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日。
滿朝文武都在議論宋國公的案子,不過北昭武帝卻只字不提,只是仍舊派禁軍圍了宋國公府,不得進出。對于宋家庶出的男人,從天牢,提到了北鎮撫司的詔獄。對于忠王搶走宋家唯一嫡系男兒宋希忠也不過問,只是禁足了忠王府。對于宋氏的大公子田驚秋打傷七皇子一事,也并未過分深究,直接排除了其他大臣污蔑田驚秋造反的議論,僅僅給予田驚秋罰金和三年內不得入仕的懲戒,并派人緝拿,準備發配到北昭皇陵,守皇陵半載。
宋氏得到消息,陛下對兒子這次的懲戒更為嚴格。上次田驚秋打傷三皇子,才僅僅是罰金和禁足半年,而這次三年不得入仕,則顯得嚴格了很多。
當然上次田驚秋就跑了,這次仍舊還是跑了。
田驚秋今年已經十八歲了,自從十二三歲之后,就基本不在家了,到處惹是生非,動輒打傷這個富家兒孫,打壞那個紈绔子弟,宋氏一開始還特別氣憤,好在被打傷的人也并未上門訛錢。可是田驚秋屢教不改,變本加厲,宋氏屢次教導,但是也并未有任何效果,也只能被迫接受這個事實。
“夫人,國公府的男人們,被陛下轉入詔獄了!唉!”冬兒嘆了口氣。
詔獄,活人進去,都是死著出來的。詔獄的錦衣衛手段殘忍,無惡不作。
宋氏淡淡的說道:“詔獄相比天牢,反而更好。”
北鎮撫司的歸屬錦衣衛管轄,現任北昭錦衣衛都指揮使為陸炳。
宋氏知道陸炳這個人,陸炳為北昭第三任錦衣衛指揮使,以前陸炳還是錦衣衛千戶時候,曾有百戶以莫須有的罪名論死,陸炳上疏救之。
御史劾之,北昭武帝曰:“陸炳率直無隱,為人請命,何罪之有?”遂赦免百戶。
后為僉都御史劉觀彈劾,調云中郡任都頭。平胡將軍宋國公次子宋希濂征討柔然,特意調陸炳任參將。陸炳十子出征,折損七子。
北昭武帝感念陸炳忠勇,遂任北昭錦衣衛都指揮使。掌管北鎮撫司。陸炳受宋國公舉薦,宋家對陸炳有知遇之恩。若無宋國公舉薦,陸炳恐怕還在云中郡做都頭。
而且陸炳此人,極為忠勇。是北昭武帝心腹重臣。宋國公案發,傳言陸炳曾多次上書,為宋國公喊冤。田羲薇滿月宴的時候,陸炳也派夫人前來祝賀。
所以宋國公府的男人被關在的陸炳管轄的北鎮撫司,宋氏反而安心了很多。
冬兒不明所以,仍舊很惆悵。
突然小丫鬟吉祥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宣平侯許家的大夫人蔡穎儀來了!像是來退婚的。已經被奴婢安排在前院的會客廳。”
宣平侯府許家?宋氏眉頭緊皺!
宣平侯是與大少爺田驚秋定了娃娃親的人家,此刻來恐怕沒有好事。
許家和田家倒是熟絡,而且府邸只隔了一條街,宣平侯許家雖然與田家曾經都是開國功臣,但是臨安侯府已經沒落了七八代了,到了田儒庚父親的那一代,最為沒落,已經房倒屋塌,窮的娶了一個鄉下地主的丫頭,也就是老夫人施氏。而宣平侯子孫卻都很爭氣,祖上甚至出過皇后。這一代宣平侯也很爭氣,現在做到了太常侍卿,正三品大員,家中其他兄弟在京城為官者多達十余人,可謂風光無限。
反觀田儒庚,全靠娶了宋氏,投奔了宋國公,才得以被舉薦,一步步坐到了禮部右侍郎的位置,屬從四品。
田家根基比許家差的太多。
當初定親,宣平侯也是看在宋家的面子上定的。
兩家相交多年,就連節日的禮物都比旁人厚上幾分,可如今宋國公一家落難,那單憑臨安侯府的身份,其實已經門不當戶不對,其實宋氏的大公子田驚秋也早早和母親說過此事,他特別不喜歡許嬋芳,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被壓了下來,田驚秋兩年前徹底離家出走,和這件事也有很大關系。
只是宋氏不知為何,明明許嬋芳是宣平侯府的嫡女,身份也高貴,平時里也彬彬有禮,松弛有度,怎地不討兒子歡心,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許家沒有拜貼就直接來了,宋家出事不足五天,許家就上門了準備撇清關系,他們可真是急了。不過這么多雙眼睛盯著,總不好將人趕出去,只是怎么接待,以何種關系接待還是得琢磨一二。
