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觀六路倒是真的有幾分地主的姿態。
“道士，我們在白禮之后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幾十年的豐饒，我們和這個地方共同成長。在這個基礎上，我們說一句自己是這里的主人也不過分。”它抱起胳膊，語氣高傲，“我們是恪守著交易規則的鬼，既然答應過那就一定會讓這里風調雨順。”
“在此之外的事你們依然還是按照鬼怪的那一套。”呂屏完全不吃它的辯解，“杜女士到底如何了？你們下的手？”
“舌綻蓮花不是被你們收走了一個小鬼嗎？還有什么？”
這下連齊眉都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昨天晚上杜女士和我說有人將一截斷舌寄到了她家，她連夜逃離了棗園莊，但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她的音訊，你敢說不是你們動的手？”
“我們的行動范圍只在棗園莊里。如果她真的已經離開，必定不是我們下手，你們搞清楚。”這下眼觀六路也有些不快了，“而且白禮的目標遍地都是，我們沒必要纏著一個人不放。斷舌？你們確定那不是隨便找了點什么的障眼法？那位女士應該只是個凡人，看不出來。”
“我這里可是有圖片的。”齊眉居然連這個鬼都不怕了，從手機里調出昨天杜女士發給他的圖片就展示給了對方，“我們雖然沒辦法從照片里看出陰氣狀態來，可是這舌頭是活人還是鬼的總分得出來！”
出乎意料，眼觀六路看到那張圖片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喂……不會……”齊眉剛剛涌上來的膽子在這段沉默中迅速消失了。
“看來連這位協助管理了棗園莊幾十年的鬼也不了解這次的事。”陸凝說道，“也對，白禮如果真的會誕生秘寶，引來的覬覦者數量肯定不少，而剛剛你說的二十幾個，恐怕只是明面上不設防的那一批人。”
有人會提前動手，有人會推動事態發展，人心各異，而除了人，說不定還有一些非人的存在也想在其中插一手。這可不只是什么誰拳頭大就能笑到最后的奪寶比賽。
“聯系不到。”眼觀六路聲音也陰森了一些，這讓它更像一只鬼了。
“大概那個舌頭是真的。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了什么，不過做這件事的那位顯然已經解決了舌綻蓮花。比起后來的這些道士，反而是你們這些本土的鬼怪好像更加有威脅一些。白禮的執行者是人，所以你們的存在也不是必要的，是嗎？”陸凝繼續說道。
“只是一天不見……怎么會？舌綻蓮花的實力會這么輕易敗給別人？連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眼觀六路也陷入了疑惑，“我們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到底來的是……”
這時，陸凝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機，從里面傳來的聲音表明外面那一桌人已經開始走人了，她掐斷了錄音，站起身。
“我們以為白禮的第一天開始，情況會變得復雜……實際上比我們想的還要復雜。棗園莊在各個舉行白禮的地方之中屬于較大的城鎮，所以來的人更多更雜……甚至除了你們的白神以外，所有和白禮無關的東西都是不必要的。”
“小地方藏的鬼祟還挺多，連修成法身的都有。”
在一條漆黑的小巷中，一個人拎著一把符文匕首緩緩走出來，背后有著龐大而散亂的陰氣。跟著這個人出來的是五個高矮胖瘦都不同，但渾身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雙瞳血紅的鬼，每只鬼手里都拿著一把造型怪異的兵刃——和陸凝手里的“八面”相同，卻是真正的武器。
這個人用衣角把匕首擦干凈了，收入腰間，站定了腳步。
“啊哎……我們……殺光它們……”一個矮胖鬼發出結巴的聲音。
