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時代第三百六十九章時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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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五軍都督府的將軍們可不是好忽悠的,他們都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物,聽到姜星火這番話后,立即反應了過來。
安平侯李遠蹙眉問道:
“國師是想說,未來戰爭的形勢變化莫測,而我們剛跟著陛下打天下用的這套東西,現在已經過時了?”
“哼!”
靖安侯王忠冷哼一聲:“我等征戰沙場幾十載,什么形勢沒見過?我倒要看看,在絕對實力的碾壓面前,未來的戰局會如何走向!”
他身上殺氣騰騰,顯然是把姜星火當成滿口胡言的文臣了。
見丘福麾下蔚州系的兩位侯爵都發話了,其余人也紛紛表態,實在不愿表態得罪姜星火的,則干脆沉默不語。
不過就算是這些不說話的,也不見得心里對此沒有意見,大多數人心里想的還是差不多的。
是難道建文帝敗的還不夠慘嗎?教訓還不夠嗎?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還敢跟建文帝一樣,讓文臣教武將打仗。
再者說,這國師被稱作“一代儒宗”、“謫仙臨凡”,可也不代表其人全知全能還懂打仗啊!這次怕是要丟人現眼了。
畢竟,打仗這種東西光靠嘴上說沒用,理論征服不了將軍們,是得有實戰效果的,才會有人認可的。
而姜星火在江南平叛,打出來的戰損比確實漂亮,參加了軍事觀察團的幾位勛貴,回來也說新式火器比以前強了不少,給他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歸根結底,白蓮教叛軍這個對手,在這些宿將面前,還是拎不上臺面,太弱了,沒什么參考價值。
“國師既然這么認為,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寧陽伯陳懋也笑吟吟地說道。
見陳懋發話了,隨后,大寧系其余的三位侯伯,武康伯徐理、思恩侯房寬、廣恩伯劉才也紛紛附和,只是,他們言語間的譏諷之意卻顯而易見。
“國師此舉未免有些杞人憂天。”
成國公朱能最后定了調子,但卻也并沒有過分抨擊姜星火的觀點。
朱能的心里,其實也是有些矛盾的,對于新式火器第一次實戰化應用,作為五軍都督府實際上的負責人,也是大明最優秀的將帥之一,他當然能看出新式火器對于戰爭模式的改變。
但就像是朱棣有時候不是朱棣,而是皇權的化身一樣,朱能有時候也不是朱能,他是燕山系乃至整個燕軍系統,僅次于朱棣的二號人物,他必須為整個派系乃至燕軍的整體利益考慮。
換句話說,屁股決定腦袋。
那么請問,燕軍是靠什么奪得的天下?
鐵甲大馬!
所以朱能的表態很微妙也很無奈,我知道你的東西有前途,但是你這東西的前途,會動了我屁股下的位子,所以除非你能給我帶來可以讓我挪位子的巨大利益,否則我即便看在皇帝的份上不會否定伱,也不會給予你什么支持。
而且除了跟姜星火一點點稱不上私人恩怨的小矛盾以外,兒子朱勇的叛逆表現,也是讓朱能有著這種既看好又不想大力發展新式火器的態度的一種誘因,雖然占比不多,但決不可忽視。
承認新式火器有可能在未來統治戰場,那豈不是就是對著抱死了火器不放的朱勇說自己這個爹判斷錯了?哪有老子向兒子認錯的?更何況朱能這種身居高位的名將,怎么可能向朱勇這樣十幾歲的叛逆小孩認錯。
在一旁始終沒吭聲的柳升也皺起了眉頭,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擔憂地望向姜星火,柳升這個未來的神機營統帥,自然是希望火器能夠登上戰爭舞臺,乃至主導戰爭的,他相信姜星火這個知己的眼光、能力,但同時也清醒地認識到,現在的火器對于冷兵器來說,還沒有形成碾壓性的優勢。
換言之,火器還沒有足夠的說服力,目前只能證明確實可以單獨成軍,確實可以應對低烈度的沖突且表現不俗,但是否能在高烈度的戰爭中依舊發揮出色,無從證明。
這也就造成了姜星火今日的五軍都督府一行,其實是極為被動的,這也是柳升擔心的事情,他生怕姜星火說出什么不合適的話來,畢竟,這可關乎整個燕軍系統的臉面和火器部隊的前途。
不過讓柳升放心的是,姜星火暫時并沒有做出任何激怒眾將的事情。
相反,他在沉吟片刻之后,緩緩抬起頭來,凝神靜氣,肅穆說道:
“諸位將軍誤解本國師的意思了,本國師不是瞧不起你們中的哪一個人。”
眾將齊刷刷看向姜星火。
“本國師的意思是,在座的所有人,繼續抱著落伍的戰爭思想不放,那么不需要多說,再過十幾年,恐怕就連垃圾都不如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怒!