“當初大少爺外祖父是宋國公,外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保國夫人,姨母是忠王妃,便是和三皇子起了爭執,打了三皇子幾個大嘴巴,皇帝都得網開一面,不愿深究,生怕國公爺惱怒。許家更是上趕著和大少爺定的親,可是如今宋國公剛出事,就人走茶涼。”冬兒頗有些打抱不平的想法。
宋氏只是淡然的讓丫鬟們換上盛裝,穿戴得體講究,隨后說道:“我便抱著薇薇一起去吧。”
來到前院客堂,許家夫人蔡穎儀已經等候了一段時間,她臉色緊繃,一看就不像好事。桌子上還放著一個紅封,還有定親的玉佩、首飾、珠寶,外邊還有仆人抬了幾個箱子的禮物。
宋氏心下熨帖,便是人走茶涼,她也希望不要涼得太快:“昨日薇薇受了風寒,一直不太好。讓姐姐久等了。”
蔡穎儀頓了頓,臉上帶著一絲絲精明的味道:“宋妹妹,許久未見,薇薇滿月酒姐姐身子不便,都不曾親自前來。當真是愧疚。是我來的唐突,打擾了才是。”
說了幾句客套話后,蔡穎儀直奔主題,“田許兩家多年交情,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今日前來是為退婚。”
蔡穎儀本來是看好田驚秋的,但是也不知道這小子怎么回事,待的十四五歲,便展現出異于常人的天生反骨,大字不識幾個,到處惹是生非,還離家出走不服管教,這兩年更是變本加厲,這次又毆打了七皇子,據傳言田驚秋去年去了南楚國,領導了南楚國的一次農民起義……雖然是在其他國家做的,但是保不準他明天就跑回北昭來造反。
以前有宋國公在,哪怕田驚秋離譜的不得了,許家也不敢點評一二,不過現在宋家下了詔獄,這輩子翻身也難了,她便也沒有了顧慮。
宋氏臉色立刻有些垮了,田驚秋雖然有些混賬,但是他惹得事,十件事有八件和許嬋芳有關,特別是當初和三皇子起的沖突,也是為了救許嬋芳。許嬋芳當日游湖,和三皇子不知為何起了爭執,雙方互相推搡,許嬋芳被推進了冰冷的湖水,差點命都沒了,幸好田驚秋趕到救了她一命,隨后田驚秋為了給許嬋芳報仇也和三皇子起了沖突,雙方都大打出手,只不過三皇子沒打過田驚秋罷了……
不過此刻田驚秋成了戴罪之身,倒也不太好說。
“姐姐,你我兩家相交多年,便是退親,也不該如此匆忙。這些事,應該交由侯爺們去決定。”
“我女貴為許家嫡女,怎能嫁給一個瘋子!這門親事,早就該退了。”蔡穎儀瞥了宋氏一眼,如今的宋氏,可比不得從前。
“毆打皇子,不服管教,沒有功名,這輩子也別想有出息了。我女兒可不嫁廢人。他配不上我家女兒!”
宋氏雖有心理準備,卻也被蔡穎儀的話氣的胸口直疼:“你……”
“許家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兒毆打皇子,也是為了救令女?”
當日情景,三皇子不允許任何人下水救人,如果田驚秋不下水救人,就憑三皇子的身份,一百個許嬋芳都被淹死了。蔡穎儀有什么臉面說我兒毆打皇子?還不是你女兒先和三皇子起了爭執導致的!
退親便退親,何故羞辱于我?
若是父親還在,我兒大可以去軍中鍛煉,早晚獲得一個將軍的職位。
蔡穎儀面色有些難看:“我家嬋芳貴為嫡女,怎能嫁瘋子?再說,我女兒也沒讓他救呀,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跳下去!而且也不是我女兒讓他和皇子打架的,是他自己動的手!這親早就該退了,害我兒擔個臭名聲!你家那瘋子,就別禍害好人家的姑娘了。喪不喪良心?”
“這種禍害,就該關進詔獄,狠狠的打!打到他知道天高地厚才好。”
“一個連皇子都敢打的人,還娶什么媳婦?活該光棍一輩子!誰和他定親,那是倒了八輩子霉,沒準那天就九族不保!”
“抓緊退親,不退也得退。我可怕受到連累。”
宋氏眼底發紅:“呵呵。本來我出來之前,是想退親的。家父出事,我本不想連累于你。但是你言語屢次羞辱我兒,全然不顧情面。這親,我不同意退了。”
宋氏全然不理解,她本就心里答應,不想因為父親的事,連累宣平侯府,只要蔡穎儀隨便找個合理的借口,交由宣平侯說出來就好,婚事指定是不成了,不過兩家的交情還在。只是宣平侯夫人如此這般無禮,落井下石,真是寒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