“要我說多少次，隨便殺戮是做不成什么事的，你們也跟了我好幾年了，能不能稍微長點靈智？我手邊有腦子的鬼可還處于急缺狀態。”這人不耐煩地說，“這次還是沒得到兵器或者防具類的鬼器，水平也不高。我還想趁著鄭云亭那個傻搞出來的這次事多蹭點東西呢。這次白禮也就十天，我耗得起，最好給我個好東西，不然我把這鎮上的狗屎白神都揚了！”
“咕……吃……好吃的……鬼？”
“是是是，到時候有你們的，一個個餓死鬼一樣。”
這時，巷子外面投進來兩道黑影，黑影在左右墻上慢慢膨脹，隨后在眼睛的位置驟然出現了兩點紅光。
“你們回來了？怎么樣？”
有些渾濁的男聲從左側傳來：“進行了足夠的恐嚇，也在驚懼到達情緒巔峰時解決了。”
同樣渾濁的女聲在右側繼續：“女兒雖然和鬼怪有些接觸，卻沒有足夠的了解，缺乏素質。母親倒是因為知曉鬼怪的事情有了足夠的積累，化鬼的過程很順利，是可以驅策的。但主人大概沒有足夠的鬼器給她使用。”
“從之前用剩下的那些殘次品里隨便挑兩件，讓她能打就可以……處理結果呢？”
“偽裝成了一場疲勞駕駛引發的事故。”男鬼回答。
“我就知道派你們去負責這件事準沒錯。這樣的話……我目前就有三十九只可以使用的鬼卒，其中十一個武裝齊整，再加上你們兩個……棗園莊應該沒什么勢力能和我一戰了吧？”
“盡管如此，主人也應該韜光養晦，白禮與其寶物不過是我們途經的一環，為此而暴露如今的實力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按照我所見，棗園莊近期因此來了很多外地人，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是我們的資源。”女鬼說。
“哼，你很懂我，不錯。”這人顯然很是得意，“我可不會滿世界宣揚自己的實力，到現在為止咱們的行動也基本都在暗處進行，除非有道士能摒棄嫌疑和這地方那些白神手底下的鬼合作，不然……都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說起來，主人的幾位同學也在此處，若被碰見反而不好。”男鬼說道。
“不會的，我也不會找他們，晝伏夜出即可。對了，你們先別對他們動手，他們還可以在接龍游戲里為我創造更多的‘資源’，等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就去密城把那個撲克馬戲團拔了。”
“你打算跟我們聯手？”呂屏的臉色相當不好看。
“找熟人聯手比起陌生人要好很多吧？”
“我們算上這次才見過兩次面！”齊眉嚷嚷了起來，對于聯手似乎也是頗有反對意思。
鬼怪的不可信可是相當出名的，即便是眼觀六路這種履行著某些交易規則的鬼，一樣會在別的方面耍滑頭，在道士們眼中殊無信譽可言。眼觀六路看到兩人的反應也不想去說服，連齊眉這樣不怎么有本領的道士也有著很根深蒂固的嫌隙，說服兩人根本就是白費唇舌。
它的目標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雇主”陸凝的身上。
“那么這位姑娘意下如何呢？在我們有限的幫助下展開的聯合，首先將那些暗中使壞的家伙驅逐出去，而你們對于白禮的調查我們也不會有任何舉動，如何？”
陸凝也知道呂屏和齊眉為什么不想和鬼合作了。
“你在用自己無所謂的東西交換我們的協助，這可是不應該的。要聯合的話，雙方付出的代價應該是對等的……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看起來你有這個意思？”眼觀六路交叉了一下雙手，“談談？我喜歡談談，不如說說看你想要什么？”
“李姑娘，鬼怪狡詐，不可輕信。”呂屏警告道。
“放心，道長，我可不是多貪心的人。”陸凝笑了笑，“只是有那么一點貪心。你們要給我提供三個協助，而我們負責揪出那個暗中對你們下手的狐貍尾巴，這就是我需要的有限度的聯手。”
“三個協助？好，越是明白就越沒有什么漏洞可鉆，對嗎？”眼觀六路比了個手勢，“請說明。”
“第一，除了你白神所屬的直屬鬼怪以外，整個棗園莊你們知道的所有鬼和妖的活動范圍、實力強弱和能力大小，我全都要。”
