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許青焰飛長安。
裴暮蟬雖然有些不服氣,但被那貨一句「冷門小天后」給破防了,最后還是乖乖錄《年輪》去了。
李商隱沒有曝光都能成為冷門詩人,何況一個翻紅的小天后。
事實上,歌手不發單曲保持熱度,那真是心靜自然涼。畢竟不上綜藝不發歌,別管上一年多火,過個年誰記得你。
機場落地后,正值午后,碰見幾個攬客在出口瞎轉悠。
他沒理,出了門按照定好的酒店
定好的面試時間是明天十點,意味著一整天都是閑著的。
一覺睡到了下午六點,這才開始出門轉悠找東西吃。長安這座城市游客眾多,許青焰身處其中倒也不顯得扎眼。
原本想去博物館轉轉,預約已經排到了一周后,搶不到門票作罷。
本著閑著也是閑著,許青焰一個人打車跑到了城墻那邊。到處有人給他推銷藍田玉,他受不了,蹦出一句。
「哥們,我招邪,最近總能看見床邊放著紅鞋。你這玉能保平安嗎,我以前也買過,賣我的人都死了。」
「包贏的嗎?哥們,給我來幾個。」
那人愣了一會,頭也不回就走了,沒有一絲猶豫。
城墻底下盤根著一片夜市,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多半都是外地的游客,國慶過了有一段時間,算不上旺季。
「你好,要吃什么?」
「呃給我來一個韭菜盒子吧,外加一份油茶麻花。」點完了餐,許青焰找了個桌坐下,隨手拍了幾張照片。
發完裴老板之后再選擇轉發林晚粥,順手給沈矜月發了一份。
沒過半分鐘,消息嗡嗡狂轟濫炸一般飛來。
「嗚嗚嗚,我也要吃。」
「給我吃一口!」
「這是哪里,星海有這個地方嗎?我怎么不知道?」
許青焰挨個回消息,裴暮蟬問了一句明天面談嗎?林晚粥也問了一句什么時候回星海,他估摸著三五天就回去了。
順帶回了沈矜月一句,「不是星海,這是長安。」
一個人出門逛街是真沒什么意思,走在路上偶爾會被小姑娘搭訕。有時候會被男的搭訕,甚至一對夫妻。
不是,哥們長得像單男嗎?
看著街上成群結對的小情侶,如膠似漆黏在一起。要么就是同性朋友手拉手,男算了,這個不羨慕。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他低頭扒拉兩口麻花,寂寞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
導演組內部,一間狹小的辦公室里,三人正靠在椅子上抽煙。桌上擺著雞煲鍋,幾瓶酒,與幾盤下酒菜。
其中一青年看著年輕,名為鄒樂偉約莫二十八九。先吐出一口薄薄的煙霧,眉頭微皺,神情略有不滿。
一開口火藥味極重,「何組長什么意思,駁了我的方案,又聽說從不知道哪找一個不入流的人加入進來。」
「吃這個,試試這個雞爪。」另一人身材矮小,名為徐洪俊,笑了笑沒接話,「他們家的雞爪味道,那真是一絕。」
背后議論領導,這種事情他可不干。飯局最好做到滴水不漏,又不是親朋好友,免得哪天就被背刺了。
多少明星或是文藝工作人臺前處處臺前不露破綻,私下里小圈子忍不住爆典,被人錄下來發在網上直接完蛋。
畢竟這幫人接觸的人多,天南海北,國內國外。有些人思想和屁股本就是歪的,酒后就容易把不該說的說出來。
「引進人才嘛,這自古」第三人看著老成,三十出頭,名為燕道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哈哈。」
「念個屁!」鄒樂偉煩躁道,「這些人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們要是找臺里老資歷的策劃或者編導過來也就算了。」
「我打聽過了,聽說就是個嘩眾取寵的小丑。上個什么戀綜,天天弄一些浮夸的東西吸引人眼球。」
「這算是什么文藝工作者,整天擺弄一些熱搜。玩娛樂圈那一套東西,純純下三濫,他也配參加項目?」
娛樂圈鄙視鏈無處不在,他們自認為是搞文藝的,看不起戀綜出身的素人很正常。別說素人,哪怕是網紅、藝人也是一視同仁。
什么身份,跟我們坐一桌?
