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許青焰陷入了沉思,
倒沒有太慌張,只是前后捋了捋思路。
林晚粥本來就打算過年回清河,所以和自己同行很正常。之所以將她安排在酒店,是因為現場人多,她昨晚熬了通宵飛過來的。
自己又沒打算去酒店,所以…….合情合理。
不是,心虛個什么勁啊?
許青焰摸了摸臉,又開始來回踱步。
來不及問為什么了,巧合本來就多,只是他沒考慮到這一層而已。再說誰能知道裴暮蟬在老家待著悶,散步能散到長安來啊?
先確定林晚粥不會來現場,再和裴暮蟬見面了,裴總除夕千里迢迢過來,總不能見一面就完事了……
但也不能讓林晚粥在酒店等一天一夜,還是得帶小姑娘出去轉轉,然后回家。
越想越完蛋,如果沒有工作,他還能勉強兩邊跑。
可今天是除夕,他不可能離開工作崗位,一直到深夜才會結束。
問題在于,兩女如果同時在等,自己抽出時間之后,又怎么選擇?去找林晚粥還是找裴暮蟬,不管怎么樣,都會有一方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非要選擇……許青焰不選,打算請援兵。
他記得沈矜月朋友圈發了旅游照,和周莉莉一起寒假出游。看坐標好像還沒出陜,昨天還發了油潑面的九宮圖朋友圈。
一個電話撥過去。
「咦?許青焰你怎么會主動打電話給我?」
電話那頭,呆頭沈驚奇問道。
「沈大美女,你這話說的,我們可是過命之交。「許青焰強扯出兩聲干笑,上來就一句,」你現在在哪,想來長安看春晚嗎?我這有內部名額。「
「我就在長安啊,不過現在要去蜀中。票都買好啦,打算和莉莉一起去除夕守歲。」
許青焰正火燒眉毛,也沒去細想為什么沈矜月大過年為什么不待在家,非要跑去蜀中過年。
只當這年頭大學生精神狀態都比較堪憂,不是幫人遛狗就是女裝,能把書桌的木質香聞出棺材的感覺。平過年不待家,天天往外跑也不足為奇。
「蜀中太遠了,大過年的,哪有春晚好玩?」許青焰循循善誘,「不如你們都過來吧,這里可以看春晚明星哦,甚至有機會上鏡,怎么樣?」
「哦哦,那我考慮一下。」沈矜月道。
許青焰心中微麻,他異性朋友本來就不多,現在只有沈矜月能救他命。
「長安比蜀中熱鬧,別考慮了,鐘樓廣場這邊,打車過來很快的。」」可是,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突然對我這么好?「電話里,沈矜月忽道,」你該不會有事情瞞著我吧?或者想在長安埋伏我?「
唰的一下,許青焰心道壞了,呆頭鵝長腦子了。
「呃…….我……」
「你不會想追我吧?」
許青焰一愣,差點一句臥槽吐出口。家人們誰懂啊,遇到下頭女了,真讓人丁寒。
他氣笑了,自己從來就沒對沈矜月有過一句好話,這下頭女是怎么腦補出自己想追她了。」那倒不是,我配不上沈大美女。「他勉強道,「不過你粥粥姐也在長安,她昨天還跟我提過你,抱怨你跨年沒找她,難道你不會愧疚嗎?」
「這個……」沈矜月猶豫了。
「你這個渣女!」許青焰倒打一耙,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沒事,我幫你瞞住了,沒說你找你裴姐玩去了。」
「那……謝謝了。」沈矜月心虛,小聲道,「你別告訴粥粥姐,不然她和婷婷都不找我玩了。」
「沈矜月,你也太渣了吧?三心二意的,你就不能選一邊玩嗎?
