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賬號:夜間第七百四十三章甄鑄:不過區區海寇……一擊而潰!第七百四十三章甄鑄:不過區區海寇……一擊而潰!→:、、、、、、、、、、、、、、
揚州,瘦西湖
隨著劉盛藻以及鹽運司官吏為錦衣府衛帶走,揚州知府袁繼沖以及揚州府治中、通判等屬官,揚州府下轄的地方官長,臉上神情都見著凝重,但這些官僚并沒有如周圍瘦西湖的觀眾,議論紛紛,聲音嘈雜,而是思忖此事對揚州官場、對自身的影響。
汪壽祺小心翼翼說道:“永寧伯,這劉大人鹽運司虧空一案,怎么回事兒?”
此刻,江桐、黃日善、蕭宏生都暗暗留意著少年之語。
賈珩笑了笑,看向汪壽祺,問道:“汪老爺難道也涉及案中?”
“這……”汪壽祺心頭一驚,連忙陪著笑道:“老朽豈敢?”
賈珩道:“近些年鹽法積弊頗深,幾至臟腑,廟堂袞袞諸公皆有所知,有些是典制弊病,非一日可解,但揚州鹽商如程、馬等人,向女真走私不說,還從鹽運庫中賒欠、挪用稅銀,與劉盛藻盜官帑為己用,朝廷上下豈能容之?”
汪壽祺面色微頓,唯恐漏一個字,聽到最后,心頭惴惴不安。
賈珩沉聲道:“如今兩淮之地,大舉綱鹽之法,朝廷稅銀年年流失,汪老爺如是朝堂宰樞,又當如何?幸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提點一句,其實也是給四位總商一個主動坦白的機會,只有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才能為朝廷多追繳稅銀,如果再不識天數,雷霆一落,盡為齏粉!
汪壽祺此刻聽著賈珩的話語,后背已經滲出冷汗,而江桐、黃日善兩個老者對視一眼,面上都現出天要塌了的感覺。
上天有好生之德,這是做什么?
這是一言不合,朝廷就要大開殺戒?
賈珩也不看一眾臉色奇差的汪壽祺等人,轉而抬眸欣賞著曲樂舞蹈,因為揚州幾位鹽商的如坐針氈,一下子竟成了個人的包場。
兩淮鹽務自專商引岸的包稅制之后,就會陷入這種弊端,在前世乾隆年間曝出鹽引案,在嘉道之時,兩江總督陶澍即行整飭鹽務,前世今生,制度的內生性腐朽問題,在發展到一定階段,不可回避。
甄蘭與甄溪在重檐亭所在的位置站著,甄蘭鳳眸閃了閃,壓低了聲道:“妹妹,你可知這永寧伯抓了多少人?”
甄溪春山黛眉之下,宛如一泓清泉的明眸眨了眨,好奇問道:“抓了多少?”
“揚州八位鹽商,他先前已經抓了四個,如今連兩淮鹽運使都被拿下了,看來這揚州鹽商的好日子不會久了,如是沒有揚州鹽商,明年多半也沒有這花魁大賽了。”甄蘭狹長清冽的明眸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目光熠熠流波。
事實上,在原時空,隨著揚州鹽商退出歷史舞臺,揚州的瘦西湖也漸漸荒棄下來。
甄溪凝了凝秀眉,明眸現出迷茫,柔聲道:“姐姐,珩大哥為什么抓鹽商呀?”
甄蘭輕聲說道:“聽大姐說,是鹽運司虧空了數千萬兩,這些鹽商想來和鹽運司的官員有所勾結,前不久,幾個鹽商因為刺殺的事,不少都被抓入大牢,這幾天定是訊問出了結果。”
甄溪思索著其中的緣故,柔聲道:“姐姐怎么懂的那般多?這鹽務的事兒還知曉?”
甄蘭笑了笑,心頭也有幾分自得,輕聲道:“妹妹年歲還小,等大一些也能知道的多了。”
只是片刻之間,素來要強的少女,心思就有幾許黯然,她縱是知道的再多又能如何,楚王妃只能有一個,甄家女也只能有一個嫁給皇室,她又能怎么著呢?