“鏘”
五軍都督府不是水滸傳里的白虎堂,沒有不讓勛貴將軍們帶刀的規矩,此時嗆啷啷拔刀聲一片。
一眾將軍勃然大怒!
“混賬東西,竟敢侮辱我等!”
“找死!”
“拿下他!”
姜星火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將軍們,就這么靠在座椅上。
他當然不是為了抖機靈,也不是為了圖一時之嘴快,而是自從完成了平定白蓮教叛亂后,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眼下新的制造力已經被點化,如何才能讓武臣勛貴,成為他變革大明計劃中的一環?
光靠跟文臣們吵架是不夠的,這些在明初廟堂中很有話語權的將軍們,是否能徹底綁定在變法的戰車上,從而讓變法派的力量變得具有壓倒性優勢?
經過縝密的思考,姜星火得出的結論是,可以!
當然了,前提是他得拿出真東西,能讓將軍們信。
一套完整且能自圓其說、被將軍們接受的軍事理論、符合他們利益的戰爭模式、以及告訴他們未來戰爭是什么樣子。
這件事,在火器化部隊沒有經過實戰檢驗以前做不到,純粹是空中樓閣,而眼下則起碼有了地基。
“住手!”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暴喝響起。
眾將循聲望去,原來是二皇子朱高煦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厲聲呵斥。
“誰允許你們向國師拔刀的!”
朱高煦這位無雙猛將在明軍中的牌面自不用多說,眾將頓時啞火,悻悻然把佩刀收入鞘中。
這群武夫他們敢跟姜星火拔刀,那是因為姜星火理論上挑釁在先,姜星火看起來不能把他們怎么樣,陛下知道后也并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但是若是還敢跟朱高煦對著干,哪怕是馬上就要被朱高煦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了,就朱高煦的那暴脾氣、武力值和地位,真輪到誰倒霉,死了也是白死。
柳升這時候也出來打圓場了,他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火器部隊,在明軍內部搞得全是敵人。
“姜校長慎言!”
柳升沒喊國師,而是喊得姜星火更偏向軍方的身份,他朝著眾將拱了拱手,說道。
“姜校長的觀點有失偏頗,他只是想說,新式火器這東西不是一般的兵器,它是有革新意義的,一旦研究透徹掌握了使用方法,再配合上鑄造技術的進步,其威力遠超我們的想象!”
柳升這番話,基本上算是在替姜星火解圍,有著二皇子朱高煦和柳升輪番打圓場,姜星火退一步,這件事算是輕輕揭過了。
但姜星火今日卻顯得格外咄咄逼人,哪怕是柳升的好意也不肯領情,淡漠道:
“武器的革新很重要,但還不是最重要的改變。”
“這……”
柳升噎住了。
姜星火這話,讓他沒法接。
“最重要的,是你們腦子里的思想。”
姜星火輕輕搖頭,道:“諸位將軍,或許你們已經習慣了以己推人,覺得以前的戰爭是一定的,未來的戰爭也一定是這樣子的但是本國師希望各位能仔細思考一下,未來是否真的會按照以往的規律運轉呢?如果不是,又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從出生以來,一直受到冷兵器戰爭模式影響的將軍們此時當然聽不進去,之前說了,這些靖難功臣,基本都是出身中低級軍官,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的定位都是沖鋒陷陣的將領,技戰術水平和戰場上的指揮表現沒的說,但脾氣都不太好,此刻更是只有下意識的暴躁,一雙雙憤怒的眸子瞪著姜星火,仿佛恨不得撲上去活撕了他。
“怎么,不讓本國師說話嗎?”
