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不夜侯

第264章 不可原諒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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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羽嬋也不點燈,就在一片昏暗中躺著。

忽然,隔壁有了聲息,正挺尸的冷羽嬋一躍而起,飛沙走石地便卷出了房間。

薛冰欣開了門,點上燈,往榻上一倒,便發出了一聲慵懶的呻吟。

這一整天,她都在亢奮地工作,這時一歇下來,簡直周身疲倦啊。

不過……那種成就感,太叫人滿足了。

她的表格式統計法已經打好底子了,明天按部就班地登記就行了。

有了這樣清晰明了的表格式登記法,資料的很多方面都不需要太主觀的個人判斷。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讓兩個書令幫她分擔大部分冗繁的工作,真是越想越開心。

忽然,一個幽靈陡然出現在她面前,陰森森地俯視著她。

薛冰欣被嚇了一個激靈,沒好氣地罵道:“你有病啊,這抽冷子的,你倒是出點動靜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冷羽嬋沒有回答,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薛冰欣,越看臉上狐疑之色越濃。

薛冰欣釵橫鬢亂,容顏憔悴,早上出門還元氣滿滿的,何以如此啊?

尤其她疲憊之中,又透著一種莫名的亢奮和饜足的慵懶,冷羽嬋對她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以前,她們倆一起逛街,薛丫頭遇到好吃的一直吃到撐,回來就癱在榻上時,就是這般表情。

可是,她是從“蟬字房”回來的吧?她吃了什么吃這么撐啊?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頭一天去‘蟬字房’坐衙,有這么忙嗎?”冷羽嬋像個懷疑丈夫偷腥的怨婦,旁敲側擊地問道。

薛冰欣抻個懶腰,懶洋洋地道:“忙,怎么不忙?可忙可忙了!哎喲,我這肩我這腰我這屁股啊,都要酸死了……”

“你別動!”

冷羽嬋的目光就像柯南的眼鏡片一樣,倏然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

薛冰欣舉著還沒收回的雙臂,茫然道:“干嘛?”

冷羽嬋慢慢彎下腰去,指著薛冰欣的一片衣襟,手指顫抖地問道:“你……伱衣服上,這是什么?”

“啊?什么什么?”薛冰欣撐起身子看了一眼,又馬上癱了回去:“嗨,不小心沾上印泥了。”

冷羽嬋就像是在審問一個間諜:“沾上印泥了?你是第一天做案牘事務嗎,會這般不小心,剛買的新衣裳,沾上印泥了?”

薛冰欣解釋道:“不是我不小心啊,都是司公害的,他當時抽冷子……”

忽然,薛冰欣醒過味兒來了。

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臉色慍紅地瞪著冷羽嬋。

冷羽嬋也毫不示弱地瞪著她。

薛冰欣又羞又氣地道:“冷羽嬋!你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冷羽嬋指了指她染紅的衣襟,問道:“那你告訴我,你這是什么意思!”

薛冰欣道:“就是司公在我旁邊突然說話,嚇了我一跳,不小心拐到了印泥,沾到衣服上了,怎么啦?”

冷羽嬋冷笑道:“你當我瞎還是以為我傻?沾了一下印泥會是這個模樣?”

“那我不是還用手帕擦過了嗎?”

冷羽嬋目光閃動,突然俯身,跟小狗似的嗅著鼻子:“你別動,讓我聞聞。”

“你走開啦!”薛冰欣當然明白她要聞什么,不禁又羞又氣。

她一把推開了冷羽嬋,跳到地上,雙手叉腰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你讓我聞聞那究竟是印泥還是血跡,我就信你。”

“所以,你就是不信我嘍?”

“你讓我聞了我不就信你了。”

“你這是在羞辱我,我們從六歲就相依為命,你居然不信我。”

“我們從六歲就相依為命,你有信我嗎?”

“我什么時候不信你了?”

“你信我?是誰跟看賊似的盯著我,怕我和楊承旨接近的?”

“你無理取鬧!”

“你不無理取鬧?”

“我哪里無理取鬧?”

“你哪里不無理取鬧?你監守自盜!”

“我監守自盜?我監守自盜!我……天地良心,我對你這么好,我……”

薛冰欣怒不可遏地把外裳三下兩下就脫了下來,奮力向冷羽嬋一扔:“你聞,你聞!”

冷羽嬋剛把衣服抓在手中,薛冰欣就氣急敗壞地道:

“你聞吧,聞完了如果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即刻自刎謝罪!如果我什么也沒做,你我從此一刀兩斷,絕交!”

冷羽嬋手上的動作一僵,她就那么默默地看著薛冰欣,眸中的霧氣漸漸化成了雨。

薛冰欣慌了:“啊,我不是,我那啥,你當我沒說,你聞吧,你聞……”

冷羽嬋淡淡地笑了,笑容說不出的疏淡。

她心灰意冷地把衣裳往薛冰欣身上一扔,轉身就走。

薛冰欣手忙腳亂地把腦袋從衣裳里扒拉出來,茫然道:“你別走啊,我不是讓你聞了嗎?”