甄溪明眸凝起,看向那少年,煙雨朦朧的目光亮晶晶的。
賈珩與眾鹽商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一眾揚州青樓花魁的曲樂舞蹈,衣裙翩翩,人隨著衣袖翩然而起。
但看著看著,賈珩就有幾分索然,這時代的曲藝,雖然多了幾分真實感,但不論是舞臺效果、聲樂效果,還是服裝效果,都不如后世。
之后,一眾鹽商當先為表演節目的環翠閣送著花籃,揚州本地的士紳名流也都追捧著鸞鳴閣,只是因為先前一事,氣氛多少有些不高。
而直到半晌午,隨著進入賽事的中程,選出四強,先前的肅殺氛圍漸漸消散,在場眾人都將注意力投向舞臺之上,享受著視覺盛宴。
鸞鳴閣的花魁,青瑾姑娘是一個年歲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襲翠羽衣裙,身形豐腴,此刻,立身臺上,一曲琵琶演奏而罷,將盈盈如水的柔潤目光,投向那面容蟒服少年。
似在等著賈珩獻著花籃,但賈珩明顯興趣不大,一個花籃都沒有送出。
在這場花魁大賽中,一個花籃大約是一百五十兩,這等氪金打榜的游戲,與前世也沒什么兩樣。
就是有沒有托,就不知道了。
作為此間權勢地位最高的幾人之一,賈珩的這種默然態度,顯然讓一眾揚州地方官員和士紳的心又是提將起來。
汪壽祺低聲問道:“永寧伯,可是這邊兒的曲樂舞蹈不合心意?”
賈珩道:“南國佳人之舞,一舞傾城,揚州之地,真是人杰地靈。”
“花魁大賽在揚州舉辦了十五年了,這是第十六年,也不知明年老朽還能見到不成。”汪壽祺笑了笑,半是感慨,半是試探說道。
然后,吩咐著小廝去送著花籃。
經過劉盛藻被抓,這位揚州鹽務總商的心已經亂了。
陳瀟看了一眼那少年,心頭倒是有些涌起疑惑。
想了想,看來這人也不是饑不擇食,人盡可妻,待到碧海院的曲舞開始,陳瀟終究忍不住低聲道:“如是一直不打賞,未免讓人說嘴吝嗇。”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那瀟瀟你去打賞一個花籃。”
陳瀟冷哼一聲,瞥了一眼賈珩,她身上哪里有銀子?這段時間,使喚著她也沒說給她發俸。
待紫竹軒的花魁表演完一曲古箏以后,已是近晌時分,再經過一番曲藝表演之后,終于輪到浣花樓的顧若清出場。
首先從樓臺上傳來一曲清泠如山泉叮咚,鳥語花香的音樂,這是浣花樓的十二位精通音律的女子,聯袂演奏的曲樂,恍若將眾人帶至空蒙雨亦奇的湘江。
賈珩凝眸看向那三個女子當中領舞的顧若清。
因為編排的舞曲竟也是湘夫人。
賈珩打量了下,難免和咸寧的舞蹈對比,咸寧長腿高腰,舞姿曼妙之中見著幾分青澀的魅惑,尤其是最后湘夫人,已經在床榻上玉體橫陳,湘水泛濫成災。
而顧若清則是宛如湘水綠波隨風蕩漾,起躍旋轉之間,有著幾分裊娜之態,周身有集韻瀟湘楚水的動人神韻。
這般一想,賈珩目光就有幾許失神,心頭不由閃回過與咸寧相處的點點滴滴。
說來,也有些想那個妖精了,咸寧雖然有時候混亂、胡鬧了一些,但那種青春靚麗,清冷外表之下對感情的真摯熱烈和義無反顧,當因為鞭長莫及,沒了肉欲的影響,反而更讓他念念不忘。
這應是最本質、純粹的感情。
現在揚州方面局勢已經平遂,鹽務一案很快就會查清積弊,之后鹽務革新事宜離不得內務府,晉陽也能過來了,咸寧和元春,甚至湘云、探春也都能過來了。
賈珩如是想道。
顧若清這時跳著舞,不由將目光投向那下方正襟危坐的蟒服少年,見其目光發直,裙下正在輕輕墊起腳尖的足微微一頓,心頭不由跳了下。
這是看直了眼?
彎彎秀眉之下,粲然星虹的清眸之內,不由漸漸斂起一抹幽光。
隨著曲樂大起,顧若清連忙壓下心頭的一絲異樣,翩翩起舞,頓時引來下方看客的看好聲。
待曲舞而罷,輪到鹽商以及揚州本地的士紳遞送花籃過來,比起先前幾家,顧若清明顯頗得揚州本地名士的喜愛。
與那些妖艷的相比,主要是清純。
但縱然如此,仍然沒有拉開太大差距,反而陷入焦灼,最終選出了四強。
賈珩仍是沒有購置花籃,似乎其來此,只是一個瞧著熱鬧的看客。
這一幕自也為顧若清收入眼底,心頭卻是泛起狐疑。
這人,方才看直了眼,現在一個花籃都沒有送?