而姜星火毫不在意,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淡漠地掃視眾人,接著說道。
“本國師只是闡述自己的看法罷了,若是諸位將軍覺得受辱,大可以離開!”
姜星火這一開口,倒是讓一群將領們驚奇了一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聽到在五軍都督府的地盤上,不服氣讓他們滾蛋的。
一個年輕人,當眾這么直截了當地貶低全體參會的明軍將領,還是在眾將的面前毫無遮掩地說出來。
今天姜星火要是講不出個子丑寅卯,就算二皇子朱高煦在這里護著他,將軍們也不會讓他體面地走出五軍都督府。
“那我們洗耳恭聽,聽聽國師的高見。”武康伯徐理陰陽怪氣道。
姜星火也懶得跟他們再多耗費口舌,今日有機會,人湊得這么全,他是一定要將這些將軍給鎮住,為變法拿到一股最重要的支持力量的。
“本國師與成國公說過,戰爭是廟堂的延續,那么請問諸位將軍,廟堂是什么的延續?不理解沒關系,想想蒙古人西征這個從廟堂層面做出的決策,他們到底在爭奪什么?”
“爭奪更大的地盤。”大寧系的領袖寧陽伯陳懋毫不遲疑的回答。
姜星火緩緩搖頭,道:“不,他們爭奪的本質,是資源的支配權人口、土地、財富。”
“蒙古帝國若是想要獲得更加廣袤的地盤、更多的人口、更驚人的財富,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打仗進行征服,而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擴充兵馬,都需要糧草、錢財支撐。可是,他們即便是通過以戰養戰的方式征服了世界上的大多數國家,卻依舊只維持百年不到的霸權,旋即轟然崩塌北元在去年已經徹底不復存在,欽察汗國早就土崩瓦解,察合臺汗國、伊爾汗國也被帖木兒所滅。”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蒙古人那種以戰養戰維持的霸權并不持久,他們特殊的行軍作戰方式大明也根本無法復刻,而如果大明沒有戰爭,那么想來諸位卻是不愿意看到的,畢竟,只有戰爭,才能帶來功勛。”
姜星火停頓了一瞬間繼續道:“所以,諸位再想一想,廟堂決定了戰爭,而廟堂里的廟算,所圖謀的,無而非是上述所提及的人口、土地、財富這三種資源,那么這三種資源,對于大明,對于你們來說,什么才是代價小且可以持續獲得的資源?”
將軍們用驚疑不定的眼神互相對視了一番,他們雖然不像文臣們那樣八百個心眼子,脾氣也暴躁了點,但不代表他們傻.大明可不缺土地和人口,而且開疆擴土雖然風光,但統治別國人口,可是件大大的麻煩事。
所以,答案只剩下了一個,整個決定發動戰爭的邏輯鏈條,似乎也在姜星火的刻意誘導下,被他們推測出來了。
“掠奪財富所付出的代價比較小,收益比較高,而且可以像是割韭菜一樣,隔三年五年來一回,如果以掠奪財富為廟算的目的發動戰爭,那么是相對劃算的。”
“但是。”
寧陽伯陳懋微微蹙眉:“隔三差五出去搶,也很費時費力,若是敵國比較窮困,怕是連出兵的錢都掙不回來,而且還壞了我大明的名聲。”
“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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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時代第三百六十九章時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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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去搶,不然除非是像遼金夏那樣,向鐵血大宋收歲幣過日子。
可歲幣這東西,終歸是有限的,跟收保護費一樣,吃相也太難看了些。
“莫不是收歲幣?”
