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域,百越郡,高化城境內。
依然是大雪飛揚,道路上冰凍打滑,頗為難行。
一支商隊正冒著風雪,碾碎了厚厚的結冰,迤邐而行。
他們騎著的是當地有名的“百越馬”,擅于爬山涉水,能耐風寒;拉車的不是馬,而是一頭頭健碩的白蹄山牛,全身披毛,宛如穿著厚實的衣物,不畏冰雪。
在隊伍中段,頭戴斗笠的陳留白騎在胭脂馬上,忽而伸手一捻,捻住了一片落雪,然后施展法念,感受雪片中的氣息。
那上面蘊含著一點靈氣,十分稀薄,幾乎忽略不計了。
按照七師兄莫軒意的說法,道庭測靈官測量天地靈氣濃度變化的方法,其中一項內容,便是通過落下的雨雪霧露等自然現象,然后對之進行計算等,以得出結果。
陳留白不懂得那些計算方式,但直接用法念來感受,管中窺斑,便見一二。
結論顯而易見:山北域的情況不容樂觀。
依照他本來的想法,最理想的情況,自是立刻返回山上,然后被傳下化神后的法門秘訣,也就是第三境“煉神還虛”的真傳。
莫軒意擔心陳留白會多想,所以才出言勸慰。
這讓陳留白嗅到了“末法時代”的意味。
陳留白剛回來,便被抓了“壯丁”,山門都還沒有回去,就來高化城中當教諭。
而為了與“末法”對抗,各大仙門大宗聯合組建了道庭,并制定了相關的應對措施,正是莫軒意提到的“大局”。
從莫軒意的描述中,陳留白察覺到了山門所遭遇的某些困境。
至于原因,也有所猜測。
前車可鑒,畢竟千年之前,趙國等地本就隸屬于大干仙朝的一部分,只是后來靈脈斷絕,靈氣消失,這才被廢棄了的。
當然,對于整個仙朝而言,山北域屬于蠻荒邊境,天地靈氣本就單薄。
他很快便代入了“高化城教諭”這一全新身份,并通過翻閱莫軒意整理出的宗卷,對于高化城的情況有所了解。
個中情況,以前的他都沒有辦法接觸得到,現在成功化神,踏進了門檻,進入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于是獲得了新的認識和理解。
只是按照如此勢頭衰減下去,百年之后,這邊荒之地可能就淪為無靈之地,從而變成新的“趙國”了。
不管這是考驗,還是磨礪,統統接下便是。
不過關于“大局”的具體情況,陳留白不得而知,便是莫軒意,也沒有參與進去的資格,而是服從派遣安排,擔任祭酒一職。
站在歷史長河的角度上看,宏觀方面,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天地動蕩”。
只是山門長者的意思并非如此。
在百越郡管轄內,有府城五座,各座府城的情況皆有不同。
這倒小瞧了陳留白,經歷那么多事后,那心境絕非虛有其表,即使稱不上“寵辱不驚”,也不會輕易地“患得患失”了。
其中,高化城算是比較復雜的,由于地理位置偏遠,多山多水,山水險惡。
在當地,旁門左道,大行其道:養鬼、下蠱、施咒、趕尸、豢靈……五花八門,各種山頭勢力盤根錯節,明爭暗斗。
要治理這般地方,很是叫人頭疼。 故而高化城的教諭基本都干不久,長的三年,短的只有幾個月而已。
如今輪到了陳留白赴任。
雖然地方不是他自己挑選的,但正如莫軒意所言,山門長者自有“深意”。
這聽起來很像是神棍口吻,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長者絕非神棍,那就足夠了,不必多想。
陳留白的性格就是這樣,除非不做,一旦做了,就要做得妥當利索。
他孤身一人,為此特意找上了這個名叫“潤豐商行”的隊伍,交錢入隊,一同前行。
原因無他,就是想要借此機會,對高化城的情況有更多的了解。
畢竟宗卷上的記載,屬于“紙上得來”,而很多的事情,還得通過實踐才行。
商隊的領隊姓“譚”,是個健談的,和陳留白說了不少高化城的風土人情,以及各種忌諱事宜等。
比如說他們行商之際,路經不同的地方,就得掛上不同的旗幟,旗幟上繡著不同的神像,以此作為標志,又在旗幟下方擺上香爐,點燃細香,撒上數目不等的銅錢之類,表示“敬奉”。
又名為“買路錢”。
這些都是禮數。
如果禮數不周的話,便會道路不順,出現各種禍劫,輕則受傷生病,重則死于非命……
從這些講述中,陳留白聽出了濃濃的香火神道的意味,正符合旁門左道的法門意念。
神道與仙道并不是一回事,不過兩者又存在著諸多糾纏與重合之處。
從道庭的組建,并以此名義敕封各種土地山神的做法,明顯是要走“大一統戰”的路線,盡可能地攏聚起所有的生靈力量,共同抗御“末法”的侵蝕。
最后成效的確有,可與此同時,也涌現出諸多問題亂象,于是一邊治理,一邊發展……
不知不覺間,當代入到教諭的身份上后,陳留白開始嘗試著從道庭的立場上看待問題了。
這也正是莫軒意所希望看到的,他覺得陳留白的性情太過于任俠意氣,不夠穩重,容易招惹出事端來。
又或者,山門長者是否也有此考慮,故而把陳留白放在高化城這么一個情況復雜的地方上打磨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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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時分,商隊在一條大河邊上停住了。
雖然天寒地凍,但這條名為“高田河”的河流并沒有任何結冰的跡象,水流汩汩,顯得湍急。
渡過此河,對岸便是高化城了。
不過在渡河之前,按例要做一番禮數,看這里的河神允不允許他們安全通過。
結果表明:無礙。
于是眾人開始把車馬趕上船去,坐船渡河,爭取趕在天黑之前進入城中去,完成這趟艱苦的行程,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當渡船啟航,剛行駛到河中心處,突然有狂風大作,席卷起陣陣波浪來。
這波浪繚繞,恍若河面上綻放的花朵,竟把偌大的一艘渡船團團圍住,再無法前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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