倒不是真的在乎這個花籃,主要賈珩方才的目光,太過“炙熱”,結果一毛不拔?
就連汪壽祺等眾鹽商都覺得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長,甚至一些不懷好意的正在思忖,劉盛藻被永寧伯拿下,是不是因為兩人是情敵?
但,最終就這?
只能解釋為,永寧伯可能手頭不寬裕。
及至晌午時分,汪壽祺相邀道:“永寧伯,這都晌午了,是不是該用些午飯?”
其實,如果不是那顧若清是在葉家的場子里,他倒是真的想豪擲千金,送到這位少年權貴的屋里。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道:“汪老爺安排就好。”
這花魁大賽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那么多人,還不如他身旁的瀟瀟有味道。
說著,轉頭看向陳瀟,一襲飛魚服,頭戴山字冠,英氣的劍眉似是有意描粗,斜飛入鬢,白膩如雪的臉頰下,白襯紅袍上刺繡著飛魚圖案。
被賈珩打量著,少女明顯若有所覺,轉眸看將過去,秀眉凝了凝,目光有些疑惑。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快步而來一個紅裙鬟髻的少女,正是南菱,還未近前,就被兩個錦衣府衛攔下,似是讓兩個錦衣府衛看了看手中的名刺,而后行至賈珩近前。
“賈大人,我家夫人的請柬,想要遞送給你。”南菱嬌俏說著,一張小臉幾是漲得通紅。
賈珩面色微詫,讓陳瀟接過請柬,放在手上開始凝眸閱覽,幽沉目光不由現出深思。
安南侯葉家的人?
這時候,葉真的女兒過來見他做什么?
安南侯葉真是隆治年間的名將,曾經領兵平定安南之亂,因功封侯,而隆治帝的武功之一就有平定安南。
賈珩將請柬遞給一旁好奇的陳瀟,轉而看向汪壽祺,皺眉說道:“汪老爺,先行失陪。”
汪壽祺笑了笑,道:“永寧伯先去忙著就好。”
分明是知道南菱口中所言的夫人是何許人也。
說來那個倒是個人婦,許是永寧伯如劉大人的兒子一般,更喜歡年齡大的人妻也不一定。
見賈珩離去,揚州知府袁繼沖凝重神色緩緩一舒,與通判呂叔元交換了個眼神,而后,向著供眾人歇息的樓閣而去。
“袁大人,情況不妙啊。”呂叔元憂心忡忡道。
袁繼沖皺了皺眉,說道:“這位現在就是羅織大獄的路數,從當初的馬家,陸陸續續帶出了一串兒,下一個不知道又會牽涉出誰。”
呂叔元道:“大人,這劉大人一落網,劉家劉昌道的事兒,還有其他程、馬兩家這些年……不得不防。”
袁繼沖沉聲說道:“不要自己嚇自己,現在是因鹽務而起,齊閣老和這位永寧伯南下過來不是肅清吏治的,再說,先前貪墨軍餉的江北大營將校,除了丟了銀子,現在也不是安然無恙?”
呂叔元連忙點頭應是,只是心頭仍忐忑不已。
袁大人背后還有南京吏部的人護著,最差也只是罷官免職,過兩年再行起復,他作為具體的經辦人,只怕要被第一個甩出來頂賬。
袁繼沖看向愁眉不展的呂叔元,倒也猜出其人心思,沉聲道:“下午的花魁大賽我不去了,我乘船前往金陵,探探風聲。”
這位少年勛貴在江北如此妄為,金陵方面的都察院還有清流,就沒有上疏彈劾的嗎?