不過這也是鄒樂偉的一種話題試探,想聽聽另外兩人對何國進決定的看法。先探探口風,再決定下一步怎么做。
鄒樂偉噴得太猛,一時間另外兩人沒接話。
遞雞爪那人尷尬笑了笑,他又不傻,公開場合評價領導,萬一秋后算賬就完了,伸手盛了一碗湯打破了局面。
「你嘗嘗這湯鮮不鮮,降降火。」
三十左右的老狐貍也跟著笑笑,低頭啃了一只鹵雞爪。等鄒樂偉那點怨氣發泄之后,他這才開啟話題。
「那人叫什么?」
「許青焰,我搜過了,前段時間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鄒樂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嘩眾取寵,作品都不知道是不是抄的。」
「這個不好說,聽說拍了一部中秋沾邊的mv,反響不錯。」徐洪俊還試圖推薦他的雞爪,「老燕,你也嘗嘗,這雞爪真不錯。」
「行,那個mv我也看過一些。」燕道朗看了一眼兩人,臉上露出了一道笑容,「要說一無是處倒也說不上。」
聞言,鄒樂偉臉色頓時一變,小心翼翼抬眼卡哪來一眼老狐貍燕道朗。
「沒多大新意,看著挺粗糙的。」
「誰讓人家何組長看上了呢,要是他成總導演了,怕是」徐洪俊手里拿著雞爪,「這種事情就不是我們能想的。」
「他根本就不配,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鄒樂偉臉有些扭曲,憎惡之情幾乎溢于言表。
另外兩人默默喝了一口雞湯,沒發表什么意見。
鄒樂偉年輕有背景,自身也有一點積累。方案被何國進直接否定,年輕氣盛一些也正常,當沒看見就好。
「明天再看吧,明天人就過來了。」燕道朗盛湯,頭也不抬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那要是騾子呢?」皺樂偉問道。
「那真要是這樣,何組長也很難服眾吧。」徐洪俊笑嘻嘻道,「反正空架子的話,他過不了我們這關。」
翌日。
許青焰一路抵達指定地點,門上掛著牌子。中央電視臺長安會場籌備小組辦公室,門留了一個縫。
他看了一眼,進入了旁邊一個空的休息室。低頭看了一眼聊天記錄,與何國進的聊天中止在半小時前。
何國進還在開會,讓他在休息室等等。
春晚籌備過程以前是競標,內部競爭激烈。從文藝中心文藝部或是戲曲音樂部中間產生候選人,最后由主任、臺長一眾領導拍板。
后來因為競標流于表面,春晚導演變成了央臺自留地。后面又逐漸廢棄,變成了任命式,比如某大導演馮眸。
上面直接任命馮眸作為春晚導演,其一開始還嘻嘻哈哈,覺得這可能是一次有趣的經歷。制定了幾條方針,結果一審查人傻了。
以至于后面見到領導的一句話往往是,「xx同志,您覺得我們這節目怎么樣?」
春晚主場是這樣,長安分會場其實也差不多這個結構。只是比起主會場要
歌舞又要語言類,這邊稍微簡單一些。
導演組確定之后,籌建歌舞組,舞臺組,燈光組、化妝后勤。
許青焰估摸著何國進起碼也是央視那邊的人,調過來這里任命。但一查長安會場總導演又不是何國進,倒是令人意外。
不過是不是都不重要,看看情況再說。
論導演策劃,他就一奔波霸。真群策群力還行,或者干點雜活,裝逼挑大梁屬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他就乖乖坐在那玩手機,等了快有半小時。
一個三十左右的清瘦中年人敲了敲門,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笑容溫和,手上拿著文件朝著他招了招手。
「許同志,抱歉,讓你久等了。我是何國進,現在跟我來吧。」
他不知道該稱呼什么,也不好擅作主張,索性點頭。
「好的。」
