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挽天傾

第九百六十一章 太上皇:蒼天佑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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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大觀園,蘅蕪苑

寶釵目帶嗔惱地看向薛姨媽,柔聲說道:“媽,等他回來再說吧。”

宮里還有一位咸寧公主,如是論賜婚,大概也輪不到她,唉……

她似乎也有些明白當初說在園子里與姊妹們先玩幾年是什么意思了,名分的事兒一時間半會兒解決不了,只能先拖著。

薛姨媽卻已笑得合不攏嘴,低聲說道:“乖囡,珩哥兒果然是了不得的,就是說該訂訂婚,府上也好做個見證,老太太前個兒還說要給你做個媒呢,你說讓珩哥兒知曉了,豈不傷了他的體面?”

如果早早定下來,也好向宮里求封誥命,這拖著拖著,后面的人都趕前頭去了。

前日聽人說,林家那丫頭似乎也與珩哥兒不清不楚的,林丫頭她爹能調到京里來,就多賴珩哥兒出力。

寶釵點了點頭,抿了抿粉唇道:“媽,我知道了。”

他現在一直沒有說這個事兒,她也不想太催著他。

正在這時,蘅蕪苑的庭院中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清脆悅耳聲音。

“寶姐姐在屋里嗎?”那帶著獨有的嬌憨和爛漫的聲音,分明是湘云。

薛姨媽面色微怔,輕笑說道:“云丫頭她們幾個過來了,你和她們說話玩鬧,我到老太太屋里去,看看怎么說。”

倒不是求老太太做主,主要是得尋個機會讓寶丫頭的婚事定下來。

“媽,你別……等珩大哥回來再說吧。”寶釵心頭大急,拉下了下薛姨媽的胳膊,羞嗔道。

薛姨媽笑道:“乖囡,放心好了,我見機行事,也不是什么都說的。”

少年國公看上她家閨女,想要娶為正妻,起碼要尋機會將這種風聲放出來,不然,將來人家提上褲子不認賬,寶丫頭能有什么法子?

須臾,伴隨著環佩叮當之音響起,黛玉以及寶琴、湘云、探春、岫煙從外間進來,一張張稚麗、明凈的臉蛋兒,皆現著笑意,身著五顏六色衣裙的少女,好似將蘅蕪苑裝飾成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的花園。

顯然也收到了賈珩平安州大捷,力斃奴酋的喜訊。

“姨媽也在這兒?”黛玉訝異地看向薛姨媽,笑道。

薛姨媽笑道:“過來找寶丫頭說說事兒,怎么,外間是有著什么喜事兒?看著你們都高興給什么似的?”

湘云笑道:“姨媽,外間說珩哥哥在平安州取得大捷,我們正說過來和寶姐姐說說話呢,寶姐姐高興壞了吧?”

寶釵:“……”

這叫什么話?好吧,自家男人又打了勝仗,她高興怎么了。

近前,拉過湘云綿軟而胖乎乎的小手,笑道:“你這丫頭,給你林姐姐學得打趣人了。”

黛玉稍稍歪著釵環別滿秀發的螓首,聯娟修眉之下,星眸粲然似虹,打量著喜上眉梢的寶釵,抿嘴笑道:“寶姐姐這話說的好巧,怎么和我學的打趣人。”

寶琴看向自家堂姐,撲閃撲閃的杏眸深處閃過一抹愧疚之色,豐潤白膩的臉蛋兒上微微垂下。

她和珩大哥的事兒,將來要怎么和堂姐說呀,嗯,就說珩大哥先招惹她的,她也沒有什么法子啊。

那樣位高權重的人物,她也只能含淚屈從。

薛姨媽笑道:“你們先說著話,我去老太太那邊兒。”