其實最近還真有,但還未形成風潮,而且神京方面還未收到。
呂叔元聞言,只能拱手相送。
同一時間,不僅是揚州地方官員為劉盛藻被錦衣府探事帶走猜測紛紛,揚州幾位鹽商同樣正在議論著。
江桐憂心忡忡道:“汪兄,伱得拿個主意才是,這永寧伯已是不加掩飾,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黃日善道:“汪兄,這劉大人一進去,我們的事兒真是瞞不住了。”
蕭宏生雖然沒有說話,但同樣目不轉睛地看向汪壽祺,期待著這位在揚州地面縱橫十數年,老辣的汪總商能給出注意。
汪壽祺道:“諸位,這案子原就不經查,甚至有一部分利銀都是送到宮里,宮里能不知道?老朽聽那永寧伯的意思是要將歷年挪用之銀填上,許是這般,咱們也能如江北大營的將校一般安然過關,事到如今,我等不可硬碰硬。”
事實上,平行時空的清朝,鹽引案發,兩任鹽運使牽涉案中,而乾隆就對鹽商網開一面。
黃日善低聲道:“汪兄,這虧空可不是一筆小數,我等就算砸鍋埋鐵,抽骨熬油可都填不上這個窟窿。”
這位劉盛藻名義上的岳父,顯然看到了傾家蕩產也難填虧空的趨勢。
汪壽祺沉吟片刻,道:“和朝廷,還有永寧伯談談,老朽看永寧伯的意思,也不像是要趕盡殺絕。”
江桐嘆了一口氣,說道:“人家兵馬在手,我等現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蕭宏生低聲道:“大勢如此,否則落個程、馬兩家的下場,錢沒了還能再掙,如是人沒了,可什么都沒了。”
汪壽祺轉而看向蕭宏生,道:“蕭侄子這話說的對。”
這些年他們汪家不是沒有其他后手,就算折賣了這些莊田、產業,填補了漏洞,還有家底,另有東山再起之日。
另一邊兒,賈珩在劉積賢等錦衣府衛的扈從下,前往浣花樓臨時搭就得閣樓,至于陳瀟則并未隨行,顯然是擔心被葉真之女葉暖認將出來。
二樓之上
賈珩上得帷幔臨時搭就的閣樓中,卻見一個穿著淡黃衣裙,雍容華艷的婦人,笑意嫣然問道:“可是永寧伯當面。”
賈珩問道:“不知葉夫人尋本官何事?”
安南侯葉真對江南大營的人事掌控,尤在兩江總督沈邡之上,但先前已和沈邡合作,現在葉家人又來尋他,只怕是想左右逢源。
“就是聽說永寧伯在此,過來一同用個飯。”葉暖笑了笑,相邀說道:“妾身可謂久仰永寧伯的赫赫威名了,父親他老人家在家時,可是常掛在嘴邊,我的耳朵快磨出了繭子。”
婦人原就是肌膚勝雪,雍容豐艷的類型,一顰一笑恍若百花盛開,滿月亂顫。
說著,邀請著賈珩落座。
不遠處的顧若清坐著,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面色平靜如水,寒暄說道:“上次去金陵,公務匆匆,并未前往安南侯府拜訪,不知老侯爺如今身子骨兒如何?”
“蒙永寧伯關心,父親他身子還健朗,不知京里的榮國太夫人身子怎么樣,幾年前去京里給太后祝壽,我還見過一面,看著笑聲爽朗。”葉暖寒暄說著,問著賈母的近況。
兩人都沒有說著正事,畢竟剛剛接觸,只是話著家常,敘著舊事。
賈珩道:“老太太這些年身子骨兒好的很。”
心道,只怕安南侯走在前頭兒都不一定。
葉暖輕笑問道:“方才,妾身瞧著兩淮轉運司的劉大人被錦衣府帶走了。”
賈珩不欲多說,簡單說道:“牽涉到一樁案子。”
“先前,我還和若清說呢。”美婦說著,拉過一旁坐在繡墩上的顧若清的手,哀嘆道:“最近幾天,那位劉大人可沒少找著我們家若清的麻煩。”
賈珩抬眸看了一眼顧若清,道:“劉大人還真是對顧姑娘念念不忘。”
顧若清:“……”
這是什么話?
葉暖笑了笑,詫異問道:“若清,你和子鈺也不是頭一次見著了吧?”
這位美婦經過方才一番敘話,現在已是熟稔地稱呼賈珩為子鈺。
顧若清柔聲說道:“先前在浣花樓有過一面之緣,那時賈大人遇著歹人刺殺。”
提及舊事,葉暖轉而將一雙嫵媚流波的美眸投向賈珩,說道:“子鈺,那浣花樓是妾身開辦的一處產業,沒想到竟出了東虜親王刺殺的事兒,真是過意不去了。”
賈珩面色淡漠,道:“與浣花樓無關,那天只是恰巧發生在浣花樓而已。”
既然這葉暖不提正事,他也不會去問。
稍稍思索,左右也不過是安南侯想要兩頭下注,天下怎么會有這般容易得事兒?