兩人穿過走廊,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話題與電話里聊得差不多,都是一些和創作相關的內容。
一路上上氣氛也還算是輕松,直到在走廊拐角處碰見氣質醒目的中年女人,她與何國進打了個招呼。
「嗨,何組長,這位是?」
「一個能力出眾的小同志,請來和我們導演組交流交流。」何國進笑了笑,側身朝許青焰介紹道。
「這是蕭淑君,舞蹈組總監。」
聞言,蕭淑君略微詫異的多看了一眼許青焰。如果只是過來面試話題或許就到此為止,眼下看似乎十拿九穩。
「你好啊,小弟弟。」
「蕭總監好,我叫許青焰。」他不敢接話茬叫蕭姐,容易落下一個油嘴滑舌的印象。
更何況他在網上留下的事跡本就存在爭議,進入新環境多聽少說話。自然不可能自作聰明,多聽多看就行了。
爆紅本就是一把雙刃劍,如果只是為了掙一筆快錢。又或者他只是想要集齊保馳捷碎片,那反而無所謂。
可當許青焰想要從入更大的平臺,過去就容易變成拖后腿的黑歷史。總體上是不影響的,但如果只差一點點就難說了。
停留一瞬,兩人繼續往里走。
何國進態度溫和,整個人不驕不躁,不知為何身上有股頹勁。許青焰走在他身邊,不由微微有些側目。
說實話,何國進屬于那種中式傳統意義上的中年帥哥。
丈母娘基本都喜歡這樣的女婿,局里局氣。臉型中正溫和,臉上戴著黑框眼鏡多了一絲文氣,君子如玉,放在他身上極為合適。
礙于對方是領導,許青焰也沒過多去揣測對方。只當剛剛看到的那一瞬間的頹勢是錯覺,自個看花眼了。
他跟著進了電梯,最終在十九層停了下來,被領到一個房間面前。
何國進推門進去,里面有幾張辦公桌。邊上放著一條真皮的沙發。飲水機打印機咖啡機一應俱全。
一個小個子男人和一個頭發微白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那,抬頭看見何國進愣了一下,然后開始打量許青焰。
高個子帥哥,眼睛很好看,眼神不閃不躲。整個人氣質很突出,與一旁溫和的何國進不同,許青焰生機勃勃。
身板直硬,正得發邪,卻又和部隊出身的剛正不一樣。說不上來一股勁,仿佛這人有耗不完的精力。
如果放在公司,那就是典型的上等馬。
第一印象就是這么邪乎,事實上這也是許青焰刻意調整過一段時間的成果。如果爆紅之后,繼續突進。
錢能亂人心智,他身上那股戾氣會無限被放大。
例如不少網紅,未成名之前唯唯諾諾。爆紅之后恨不得把有錢人幾個字鑲在臉上,把變
臉印到了骨子里。
有錢之后,人原本某些壓抑的東西會被成倍釋放。或是本人不自知,但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得出區別。
兩個領導掃了一眼許青焰,竟然得出謙虛順眼的結論。
「老何,這就是你之前提到過的小許吧?」當中那小個子開口笑道,又招呼道,「你們也別站著,坐下聊聊吧。」
「你了解長安文化嗎?」另一個頭發略微花白的領導問道。
「每一個夏國人對長安文化幾乎都會有一定了解,我認為長安文化是從盛唐文化中脫離出來的一部分。」
小個子領導來了興致,道,「那你仔細說說。」
許青焰也不怯場,早有準備。
「一提到長安,腦子里能想到是古詩和戲曲秦腔,皮影戲。眼下科技興起,長安既有傳統文化底蘊,也是國際大都市。」
「我個人的想法,長安是一座科技與傳統相互交疊影響的城市,相比于一味的強調古意,科技展古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
許青焰的語速不慢,咬字清晰。
「這是一個文化與現代相結合的城市,骨子里有千年古都的浪漫。在這種文化基因的影響之下,詩詞就是一個浪漫的表現形式之一。」
那兩領導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轉頭看向了何國進。似乎在問,你小子沒有親自參與答案編制吧?
