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審查官柯遙42:1207
赫斯塔沉默了片刻,她理解黎各平等地憎恨每一個廢死者的心情,但當她想著午間老人在街邊圓桌侃侃而談的樣子,又覺得不可思議。
「我從前沒怎么細想過這個問題,」赫斯塔輕聲道,「她們這樣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也一樣,」黎各接道,「但我不在乎這些人怎么想。」
入夜,赫斯塔腦海中諸事繁雜,她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
下午她搜了一下帕卡特·波都代爾的生平,才發現黎各講的那個故事還有后續。在兇手因為二次殺人入獄后,受害人的母親開始了對帕卡特的長期追殺,然而帕卡特著實命大,每一次都因為各種意外或巧合死里逃生——最接近的一次,那位母親幾乎站在了帕卡特的面前,朝著對方開搶,然而不知怎么回事,那一槍竟然打偏了。
而每一次,帕卡特也同樣選擇諒解被害人家屬,無一例外。
幾年前那位母親去世了,在葬禮現場似乎有人看見了帕卡特的身影,有報道稱這是一場生者對死者的勝利宣言,但帕卡特本人沒有回應過。
臨近十二點,赫斯塔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她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好讓夜風能吹進房間。
「……還不睡嗎?」睡眼惺忪的尤加利從房間里走出來,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想等等黎各的消息。」
尤加利十分意外:「她不在嗎……她去哪兒了?」
「她晚飯的時候說打算直接去一趟埃芒里亞,敦促那邊盡快來圣洛姆接人,最好就這兩天。」
「就這兩天?」尤加利有些疑惑地歪著腦袋,「但從我們這到埃芒里亞——」
「她很快的,」赫斯塔輕聲道,「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就會有結果。」
尤加利有些懵懂地點點頭:「……那你早點睡。」
「晚安。」
赫斯塔目送尤加利回房,然后再次拿出了那本《起源》。之前在輪船上的時候她就發現這本書對催眠有奇效,不管什么時候拿起來,她總能在幾頁之內睡著。
清晨,黎各推門而入的時候,赫斯塔還坐在客廳的落地燈下看書。
「太好了,你已經起了!」黎各稍稍側身,轉向身后一位年輕的女士,「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西莫婭,她是肯黛的秘書——」
單人沙發上的赫斯塔顯得十分茫然,她看了看來人,又看向窗外,此刻太陽還沒有升起來,街道上一片寧靜,到處都被清晨時朦朦朧朧的淡藍色微光籠罩。
「……怎么愣啦,」黎各走到赫斯塔身邊,「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赫斯塔終于意識到這會兒已經天亮了,她連忙將書放去了桌邊,起身朝西莫婭走去。這人看起來同自己一般年紀,身上穿著十二區的秘書官制服。
「您好。」赫斯塔伸出手,西莫婭面無表情地握住了。
「您好,」西莫婭平靜開口,「我受肯黛女士的委托,今天來接您還有您的家屬一起去埃芒里亞。」
「肯黛女士是哪位?」
「她是五號辦公室派來協助您的一位老水銀針,此前有過多年管理準宜居地的經驗,是位非常值得信賴的人。」西莫婭輕聲道,「我們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先來了十二區,在您不在的時候,是肯黛女士在幫您代行職責,等到了埃芒里亞,她會教您怎么處理十二區的相關事務的。」
赫斯塔沒有說話,西莫婭的態度讓她感到有些微妙——非常客氣,但算不上友好。
「那么您呢?」赫斯塔問道,「您的職責目前——」
「除了是肯黛女士的秘書官,我還是您的道德審查官。」
一旁黎各也短暫地怔住了:「道德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種職位……」
「簡單來說,由于您此前沒有在宜居地長期生活的經驗,所以您在十二區做的每一件事,理論上都存在著道德風險,」西莫婭說道,「而我的職責,就是為您規避掉這些風險——每一件您拿不準的事情,您可以來問我是否合規,而我也會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主動向您提供建議。」
赫斯塔回過味來:「所以今后你會和我一起工作、生活?」
「是的,」西莫婭點頭,「肯黛女士總是很忙,可能沒法顧及到您在十二區遇到的所有遭遇,因此但凡您遇到了什么困難,都由我來為您解決。」
「同時您也向那位肯黛女士匯報?」赫斯塔問。
黎各也覺察到了一些不妙——雖然理論上這是一個幫手,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行走的攝像頭。
「是的,但我的主要職責在您這里,」西莫婭答道,「肯黛女士已經暫停了我在她那邊的所有工作,接下來我會優先處理所有和您相關的事情。」
「肯黛,」赫斯塔低聲喃喃,「而且我不記得五號辦公室給我的調令里有提到這么號人物。」
「簡單來說,」西莫婭微微抬頭,「肯黛女士是來配合您工作的,我也是。」
三人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
赫斯塔兩手插腰,轉過身:「……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看您。」西莫婭回答,「隨時都可以,只要您準備好了,我們即刻啟程。」
「不用這么著急吧?」黎各道,「先讓我休息一段時間。」
這天中午,當西莫婭帶著所有人來到市區內一處高樓停機坪的時候,赫斯塔終于理解了對方「即刻」的含義——西莫婭準備了一架直升機。
琪琪和十一是最興奮的,她們繞著直升機跑了好幾圈,對這個她們即將乘坐的龐然大物極具好感。尤加利則有些擔憂,她讀過到許多直升機墜亡的新聞,因此直覺感到這件交通工具不太安全。
「簡單來說,由于從這兒到埃芒里亞的直線路程上存在一些安全隱患,我們會稍微繞一點路。」西莫婭道,「不過路上風景很好,一定不會讓您感到無聊。」
赫斯塔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呵欠,她打算在飛機上補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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