江南大營的那些老將全部都要裁汰,他不會像沈邡那樣妥協。
葉暖笑了笑,說道:“瞧著說話間,天色都晌午了,子鈺,先一同用飯罷。”
賈珩也沒有拒絕,在兩個丫鬟的侍奉下,凈了凈手,拿過毛巾擦了擦。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過來道:“夫人,外間有甄家的貴客,來尋著永寧伯。”
賈珩聞言,就是詫異了下,暗道,甄家貴客,磨盤?她這個時候來做什么?嗯,應該不是她,如果是甄晴,應該會通報著楚王妃。
葉暖笑道:“那可真是雙喜臨門了,快快去相請。”
甄家的四個姑娘都是水靈的不行,這些年也不知長成什么樣子了,奈何這等名門千金厭惡虛鳳假凰之事。
不大一會兒,甄蘭與甄溪挽著手登上樓臺,都是著男裝打扮,膚色白膩,眉眼如畫。
甄蘭看向賈珩,落落大方喚了一聲道:“珩大哥。”
“珩大哥。”甄溪也緩緩近得前來,輕輕喚著,禮數不失。
畢竟怎么說也是見過兩回。
賈珩打量著甄蘭與甄溪,笑了笑,問道:“你們兩個不在金陵,怎么過來了?”
隨行嬤嬤笑道:“王妃過來揚州辦事,兩位姑娘想過來湊湊熱鬧,王妃就應允了下來,這路上都有護衛呢。”
南方風氣開放,女眷扮作男裝出行,倒不算驚世駭俗。
賈珩點了點頭,看向眉眼肖似磨盤的甄蘭,輕聲道:“揚州這邊兒舉辦花魁大賽,來歷不明的人不少,你們兩個仔細別讓花子拍了去。”
甄蘭:“……”
瞥了一眼那少年,當她和妹妹是小孩子是吧?
賈珩道:“好了,過來用飯吧。”
他覺得不管是從甄晴那邊兒,還是甄雪那邊兒,兩姐妹都算是他的小姨子,當然,這并非主要原因,而是為了示意給葉暖,縱然沒有葉家,還有甄家可以為持。
甄溪卻沒有什么見外,如乖乖女一般坐將過來,低眉順眼的羞怯目光中帶著幾分親昵,輕聲喚道:“珩大哥。”
賈珩主動問道:“先前不是說金陵還有詩會,四妹妹和你姐姐不去了?”
甄溪俏麗臉頰微紅,看向一旁的甄蘭,似在求助:姐姐,這題我不會呀。
甄蘭梨渦淺笑,柔聲道:“詩會年年都有,也沒什么可去的,等晚上趕得及就去,趕不及就算了,珩大哥呢?是收了汪家的請柬?”
“過來辦點兒事兒。”賈珩輕聲說著。
“珩大哥真是忙得很,從揚州到金陵,來回好幾次了。”甄蘭也沒有多問,只是淺笑盈盈看向賈珩,柔聲說道。
只怕今日之場景,就是眼前這位“珩大哥”所精心布置的,當著一眾鹽商的面拿下鹽運使,這是殺雞儆猴。
另一邊兒,葉暖出聲相邀著幾人用午飯,眾人開始用著飯菜。
待用罷飯菜,眾人重又落座,品茗敘話。
葉暖輕聲道:“子鈺,揚州鹽業已歷百年,說來還是太祖朝定下的規矩,也不知這番震蕩,揚州明年還有今日之瘦西湖上滿園春色,摩肩接踵的盛景沒有。”
賈珩沉聲道:“不破不立,揚州如今的風光,背后是國家稅銀連年流失、鹽丁生計困苦、鹽業日暮途窮,如今劉盛藻貪墨鹽稅結余銀款,以公帑濟私欲,彼等生活奢靡無度,幾如石崇王愷,如不將劉盛藻之流正以綱紀,或許今日揚州花魁大賽,劉大人揮金似土,想來……”
說著,看了一眼顧若清,笑了笑道:“想來劉大人為搏美人一笑,顧姑娘必會一舉奪得魁首,不會如現在這般仍有幾許焦灼。”
顧若清:“……”
說著劉盛藻而已,忽而又含沙射影做什么?
不過,心頭旋即恍然,忽而有些明白先前賈珩為何一個花籃都沒有獻上,這還真是……
顯然不是為了指責自己預先埋伏著,因為先前根本就不知道葉夫人會邀請著她。
只能說,這就是其人的真實想法,并非針對某個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顧若清清眸眸光閃爍,心頭忽而閃過此語。
其實,齊昆與林如海二人都不出席這等花魁大賽,也是厭惡這等拿著國家公帑,炫耀斗富之舉。
顧若清剛起此念,心頭涌起一抹哂笑,既是這般悲天憫人,方才又是誰看得眼睛發直,幾乎抽不離一般。
葉暖點了點頭,看著年齡能夠當自己孩子的少年,笑了笑說道:“子鈺這是宰樞胸襟。”
甄蘭也端起茶盅,輕輕抿著,好整以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思忖著其中的話語。
生活奢靡,揮金似土,這說的又豈止鹽商?
