很莫名其妙，對我來說就是無妄之災，不管怎么樣，希望它盡快結束吧。”
“嗯。”文息提杯，“非常高興朋友們今天來我家一起聚，喝一杯。”
大家都跟著提杯。
午飯結束以后，大家一起在客廳里看了一部電影。
是一個國外的電影，講兩個十五歲的青少年的故事。
“你們不覺得這個高一點的跟渭城長得有點像嗎？”
“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啊。”
“是有點像。”
大家說話的時候，都看向了韋渭城，似乎是想要尋求正主的贊同。
韋渭城說：“確實有點像。”
大家笑作一團。
周云轉頭看了韋渭城一眼，心中有幾分驚訝。
這里面的人，除了她，似乎都跟韋渭城認識很久了。
他們對待韋渭城的態度也是在尊敬中帶有一些親近。
周云并不了解，但有一種直覺，大家很喜歡韋渭城，而且是那種親近般的喜歡。
都是宋遲和韋渭城兩個人很像，但是就這一點，周云覺得兩個人并不像。
至少在宋遲的身上，周云沒有感受到周圍人對他親近般的喜歡。
大家好像更能把韋渭城融入自己的圈子里。
“對了，渭城，你已經這么久沒拍戲了，打算什么時候回來拍戲啊？”有人忽然問。
周云聽到有人這么問，立即豎起了耳朵，想聽聽韋渭城會怎么說。
他會現場直接說后面要演《招流》嗎？
韋渭城說：“有在聊，但還沒有定。”
“快回來吧，多少人都在等著你回來啊。”
“是啊，對了，你和小云什么時候找個合適的項目一起合作一下啊，我們編輯部私下議論的時候都說，要是你們兩個人合作一部戲，那肯定很養眼。”
“有機會的話當然。”韋渭城說完這句話，轉頭看了周云一眼。
周云笑笑。
周云本來以為，韋渭城演《招流》這件事板上釘釘了。
但是沒過兩天，這件事又生了幺蛾子。
韋渭城那邊提出，要換女主角，而且這是他答應出演的條件之一。
等于是，如果不同意換女主角，他就不演。
周云從宋遲這里聽說了以后，有些惱火。
“他憑什么這個時候說要換女主角啊？他不會是要帶自己的人演這部戲吧？”
“應該不是。”宋遲聽上去卻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似的，只是有些疲憊，“其實說老實話，韋渭城會這么說，我也不意外，當初定劉錦，主要還是因為她是我們公司的簽約演員，吳成寶想讓何胥然帶一下她，把她給帶出來。何胥然只要片酬給到位了，他對對手演員要求沒有那么多，但是韋渭城不一樣，他拍戲要求向來很高，導演、合作演員、編劇等等，都要滿足他的要求，總而言之，就是屁事很多的一個人，不過，他的要求基本上出于他自己對戲的高要求，所以很多時候也沒什么好說的，制片方都會依照他的想法來。”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是打算把劉錦換掉？”
“如果韋渭城堅持這么做，那只能把劉錦換掉了，讓她跟韋渭城搭，也的確不合適。”
“那韋渭城有什么意向性的人選嗎？難不成他非要一線女演員不可？”
“倒也不是，他挑合作演員從來不看對方的名氣和地位，只看演技好不好，合不合適。”宋遲說，“他還提出想讓你跟他一起演，我說你馬上就要去拍《殺曲》，檔期根本挪不開。”
“如果韋渭城愿意演這部戲，那其實就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了。”
“嗯，只要他愿意演，那栗子視頻肯定是點頭的。”宋遲說，“我現在正在跟他溝通誰來演女主角的事情，他這個人要求太高了，而且也捉摸不定，到時候肯定以他的意見為準。”
“那他就只對女主角的人選有意見？”
“對劇本也有很多的修改意見。”宋遲說，“現在已經請編劇在修改了。”
“呵，這人可真夠大牌的。”
“沒辦法，想要他來演，就只能夠答應他這些要求。”宋遲說，“其實別人請我們去演戲的時候，不也付出了這些代價嗎？”
“我可從來沒有這么獅子大開口過。”周云說。
宋遲笑。
“那是因為你道德感強，但是他不一樣，在他那里，戲比天大，什么都要為戲讓路。”
周云嗯了一聲。
“我跟他打交道，他這個人確實挺軸的。”
周覽聽說《招流》女主角要被換之后，心思立即活泛了起來。
“讓小鏡去試試？”她提議，“跟韋渭城搭，肯定不埋沒小鏡。”