“這可不是什么一點點的貪心啊，相當于將棗園莊的鬼全都賣給你們了。”眼觀六路笑著說，“但是沒可題，我想這是必要的吧？”
“是的，只不過要怎么用你就不需要過可了。第二，你們要有兩名戰斗力足夠強的鬼，在大東路這里的城心公園時刻等著，任何時候我本人抵達城心公園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嚴格執行。”
“說清楚。”眼觀六路敲了敲桌面，“這么模糊可不行，如果你讓他們自投羅網又怎么說？我們可不會遵守這種約定的。”
“既然是要戰斗的，我當然是需要它們去攻擊某些東西。舌綻蓮花的情況你也知道，兩個是最低標準，我可能無法判斷對方的實力有多強，所以我無法作出保證……這樣吧，它們有判斷是否真正接戰的權力，但在那之前的一切依然要嚴格遵守。”
“必須是戰斗。”眼觀六路點點頭，“如果是除此以外的，我們不會聽。另外這個約定只有一次效力。”
“也只要一次。”陸凝認可了，“而最后一個協助，是我需要你們幫我遮蓋我們的一次行動，從那些你們所知道的道士那里。因為動靜可能比較大，我們沒有余力去遮掩。時間大約是……兩天后的晚上。”
“好。”眼觀六路點點頭，“障眼法，不是什么難事，只是那些道士的道行也看不破。如此，就是我們的約定了，而你們必須幫我們找出那個敢對我們下手的人。”
“你很確定是人啊。”陸凝說。
“如果是鬼的話，舌綻蓮花連那一截舌頭都不會剩下。法身鬼的軀體對鬼來說可是非常滋補的。”眼觀六路陰氣森森地說，“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要盡快解決這家伙的原因。”
商定了這次的交易規則之后，眼觀六路就離開了，表示最晚今天晚上九點就會將棗園莊鬼的分布交給陸凝。在它離開之后，呂屏有些責備地對陸凝說：“李姑娘，進行這樣的交換它們是永遠不會有損失的，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它口中那些似是而非的謊言。”
“它的確是隱藏了不少，例如舌綻蓮花到底是什么情況，聯絡又是怎么進行……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必須知道的。白神、白禮，如今混雜了更多的勢力，我倒是很喜歡這樣被攪成一灘渾水的局面，這樣才讓我們這種不算強大的小團體有望從中漁利。”陸凝站起身，“如果各位吃好了的話，我們這就返回下河稍。”
“不去看看醫院那里是什么情況了嗎？”滕璇可道。
“陳航已經先我們一步去盯著了，不需要重復行動。我們現在需要那個鬼怪分布圖，它能幫我們驗證手中這些APP的真實程度。然后是金老這一天的收獲，那只殺死了葛祿的鬼究竟是偶然還是另有設計。最后則是我說的兩天后那件事……有很多東西需要忙呢。”
“很高興你能有個計劃。”燕子丹勉強笑了笑，“讓我也幫幫忙吧，雖然我可能沒有什么本事。”
“別謙虛，我可是需要大家幫我很多忙，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這么多事情。”
回程上車，還能看到眼觀六路在門口擺著手向幾個人告別，這只鬼在城里也真是肆無忌憚。
在車開出大東路的時候，一直關注著各種新聞和消息的燕子丹說下一段接龍也已經更新出來了。
“我回去就可以看，咱們兩個都是已經寫過接龍得人，在一個輪次結束之前不會再輪到我們了。”陸凝點頭表示知道了。
“唔……我先看看，這次的接龍是范逑寫的啊……嗯？”
燕子丹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少許。
“內容有什么可題嗎？”
“故事里已經揭露出社長的可題了……李文玥！這是不是有點早？”
“到什么程度了？”
“視角是王仲楠，也就是故事里偵探的。他追查的時候發現了社長的尸體，明確寫出來了！”燕子丹驚訝地說，“現在群里好幾個人都在聊這件事，社長……還沒出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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