“自然不是。”
姜星火也不賣關子,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之前我在詔獄里跟陛下提過,想來陛下并沒有跟你們說,其實還是有另外一條路子的如今江南平叛過后,組織起來的婦孺,已經建立了大規模的棉紡織業手工工場,由于用了制造效率更高的水力大紡車且組織在一起集體織布,制造出的棉布成本極為低廉,同樣的例子,還可以在各種商品中出現。”
“大明不需要收歲幣,大明需要的是用最小代價打開別國商品市場,當然,這個過程里一定會伴隨著戰爭,畢竟基本不會有國家主動讓大明物美價廉的商品沖垮本國的制造業。”
思恩侯房寬“咦”了一聲,問道:“國師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打別的國家,給大明制造出的商品找銷路?可這固然能獲得功勛,對于戰爭模式來說,又有什么分別呢?對于我們而言,又有什么額外的益處呢?”
其他的,五軍都督府的將軍們不太關心,但是對于怎么撈好處,他們還是很關心的。
這些武夫跟著朱棣造反,圖的就是一個榮華富貴,誰會嫌棄自己的地位高錢多呢?
只不過剛才還對著姜星火拔刀相向,此時倒也不好多問什么。
而姜星火就是拿捏住了他們的這個心理。
這個時代的武夫愛權貪財很正常,而新的戰爭模式,能給他們帶來更容易獲得的功勛和錢財,就不愁無法把他們綁到變法的戰車上。
姜星火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話,就讓將軍們眼熱了起來。
“文臣們去年拿俸祿認購了含有化肥工坊分紅的大明國債。”
再結合剛才姜星火講的,完成了平叛后,江南新建了大規模棉紡織業的手工工場.其中含義,可謂是不言自明!
將軍們看向了各派系的領袖,以及成國公朱能、二皇子朱高煦。
其他人不知道這件事,但朱高煦卻是一清二楚,回京的路上,姜星火已經給他剖析明白了。
朱高煦甕聲甕氣地說道:“方才就要你們不要對國師不敬國師可是向父皇提議,給武臣勛貴們手工工場的分紅的,以后往安南、日本、朝鮮乃至天竺,賣的每一匹布都有你們的一份在里面。而且國師手里的好東西有的是,任何一個拿出來,都夠讓人富可敵國的了。”
此言一出,將軍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
他們是會算賬的,這種能世世代代做下去的生意,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搖錢樹!
如果臉面不能為錢讓步,那一定是錢給的還不夠。
“國師.我們剛才聲音大了點。”
“那啥,俺就是這性子,國師別介意哈。”
“是啊,我老李從前不服人,現在見了國師您,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群武官瞬間換了嘴臉,七嘴八舌地說道。
柳升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他還擔心姜星火會不會被這群莽夫一氣之下亂刀砍死呢。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軍中的武夫粗鄙得很,脾氣不好喜歡砍人,但作為大小軍頭,傳統丘八的“優點”可沒少學,見風使舵、求財爭功才是他們的本能,出現這一幕倒是也一點都不奇怪。
姜星火心里暗笑,卻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耽擱。
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而且姜星火的變法,并沒有觸及到他們目前的利益,既然姜星火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功勛和財富,又能在邏輯上自成體系,把“戰爭是為了廟堂,廟堂的廟算是為了獲取財富資源,而現在有了新的持久斂財手段,所以發動戰爭是為了一勞永逸持久斂財”解釋清楚,他們自然是認得。
不過,這還不夠!
如果僅僅是這些,姜星火沒必要今天搞這么大的陣仗。
這只是計劃里的一個目的,而姜星火則還有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變革明軍的軍事理念!
而這,也是跟他剛說的環環相扣。
“那么各位不妨繼續思考下去,就算大明打開了別國的商品市場,可別國一定是會有反抗的,大明不可能接到一次反抗消息就從本土出兵遠征,駐軍才是最劃算的選擇,那么怎么才能用最少的士兵,鎮壓當地的反叛?”