周云說：“韋渭城的要求很高，我和宋遲這邊說不上話，你讓小鏡去試試可以，但是如果韋渭城不滿意，我們也不能幫小鏡搞定他。”
“知道。”周覽點頭。
原本周覽對《招流》這部戲并沒有太動心思。
畢竟只是一部古偶網劇，汪鏡現在也在走逼格路線，流量是其次。
可現在男主角從何胥然換成了韋渭城，那這部劇的逼格一下就變了。
能夠跟韋渭城搭檔，對汪鏡的事業來說也是非常好的助力。
在這一行，你的搭檔對手的地位往往也映照著你自己的地位。
像汪鏡這樣的年輕演員，正是可上可下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能夠跟韋渭城搭檔，這個履歷基本上就可以幫她在一眾差不多的演員里拔尖。
更別說，要是這部劇大爆，汪鏡也就直接一夜飛升了。
然而，周覽想得美滋滋，最后的結果卻不如人意。
韋渭城直接現場說汪鏡演戲用力過猛，不是他喜歡的。
汪鏡被韋渭城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還不敢說什么。
周覽聽了，大罵韋渭城沒品。
不滿意就不滿意，還批評人干什么？！
因為韋渭城在挑女主角，很快，演藝圈就知道了韋渭城回歸的事情。
一時間，有檔期的、沒檔期的都來接觸這部戲。
連徐思瑤都跑過來毛遂自薦。
“我演技好，如果我來演女主角，絕對比別人更好。”她膽子大，話也敢說，當著韋渭城的面就說，“你要是選擇我，肯定不會后悔。”
韋渭城認得她，說：“我看過你演的戲，是演得不錯，但是你不適合這個劇本，所以謝謝了，算了吧。”
徐思瑤整個愣住。
“不適合？”
“《招流》這個女主角是一個學識涵養很高、氣度優雅知性的形象，你跟這個形象差得太遠，不是靠演技能夠彌補回來的。”
徐思瑤氣得當場翻了個白眼。
周覽聽到韋渭城對徐思瑤的點評，之前的怒火又降低了幾分。
“這張嘴……真是跟被詛咒了一樣的毒。”周覽吐槽。
《招流》開機時間臨近，但是女主角遲遲沒有定下來，大家都有些心急了。
吳成寶去跟韋渭城說，如果實在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女演員，總不能一直拖著。
韋渭城卻非常淡定地說：“如果最后始終找不到的話，那就算了。”
吳成寶一愣。
“什么叫算了？”
韋渭城說：“不拍了。”
吳成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震驚地瞪著韋渭城，說：“你是說，如果沒有找到讓你滿意的女演員，你就不拍了？”
“對。”韋渭城點頭，“如果沒有找到讓我滿意的女演員，我也沒有辦法演。”
“韋渭城，你知不知道，這部戲前期投入了多少錢？你說不拍就不拍，我們得損失多少？”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韋渭城淡然地說，“這是你們要考慮的事情，但不是我要考慮的。”
吳成寶氣得胸脯起伏不定。
但是，他還真不能撕破臉皮跟韋渭城說什么。
韋渭城的態度激怒了吳成寶。
吳成寶氣憤地說：“我還就不信找不到別人能演《招流》了！”
宋遲知道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后，什么也沒有說，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宋遲不是不生氣，也不是不無語。
主要是他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件事他即使插手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跟韋渭城認識很久也不能改變韋渭城的主意。
要么，找到一個可以接替的男演員，要么，找到了一個讓韋渭城滿意的女演員。
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否則，最后的結局都只能走向“無法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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