冷羽嬋一聲冷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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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你……”

薛冰欣懊惱地跺了跺腳,恨恨地咒罵道:“都是該死的楊沅,都是他害我的!”

“砰!”

隔壁猛然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關門聲,嚇得薛冰欣又是一個哆嗦,偌大的良心都跟著顫悠了兩下。

丹娘聽了楊沅的話,驚訝地道:“我……可以嗎?”

楊沅道:“官方調查,很多事是看不到的。換一個角度,或許會有意外收獲呢。”

“這……,鹿溪姐姐,那你覺得呢?”丹娘看向了鹿溪。

鹿溪目光閃爍了一下,帶些促狹地問道:“二哥,你這是在向我‘有求司’求助嗎?”

楊沅一愣,旋即恍然地笑了起來:“正是,可以嗎?”

鹿溪嫣然道:“可以呀,不過請我‘有求司’三當家親自出面解決事情,你可得給個足夠高的價兒才成。”

楊沅忍不住笑起來:“那沒問題,公是公,私是私嘛。”

丹娘聽了頓時興奮起來。

她現在打理兩家大酒樓,不僅管理的井井有條,而且游刃有余。

不過,她總覺得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好,如果能幫上二郎更多,她當然開心。

何況,這可是奉了鹿溪娘娘的懿旨,正大光明地陪二郎“出游”,那親昵的機會不就多了?

小青棠鼓著腮幫子,乖巧地吃著東西,一對大眼睛卻是古靈精怪的,心中的小算盤已經“噼嚦啪啦”地撥弄起來。

師父出馬,怎么能少了她這個小徒弟呢。

師父一旦落了馬,那她這個小徒弟是不是就可以上馬了?

不是說,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么

一直擔心成了老姑娘的小青棠,越想越開心……

“拈花小筑”里,今夜燈火通明。

波斯、大食的少女們穿梭在這充滿東方神秘美的華奢莊園里,快活的都要瘋了。

她們何曾見過如此華美優雅的建筑,在她們心中,這就是天堂了!

陸老爹是個會做人的,因為不曉得她們搬去的“拈花小筑”是否連米面糧油也都齊備了,因此傍晚時先招待她們吃了一頓好的。

這時為她們準備的足夠消耗數日的米面油鹽蔬菜等物,也都購置來了,這才請她們上車,把她們一路送到了“拈花小筑”。

偌大的莊園,如今既沒有下人也沒有護院,后宅里只有十七位姑娘。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她們興奮地游覽了一圈兒之后,便趕到了“菊庭”。

“菊庭”一個園中園里邊,就有七處房間,十七個人能全部住下。

大家住在一起,安全感也更強一些。

“拈花小筑”有浴室,而且不只一處,前宅一處、后宅兩處,一共三間浴房。

只是現在府里沒有丫鬟下人,沒人打理。

不過這些女奴雖然都是專攻歌舞娛人之技的,倒也不是不會干活。

在老蒼頭指點之下,她們自己燒了一池子熱水,痛痛快快地沐浴了一番。

她們之中,大部分都是波斯、大食一帶的人。

那邊洗浴文化盛行,如今終于可以泡在大池子里,一群操著相同、相似口音的少女,在霧氣裊裊中聊天、嬉鬧,讓許多少女恍惚中有種回到了故鄉的感覺。

有的少女因此想起了故鄉,淚水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沐浴之后,離歇息的時間還早,大家都自覺地聚到了“菊庭”的書廳里,因為艾曼紐貝兒在這里,貝兒現在可是她們的主心骨。

艾曼紐貝兒坐在書案后面,翻開陸老爹送她的空白簿冊,正打算把今天需要記下的事情記在“備忘錄”上。

那張疊成鳶尾花的紙,已經被她攤開,貼在了“備忘錄”的首頁。

艾曼紐貝兒提著筆,正斟酌如何下筆,忽然察覺房中氛圍有些異樣。

她抬眼一看,只見姑娘們都聚在她的周圍,因為怕書廳里擁擠,有的還站在博古架的格檔之外。

書廳里不只一張椅子,卻沒有一個人坐,所有的姑娘都在安靜地看著她。

艾曼紐貝兒詫異地挑起眉道:“怎么啦?”

海倫期期艾艾地道:“殿下,我們想……確認一下,楊大官人,今后就是你的男人了嗎?”

艾曼紐貝兒瞪大了眼睛:“什么?”

海倫道:“我們,是因為沾了殿下的光,才能住進這幢華美無比的東方宮殿的吧?

那么我們今后是充當殿下的侍女,還是做這里的舞女歌伎呀?”

艾曼紐貝兒失笑道:“你們誤會了,今天也是時間倉促,我沒來得及和你們細說。”

她看看天色還早,來得及在記憶重置之前把“備忘錄”寫好,便擱下筆,坐正了身姿。

艾曼紐貝兒雙手交叉,神情嚴肅地看著女孩子們,認真地道:“你們聽著,我和楊大官人,是合作的關系,我們是生意上的伙伴,彼此之間,并不涉及私情!”

“什么?”

女孩們頓時炸了鍋,剛剛得到的安全感,一下子就沒了。

她們要說服這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殿下,必須、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