一直沒說話的朱能,聽到這個邏輯一環套一環的問題時,幾乎下意識地想到了答案。
“新式火器!”
是的,冷兵器的殺戮效率跟人數和訓練等因素息息相關,但熱兵器的這種相關度則極大降低了。
從朱能親眼目睹的白蓮教平叛戰爭來看,應對低烈度的沖突時,火器的殺戮效率極高,只需要組成火銃方陣哪怕是稅卒衛里面這些半路轉行火銃手的士卒,也可以通過簡單的重復訓練,來完成高效殺戮!
是的,純火器部隊目前證明不了自己能在高烈度戰爭中同樣表現出色,這在會議開始之前,幾乎是姜星火的死穴,然而姜星火只用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讓這個問題不再成為死穴。
——你非要較真,那我也不需要證明純火器部隊現在是否能應付高烈度戰爭這個偽命題,壓根沒打過怎么證明?但你只需要回答我,應對低烈度戰爭,這種成本低廉的培訓方式,做造成的屠殺效率可不可觀吧?
沒有人能否認!
五軍都督府軍事觀察團里的將軍也做不到睜眼說瞎話,火銃和火炮像是割麥子一樣把白蓮教叛軍給一片片放倒的場景,大家有目共睹,做不得假。
眾將都愣住了,他們哪怕是在剛才,都只是從參加了軍事觀察團的同僚口中,了解到了一部分白蓮教平叛戰爭的情況,更多關于這方面情報,只有朱能掌握的更全面了。
所以,此時聽到這些,都忍不住露出驚異之色。
成國公,也認為火器部隊平叛的效率,是比冷兵器部隊要高的,訓練成本也更低。
朱能的發話,無疑是起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
也就是說,他們不得不從一開始的完全抗拒思考未來戰爭的形態,變成認識到當下版本火器部隊的價值。
既然朱能承認了火器部隊的價值,那么姜星火這個門外漢,之前說的,也就證明,是確實有可能出現的一種情況,他們必須端正態度了。
至此,姜星火費勁了力氣,終于通過環環相扣的邏輯引導,讓這些腦袋里仿佛塞滿了花崗巖一樣固執的將軍們,開始正視火器的作用。
接下來,就是加大力度,徹底把他們腦袋里的花崗巖清理出去的時候了!
將軍們的態度端正了過來,姜星火也不再猶豫,開始了自己講課。
“本國師認為,隨著新式火器技術的發展,火銃和火炮會變得威力更大、射程更遠、射速更快,從眼下僅經過低烈度平叛戰爭的實戰檢驗,逐步成長為改變戰爭形態決定性要素,而隨著戰爭形態的改變,相關的戰爭理念,也勢必會出現革新,如果大明不能在技術和理論,都走在火器時代的最前沿,那么當再次出現軍事技術全面領先的‘蒙古人’時,漢家衣冠淪喪、華夏大地陸沉的恥辱,恐怕就會再次不可避免地發生。”
姜星火的話語條理分明,而最后一部分,大多數將軍,對此都是認同的。
蒙古人正是由于極度重視軍事技術的研發,在自身戰斗素養高、戰術打法先進的基礎上,擁有了回回炮等高端軍事技術,才能做到攻城野戰全面獨步天下。
“所以,本國師認為,火器時代,或者說熱武器時代的軍事理論,應該包括以下六個部分。”
“戰爭政策、統帥戰略、將校戰術、尉士戰術、后勤學、工程學。”
見姜星火條理清晰,眾將又委實想象不出來未來的戰爭理論,便都開始不自覺地改變了對之前姜星火所言理論不屑一顧的態度,反而開始認真傾聽了起來。
默默地看著眾將態度發生的鮮明轉變,柳升不由地在心頭感嘆了一句“國師果然不同凡人,竟然能三言兩語,便將這些驕悍的武將所折服。”
而此時,姜星火的話語還在繼續,旁邊的朱高煦,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在詔獄的時候,只可惜身邊沒有那棵歪脖子樹了。
“戰爭政策,便是廟堂廟算與戰爭的關系,決定了戰爭的對象是誰,因為什么而發起,規模如何,預計持續時間多久。”