眾人說笑著坐將下來,挽手說笑,鶯兒和丫鬟奉上香茗。

探春英麗玉容上現出振奮和憧憬之色,說道:“就是不知外間的軍報怎么說的,但聽說珩哥哥這次在平安州擊斃了奴酋,這前前后后又打了兩場勝仗,如果再算上宣化城那次,這就是三場大勝,這女真損兵折將這么多,按說也該退兵了。”

甄蘭靈動清澈的眸子疊爍,笑道:“前后打贏了女真本部精銳的鑲藍旗,還有這次的正黃旗,還有漢軍的兩個旗,前后應該殲滅了兩萬多人吧,女真這次也是傷筋動骨了。”

寶釵輕聲說道:“如是這么一說,珩大哥應該也快班師回京了。”

甄蘭清眸閃爍,柔聲道:“邸報上說,北平那邊兒的戰事還沒結束,想來可能這個月還要再有動向。”

他又立了功勞,這次回來應是封爵國公了,大漢開國以來,還未有過的事兒。

探春道:“虜寇如果聽到平安州大敗,應該也會退兵,想來也就這半個月了。”

“珩哥哥早些回來吧,不然,家里也怪沒意思的。”湘云嬌憨說道。

探春笑道:“這次打仗過后,珩哥哥應該能好好歇息一段時日了,那時候咱們也能出去多玩玩了。”

湘云帶著嬰兒肥的蘋果圓臉上,滿是毫無機心的笑意,說道:“咱們什么時候還去趟江南啊?上次都沒有玩盡興呢。”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恍若鶯啼燕語的山谷,氣氛喧鬧而熱烈。

“姑娘們,珩大奶奶喚著寶姑娘過去呢。”這時,一個嬤嬤喚著寶釵,顯然寧國后宅的秦可卿也大概知曉了賈珩大捷的消息。

寶釵看向幾人,輕笑道:“今個兒是喜慶的日子,咱們去廳堂過去,晌午也好在一塊兒吃飯,慶賀慶賀。”

眾人笑著應是,然后釵裙環襖,向著寧國府后宅廳堂行去。

正是三月時節,春光爛漫,百花盛開,屏風隔斷成幾處空間的后宅廳堂中,幾個雍容秀美的貴婦人,粉鬢云鬟,玉顏香肌。

秦可卿也與尤氏、尤二姐以及尤三姐正面帶喜色地聽著鴛鴦敘說著賈政的轉述之語。

鴛鴦輕笑道:“大奶奶,二老爺說了,大爺這次勝仗比著先前的勝仗都大,宮里的那位至尊高興的跟什么似的。”

鳳姐笑了笑,目光不無艷羨地看向那身子有些豐腴的麗人,說道:“可卿,這次等他回來,可真要封個國公了,這前前后后立這么多功勞,國公之爵應該是妥妥的,三等公都不夠。”

原本的功勞,聽二老爺再封個二等侯好說,但國公還差一些,但現在國公應是確鑿無疑。

這可是不滿二十歲的國公,比著小國公在時都不遑多讓,而小國公那是祖宗傳下的爵位,都比不上他。

少婦思量著,心湖中不由倒映出那張清雋的面容來,還有那晚的無賴。

秦可卿黛眉星眼含喜,那張宛如芙蓉花瓣的玉顏之上笑意淺淺,柔聲說道:“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回來就是了。”

她這上個月月信沒有來著,問了郎中,說是喜脈,應該是有孕了。

尤三姐嫵媚流波的美眸熠熠而動,道:“姐姐,大爺打贏這場仗以后,快班師了吧。”

當初說是要納她過門,可因為忙于公事一直拖到現在,等回來應該差不多有時間了。

“仗應該還沒打完,等到打完,許是還得有一個月。”尤氏秀美婉麗的玉容上紅暈泛起,手中攥著一方手帕,心頭欣喜不勝。

而李紈目光也有些怔怔失神,沒有說著其他,只是心神有些恍惚。

就在眾人說話之時,一個著綾羅綢緞的嬤嬤站在窗外,喜笑顏開說道:“珩大奶奶,寶姑娘、林姑娘、云姑娘她們來了。”