」許青焰歪頭夾著手機,整理手上的資料,一會他就要走了。
他等會得一直忙到深夜,結束之后打個招呼就能直接離開了。
「我怎么是渣?我只是想和裴姐粥粥姐做朋友而已!」沈矜月信誓旦旦,「大家不能和諧相處嗎?不能,那我只能這樣了呀!」
「我又不能分身,就……這也不能怪我啊。」
是啊,許青焰在心里默默給沈矜月點了個贊,咱倆天生一對狐朋狗友。
「你這純純是狡辯,來吧來吧,別考慮了。」許青焰道,「你也不想你粥粥姐以后都不理你吧?」
「嗚嗚,不想。」
「那還等什么,還不過來,等愛情嗎?」許青焰道,「掛了,速來。」
剛掛了電話,導演組群里彈出一個紅包。
三巨頭之一的陸良生發的,封面寫著「最后一戰,加油!」,好在許青焰手快,搶了一個幾十塊的紅包。等有人發了紅包,他這才跟著發了一個比陸良生低一些的紅包。
叮叮叮,紅包半分鐘被搶光。
「許老師大氣!」
「感謝許老師扶貧,許老師腰好腎好!」
「謝謝許老師。」
這年頭發紅包也有藝術,可以少而多,不能多而少。不然人家領完之后,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分也是愛,老板大氣666,硬說也尷尬。
許青焰不管那么多,從不跟著三巨頭發。
一定等其他總監發了,或是導演組其他人發出去了,他這才發紅包。不管怎么發,金額一定比三巨頭發的要小,在眾人感謝老板的表情包中再多次發。
他不在乎這點錢,獨木難支只缺人,想著能不能撈到漏網之魚。不過幕后人員大部分都是總臺的,不管是臺聘還是公司聘,總之不太可能加入一個三無公司。
發了兩輪紅包后,許青焰先處理了工作,穿過后臺走廊。一路上有人認出了他,紛紛打招呼,即使有人神色匆匆而過,也會沖著他點點頭。
一方面是許青焰有真本事,性格也不錯,在組內組外都有不少人緣。
總臺的人消息都很靈通,平時許青焰與幾個導演總監的關系怎么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家是空降,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成為領導,哪怕不是領導也是資源。
「許老師好。」一個小姑娘有些緊張,看著有些眼熟。
「你好。」
許青焰匆匆略過,一轉頭碰見了化妝組的那幫人。
江云瑤站在人群里看著許青焰一路走過,那些平時自己要喊xxx老師的人。臉上露出她幾乎沒怎么見過的溫和笑容,笑著與他打招呼。
她微愣,明明兩個月前,他剛進來的時候還在打雜。只是一轉眼,看著他進入導演組,再聽說分會場主創隊伍加入了一個年輕的帥哥。
那時候她緊張了許久,而后又是一陣迷茫。有時候感覺走錯了路,想回頭已經很難了。天下肯定不止許青焰一個優秀男生,可以前就差一點點…….
想想還是會不甘心。
兩人目光對上,江云瑤低頭再抬頭,已經沒了許青焰的影子了。
許青焰一路走出拍攝場地。
在廣場西北角接到了裴暮蟬,她穿著一件長棉襖,戴著口罩站在人群邊緣。遠遠看去氣質清然,走近鞋,對方也看到了他,于是拉下口罩走了過去。
「忙完了?」
「沒有,先把你接進去。」許青焰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腦海里緊繃的那根弦微松,「抽空先把你接進去,免得你在外面受凍。」
「…….」裴暮蟬皺眉,「你這話好像在說我不會找地方先待著似的,
又不是傻。」
「萬一呢,誰知道你。」許青焰含糊道,極其自然的伸手將她的口罩重新戴好,「走吧,我帶你進去,你沒有通行證,我們得從另一個門進去。」
裴暮蟬只能跟著許青焰,這人生地不熟,被人騙了也不知道。嗯……她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許青焰,心里那個念頭越發的堅定,該不該下個反詐app。
一路上過年氣氛很足,路偏沒碰著什么人。
路燈上張燈結彩的,紅色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擺,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她正邊走邊發呆,忽的感覺手心一熱,整個人頓時一僵,眼神飄忽。
「你…….干嘛?」
說來也奇怪,兩人親都親過了,平時相處的語氣也是朋友之上。可偏偏沒有怎么牽過手,次數屈指可數。
「這不讓外人進,朋友親戚什么的都不行。」許青焰道,「只讓直屬親屬進,你知道什么是直屬親屬吧。」
他開始口花花,幾乎不用打草稿,「你這氣質我說表姐都沒人信,除了情侶,我都想不到別的。」