“統帥戰略,則是指統帥通過地圖、沙盤等方式,來模擬和指揮戰爭的藝術,這一點上,熱兵器時代的戰略或許會有所改變,但跟冷兵器時代相比,一些基本的戰略原則卻是通用的。”
“將校戰術,也就是在座的各位將軍乃至下面的指揮使,該如何指揮一只部隊,或通過帶頭沖鋒、或通過陣后調遣,來讓部隊以最佳的戰術選擇,在統帥戰略規定的時間和地點投入戰斗,以達到統帥戰略目的。”
“尉士戰術,則是基層軍官與士官們所需掌握的具體戰術實施方法.這里額外插一句,本國師認為將校戰術是大明皇家軍官學校需要重點教授的,而尉士戰術,則是需要通過專門士官學校來教授,也就是說讓統帥、將校、尉士三個不同的專業指揮層級接受不同的教育,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后勤學,這個不需要我再多說些什么,古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后勤輜重到底有多重要,在座的諸位將軍應該比本國師要懂,而后勤實際上是戰爭準備、保障戰略和戰術使用的最重要因素,也是維持軍隊移動的必備條件。”
“工程學,跟冷兵器時代的筑城、扎營不同,隨著火器的技術進步,必將出現諸如‘棱堡’、‘要塞’、‘戰壕’等熱兵器時代的新式工程。”
聽完姜星火的簡單概述,靖安侯王忠忍不住反駁道:“那按國師的說法,我們這些騎兵以后就全都沒用了?”
“當然不是。”
姜星火的話語,讓眾將稍微松了口氣。
“按照本國師的推斷,在未來相當一段長的時間里,騎兵并不會失去作用,依然是戰場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當然,騎兵的定位和作用會產生一些變化。”
“國師可否詳細說說?”寧陽伯陳懋似乎頗有興趣。
“諸兵種協同作戰。”
姜星火肯定地說道:“未來的戰爭,同樣是由諸兵種協調開展的,不過跟過去不同,步兵將主要被火銃兵所代替,而炮兵將成為獨立的兵種,同時類似于飛鷹衛的空軍,也將發揮更大的作用,騎兵的機動力和沖擊力在火器技術沒有進入下一個門檻,也就是鐵甲戰車相關的科技要求不夠之前,依舊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作戰中,騎兵應該主要用于襲擊、擴大戰果與阻擊潰敗敵軍的集結,以發揮騎兵的長處沖擊力。當然了,如果騎兵單獨出擊,那么必然面臨兩翼暴露的風險,因為騎兵在馬上使用火銃較為困難,且無法與大炮一起沖鋒,僅以刀矛作戰的話在未來其實是不夠的,所以需要步兵和炮兵的支援來配合發起沖鋒,但這種支援決不能以限制騎兵的沖擊力為條件,步兵不能牽累騎兵,一個優秀的統帥,應該考慮地面部隊的步兵、騎兵、炮兵三個兵種的合理的比例關系,力求兵種之間的最優協同,防止某兵種之短對其他兵種之長的不利制約。”
聽完這個,寧陽伯陳懋若有所思了起來。
“當然了這些只是軍事理論層面上的東西,還有更重要的。”
“更重要的?”柳升也愣了愣,國師沒跟他討論過這個。
姜星火點了點頭:“不錯,在未來時代的戰爭里,我們需要建立一套完備的兵員征召、訓練、補充機制,同時還要有配套的參謀、后勤、衛生等機構。”
“換言之,我們需要的,是全方位的變革,器物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制度,但制度的變革遠比器物的變革更加重要。”
“現行的衛所兵制度,注定要被時代所淘汰,即便沒有熱武器時代浪潮的影響,它也將不適應未來的戰爭模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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