甄溪則是歪著小腦袋,星眸眨著看向賈珩,思忖著少年的話。
賈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面無表情道:“茶話閑談而已,當不得葉夫人此言。”
就在賈珩與安南侯家的葉暖閑談之時,讓時間稍稍倒退一些,崇平十五年,八月十五,清晨時分——
紅日從海面上跳出,萬道晨曦照耀在通州所在州治臨海水師港中,營房之內,新任檢校鎮海軍節度副使甄鑄,坐在中軍大營的一張條案后的太師椅上,抬眸看向一眾軍將,面容威嚴,神采奕奕,一副意氣風發之態。
營房之中,參將、游擊將軍以及各千戶軍官,躬身而立,聆聽訓令。
該港之內停泊有大小船只一百九十八艘,包括四百料巡座船、四百料戰船、以及樓船、艨艟、斗艦,水師目前已有一萬二千人,主要是沈邡最近從江南省招募的漁民,補充進水師,用以構建、鞏固江防。
甄鑄看向眾將,心頭涌起萬丈豪情,道:“如今江防防務松弛,諸衛所戰船、巡船按批次整備檢修,盡快擬出值勤次序來。”
說著,看向新任的節度判官馮績,問道:“馮判官,我軍有多少巡船可在檢待發狀態?”
馮績道:“回節帥,如今港中巡船八十五艘,但三十七艘正在大修,能夠出動的有四十八艘,戰船四十二艘,二十艘正在大修,可以出動二十二艘。”
甄鑄沉吟片刻,道:“編成三支艦隊,以十日為期,沿江口出海巡查,最近本帥也要領親衛巡查海門、嘉定等地沿海江防,待舟船水師齊備,要逐步巡查海上,緝捕私販、海寇。”
馮績聞言,拱手應是。
甄鑄吩咐完,看向下方的水師將領,有些是其在鎮海衛帶來的老部將,目中都有幾許興奮,有些則是通州港的原水師將校,則是面有難色。
這個甄四在江南大營時候也是一向憊懶,現在獨領一軍之后,這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然在這時,卻聽外間一個兵丁風風火火闖將過來,道:“節帥,嘉定府的烽堠示警,有大批海寇乘海船渡海而來,直奔我通州港。”
陳漢在長江入海口建立有烽堠、營寨、衛所等復合海防體系,而此刻烽堠狼煙四起,且根據銅鑼聲響,幾乎可以斷定,來襲的海寇為數不少。
甄鑄聞言,面色倏變,喝問道:“海寇,可知是哪一支的海寇?”
那報信的兵丁搖了搖頭,道:“不知。”
這就是陳漢江防體系的漏洞之一,承平百年,軍紀散漫,預警機制漸漸失靈。
甄鑄沉喝道:“這些海寇平時在江面劫持行商還就罷了,竟敢沖我水師衛港而來,簡直不知死活!”
不過,正是他方領大軍,建功立業,名揚江南之時!
甄鑄猛然起身,看向在場一眾將校,吩咐著一個曾經的舊部,沉聲道:“李游擊,你速速去水寨點齊兵丁,本帥要親自征討海寇。”
李姓游擊也沒有當回事兒,領命而去。
如果知道是東虜,上下勢必警然,但現在卻并不知是東虜一個牛錄的兵馬來襲,只以為是尋常的海寇。
馮績建言道:“節帥,現在當務之急是弄清來敵數目,然后通報江北大營,金陵方面,海寇深入我腹地,只怕來者不善。”
作為曾經的行軍主簿,對現在通州港水師戰力了如指掌,如遇小股海寇,尚可一戰而勝,如遇有備而來的海寇,勝負尤在兩可。
甄鑄聞言,一聽通報江北大營,毫不客氣打斷道:“不過區區海寇,我鎮海軍萬余之眾,一擊而潰!”
說完此言,也不理馮績,在一眾親衛的扈從下,出了中軍營房,前往水寨去了。
而馮績見此,只得嘆了一口氣,連忙喚過一個小吏耳語幾句,隨著甄鑄前去點齊船只、調撥水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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