裴暮蟬眨了眨眼睛,她沒參加過春晚,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
「嗯,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問。」許青焰拉著她往前走,信誓旦旦。
迎面走來一安保,甘文昌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能光明正大訓斥許青焰,雄赳赳揮手道。
「oi,不是家屬不讓進!走走走!」
許青焰抓著裴暮蟬手,揚起搖了搖示意道。
「我愛人。」
臨時s的甘文昌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心道狗幾把。臉上卻還要強行帶著演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行行行,進去吧。」
兩人交錯而過,同時回頭,許青焰比的口型是謝謝,甘文昌比的口型是。
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攔許青焰,門口有武警站崗。原則上沒證不能進,但他和何國進、蕭淑君一樣刷這張臉就能進。
今天拉了個人進去,也只是對他投來目光而已。
裴暮蟬一路上比較緊張,手心發熱出汗,既有些難為情,又有些臉熱。
特別是聽到他說「我愛人」時,心更是顫了一瞬,心臟酸澀密密麻麻,像是有螞蟻在爬。
印象裴暮蟬他只聽過她父親這樣介紹過她母親,他……他竟然就這樣說了出來。難知道是為了臨時進入拍攝場地找的借口,但仍舊為此恍惚了半天。
往里走人越多,一路上許多工作人員朝他們投來目光,更多的是看向裴暮蟬。她戴著口罩,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雙清麗的眼睛。
「許老師……」
「嗯。」
「許老師,這位是誰啊?」
「是我……」許青焰拉著裴暮蟬快速往前走,并沒有說全,在別人眼里就是沒來得及回應。
「許老師,何導演找你。」
「謝謝,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裴暮蟬始終被他牽著,微低著頭,心中情緒復雜。有些后悔沒戴帽子,又有些迷茫。
原來他沒有自己也能爬上高處,像是爬山虎,一整個夏天都在野蠻生長。
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不管在哪里都能很快適應,然后不斷融中心位。
兩個人一轉彎,忽的碰見一個中年人,許青焰沒由來的直接剎車。裴暮蟬一不留神撞了上去,身體撞在他的后背上,只聽許青焰喊了一聲「何處」。
那中年人原本想說點什么,突然瞥見一旁被他牽著的裴暮蟬,停頓了一瞬道。
「帶女朋友來了?」
「是,何處。」許
青焰笑了笑,「何處找我?」
何國進擺了擺手道,「不急,等會再說,你先……休息室那邊有位置。」
「行,我五分鐘后就過來。」
「嗯。」
兩人繼續往前走,裴暮蟬低頭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忙?」
「是啊。」許青焰點頭道,「你等會可能要在休息室等我幾個小時,我中間也會回來。」
「會不會有點枯燥?有空的話我就帶你去看下表演。」
裴暮蟬搖了搖頭,「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耽誤不了,就這一會,馬上結束了。」許青焰道,「你不用擔心,我這邊沒事。」
裴暮蟬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路到了休息室。
她以為是大休息室,隨他進去才發現是單獨的,空間不算大,但也算是干凈寬敞。
許青焰見狀,解釋道,「這是何處的休息室,他平時不在這休息,給我用了。」
裴暮蟬聞言,盯著他看了幾秒,欲言又止。
「他就是那個讓你去試試編劇的領導嗎?」
「嗯,不過這是春節后的事情了。」他道。
「行吧。」
許青焰又交代了幾句,手機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接通了,簡單說了幾句說了一句,「我現在過去。」
他匆匆掛斷電話,就要出門,忽的聽見裴暮蟬在身后喊他。
「怎么了?」許青焰看向她。
裴暮蟬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身姿端莊,口罩拉了下來,臉微紅,溫吞道。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