“這下人都齊了,一會兒好好吃個飯。”鳳姐笑著說道。

秦可卿迎將而去,看向從外間而來的寶釵以及黛玉、云琴、蘭溪、紋綺等少女,入目之處,釵裙環襖,珠輝玉麗。

秦可卿面帶微笑,近前拉過寶釵和黛玉的手,說道:“說著都晌午了,等會兒一同吃點兒飯,為大勝慶慶祝。”

寶釵與黛玉坐將下來,臉上多少有些害羞而起的紅暈。

這么多人,偏偏拉著她們兩個。

而寶琴、湘云、探春倒是不見絲毫異樣,蘭溪、紋綺四人紛紛落座下來。

“大奶奶,宮里的皇后娘娘賞賜了一些物件和絹帛織繡,咸寧公主和清河郡主領著女官送過來了。”就在眾人有說有笑地敘話之時,一個嬤嬤說道。

原來,宋皇后與崇平帝用罷午飯之后,就打發著嬤嬤從六宮府庫中收拾著一些好物件給寧國府送來。

在宮中吃罷午膳,無事可干的咸寧公主,也領著清河郡主、宋妍一同過來串門子。

秦可卿臉上的笑意凝滯了下,旋即繁盛下來,說道:“我們去迎迎。”

甄蘭拉著自家妹妹的小手,低聲道:“那位咸寧公主來了呢。”

甄溪星眸凝了凝,輕聲說道:“她們看著也沒盛情凌人的。”

甄蘭嘴角噙起一絲冷誚之色。

那是現在,等到真的嫁給那人以后,還會容忍著她們陪著珩大哥?

不大一會兒,咸寧公主與李嬋月在幾個女官的相陪下,來到廳堂之中。

秦可卿向著咸寧公主見禮,說道:“永寧侯命婦,見過公主殿下。”

“秦姐姐,快快請起。”咸寧公主清眸中笑意不減,看向秦可卿,柔聲說道。

命婦嗎?等先生回京以后,父皇就會賜婚,那時候她與眼前的秦氏大抵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秦姐姐可收到先生的消息了?”咸寧公主看向容色艷麗的少婦,問道。

李嬋月來到黛玉身邊兒,拉過黛玉的素手,道:“林妹妹。”

秦可卿相邀著兩人坐下,輕聲說道:“外間已經聽說了,平安州大捷。”

鳳姐丹鳳眼看向咸寧公主與小郡主,丹鳳眼閃了閃,心頭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天潢貴胄又如何,還不是一張床上伺候著那人。

大觀園,櫳翠庵

相比寧榮兩府的喧鬧和熱烈,這座庵堂環境幽靜,青墻之上爬滿了藤蘿,而紅梅早些凋謝,探出纖瘦的樹枝,在三月春風中輕輕搖晃。

廂房之中,妙玉一身鶴綃素絹道袍,青絲并未挽成道髻,而是以青繩隨意束在腰后,手中拿著毛筆,落筆在空白信箋上,凝神書寫著佛經,潔白無暇的手腕在柔煦春光中恍若一截羊脂白玉。

一行行娟秀、干凈的字跡在箋紙上現出。

而不遠處的惜春則正在畫畫,過了年,長了一歲的傲嬌小蘿莉,五官漸漸張開,身著粉裙,頭上挽著一個發髻。

迎春則是和岫煙坐在靠窗的炕幾上,隔著漆木小桌下棋,此刻柔煦微光透過窗口稀疏而下,落在棋坪之上,遠處的檀香裊裊,似在氤氳繚繞中遲滯了時間。

此刻倒真有“寶鼎茶閑煙尚綠,綠窗棋罷指猶涼”的意韻。

因為櫳翠庵向來清凈,少有人來,是故妙玉以及迎春、惜春以及邢岫煙并未收到賈珩在平安州大捷的喜訊。

而這時候,素素從外間進來,說道:“姑娘,我剛剛去廚房,聽那些嬤嬤都在議論著大爺。”

妙玉手中的毛筆頓了頓,晶瑩玉容轉而看向素素,問道:“怎么說的?”