這只是隨口一問,竟然能說出和導演組大差不差的理念。
一般人或許就開始背臺詞了,什么千年古都,現代化大都市。一般來說要么搞點創新,要么就是觀點模糊。
可許青焰大致概括之后,卻能提出「古詩詞」這個精確的概念。也提到了秦腔元素,以及戲曲、皮影戲元素。
何國進也是扶了扶眼鏡,心道我也不知道這小子能說這么細。寥寥幾次交流,基本都是別的細致話題。
他也不得不承認,許青焰這回答幾乎是貼著導演組心窩子說出來的。
小個子男人細細回想了一番許青焰的話,又問道。
「如果讓你以古詩為主題設計晚會,你會怎么做?」
許青焰眼眸微垂,腦海里已經在播放各大舞臺現場了。這幾天已經把幾個優秀現場給琢磨透了,張口就來。
「我個人以為」
啪啪啪,一連講了十分鐘,事無巨細。說到后面,連小個子領導都迷茫了,不對啊,這不是討論會啊。
小個子領導沉默了好一會,這才抬起頭又看了許青焰幾眼。
這人確實生機勃勃,說出的東西都很新鮮。也不算是新鮮,大部分人頭腦風暴都能想到,但未必能說到點子上。
一不留神讓他說太深了,以至于兩個領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咳嗽一聲,掩飾心中的尷尬,道。
「行,很好,今天先到這吧。」
「謝謝兩位老師!」許青焰起身,微微鞠躬,聽到很好這個評價也不知道具體怎么樣,有些領導也喜歡說場面話。
身旁的何國進倒沒多大反應,朝許青焰示意,那邊坐著的小個子男人與旁邊另一人道。
「這位是我們會場的總導演季仕安,另外一位是技術組長陸良生。」
「季導好,陸組長好。」許青焰從善如流,立刻改口,「兩位領導好,謝謝兩位領導百忙之中抽出時間。」
導演與陸組長只是相視一笑,季仕安指了指何國進,笑容略顯無奈。
「你還是謝謝何組長吧。」
「自然也是感謝的,謝謝領導們給我一個當面學習的機會。」許青焰見好就收,進步兩字幾乎寫在了臉上。
「對了,小許,你和張家的小姑娘認識?」陸良生忽的問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張許青焰腦海里快速搜索,最終鎖定在一個名字身上。
「張敏?」
「嗯,張家的小姑娘,推薦過你。」陸良生提了一句,也沒再說什么。
許青焰記得認識張敏還是在羊城出差錄制《玲聽》那次,黑框眼鏡小西裝,保守學院派風的張敏追了出來,加了他的微信。
再加上他個人比較健談,后面微信上聊過幾次。只是正常的工作聊天,也沒對別人說過自己要來長安分會場。
更重要的是,她那么厲害嗎?什么通天關系啊?
嗯???我的聊天列表好友是大佬千金?
出門后,何國進忽的問道。
「你那些機票酒店住宿電子發票弄了吧?」
「嗯,留著,何組長。」許青焰知道何國進說這話的意思,以后好報銷,潛臺詞幾乎就在說你已經通過了面試。
既然通過了,那就以職務相稱。
「行,留著就行。」何國進按下電梯扶了扶眼鏡,開口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私下里叫我何哥就就好了。」
翻上頁
呼出功能
翻下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