這時,惜春也抬起小臉,目中滿是好奇之色。

素素道:“大爺在平安州又打了勝仗,外面都說這次功勞立得不小,比著上次領騎軍出征都厲害一些。”

妙玉道了一聲佛號,心頭涌起歡喜,道:“是什么勝仗?”

素素撓了撓頭,說道:“姑娘,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好像說這次功勞大的不得了。”

邢岫煙放下棋子,寧靜玉容上若有所思,柔聲道:“有沒有說什么時候班師回京?”

素素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說著呢。”

惜春放下畫筆,來到妙玉近前,說道:“我去嫂子那邊兒看看,許是能聽到消息。”

自從賈珩領兵赴北以后,心底無時不掛念著。

重華宮

因為此宮建立在林木森森,重重宮闕中,平時罕有人來,是故此刻也并未聽到外間捷報的喜訊。

正是過晌時分,明媚的春日陽光照耀在殿宇上一片片覆著的琉璃瓦上,原本美輪美奐的殿宇更添金碧輝煌。

端明殿中,隆治帝坐在書案之后,拿著一本書正在看著,頭發灰白,身形佝僂的老者,拿著放大鏡看著大漢的邊鎮輿圖。

這時,一旁的公公遞上茶盅,躬身彎腰,徐徐而退。

馮太后緩緩走將過來,道:“看著吃力,就不要再看著了。”

“北平府城為敵虜三處圍攻,官軍想驅逐入境的東虜不大容易啊,河北的兵馬戰力比不上京營。”太上皇放下放大鏡,道:“宣大可有軍情傳來?”

馮太后柔聲道:“自從上次宣化傳來捷音,有幾天沒有傳過來了。”

太上皇端起茶盅,點了點頭道:“這寧國府的賈珩,還是很能帶兵打仗的,只是兵馬集合在宣大,需得防備一下奴酋繞路遠襲,北平府這邊兒就是,這平安州也當派重兵守衛著,朔州原為代、晉之地門戶,應該有所提防。”

馮太后道:“那永寧侯也是用老了兵的人,不會不知道,說來都打了兩場勝仗了。”

“那也不可大意。”太上皇說著,放下手中的茶盅,說道。

這時,一個老太監快步而來,朝著馮太后道:“太后娘娘,外間傳開了,平安州大捷。”

此言一出,太上皇蒼老眼眸中精光閃爍,盯著那老太監,問道:“哪里大捷?”

“平安州。”老太監連忙回著。

“朕就知道,這些女真人詭計多端,會繞路偷襲。”太上皇雀躍說道。

果然應在平安州!

馮太后這會兒也有些驚訝,看向那變得老小孩兒的太上皇,心道,畢竟也是做了幾十年明君英主的人。

那老太監面帶笑意,續道:“陛下神機妙算,聽說這次永寧侯殲敵近萬,以紅夷大炮轟殺了奴酋皇太極。”

太上皇聞言,臉上的笑容凝滯當場,幾乎如遭雷殛,手里拿著的放大鏡“啪嗒”落在桌子上,繼而跌落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炮轟奴酋?”太上皇嘴唇哆嗦,面色難以置信,身形晃了晃。

老太監聲音欣喜說道:“陛下,前面是這般說的,說是身首異處。”

馮太后連忙近前攙扶住太上皇,眉頭蹙了蹙。

“蒼天佑漢啊,當年遼東之失,皇太極屠戮我不少漢兵。”隆治帝對著一旁的馮太后感慨說著,道:“好啊,這賈珩這一仗打的好,賞,要好好賞賜才是。”

在這一刻,太上皇神情就有幾許恍惚,在這一刻甚至生出一股錯覺,此刻的字跡還是那個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煊赫的隆治大帝。

“來人,去喚雍王過來。”太上皇低聲換道。

然而這時,一個公公匆匆進入殿中,稟告道:“來了。”

不多時,太上皇凝眸看向那中年皇者,道:“雍王,前面怎么說?”

崇平帝看向面色激動的太上皇,情知已經知曉前面的大捷,說道:“父皇,子鈺在平安州取得大捷,皇太極殞命,子鈺說已經取了皇太極的首級,打算呈送至京。”

太上皇聞言,面頰閃過一抹異樣的潮紅,顫聲道:“這……”

皇太極的人頭?

馮太后連忙撫著太上皇的后背,說道:“先到床上歇歇吧。”

太上皇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在馮太后以及女官的攙扶下,坐在廂房的床榻上。

太上皇躺在床榻上,道:“雍王,這賈子鈺要好好賞賜才是。”

崇平帝面無表情,近前在繡墩上坐下,心頭的一些情緒也淡了許多,說道:“咸寧年歲不小了,兒臣打算將咸寧許配給他,晉陽說嬋月也不小歲數,一同許給他,兼祧榮寧兩府,承嗣香火。”

太上皇躺在床上,心緒仍有些激蕩,說道:“好,這樣才周全,爵位可以不要升這么快,這才是君臣長長久久之道。”

既然下嫁了公主和郡主,那一等國公就不用封了,以后再有功勞也能壓制一些。

馮太后蹙眉,問道:“怎么,嬋月也許給他?”

“母后,這是晉陽的主意,晉陽她沒給你說?”崇平帝輕聲道。

“她沒和我說,我也許久沒見她了。”馮太后蹙了蹙眉,詫異說道:“這可稀了奇的,她心疼嬋月心疼的給什么似的。”

崇平帝面色頓了頓,道:“再是心疼,嬋月也到了許人的年紀了。”

馮太后也不知想起什么,輕輕嘆了一口氣。

就在京中為賈珩平安州大捷的消息歡騰鼓舞之時——

大同城城外八里遠的廖闊蒼穹之下,依托一座矮丘,營寨中一頂頂帳篷錯落有致分布著,多爾袞正在與一眾軍將議事。

“皇兄領兵前去也有兩天了,那邊兒似乎也沒有個動靜。”阿濟格眉頭緊皺,憂心忡忡道:“奪下平安州,再派人送信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多爾袞皺了皺眉說道:“許是被什么耽擱了,這幾天大同城中的兵馬有沒有調動?”

“這誰能看出來?漢人在大同城中屯住了不少兵馬,十多萬人。”阿濟格道。

多爾袞看向一旁的范憲斗,道:“范先生為智謀之士,以范先生之見,漢人是否在平安州有所防備?”

范憲斗手捻頜下胡須,道:“據情報來說,平安州節度使崔嶺沒有受漢廷的永寧侯處置,應該未有防備,而且平安州之地據峻關險隘,漢軍也不會想到我大軍會向平安州猛攻。”

多爾袞點了點頭,說道:“這幾天,大同城上的抵抗強度倒是不減,也不像是察覺的樣子。”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忽而外間傳來急迫而驚惶的聲音,道:“睿親王,大事不好了。”

多爾袞皺了皺眉,喝問道:“怎么回事兒?”

少頃,一個參領模樣的女真人,跌跌撞撞地進入軍帳中,噗通跪下,面上悲戚之色籠罩,道:“睿親王,鄭親王回來了。”

多爾袞喝道:“回來就回來,這么驚惶做什么?”

說著,心底就是一沉,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那參領伏地痛哭道:“王爺,皇上……皇上他駕崩了。”

此言一出,恍若一股刺骨的寒風刮過大帳,讓多爾袞、阿濟格以及一眾漢臣臉色大變,目光呆滯。

阿濟格愣怔片刻,一把抓住那參領的前襟,額頭青筋暴起,目光兇戾,沉喝道:“你這奴才,好大的狗膽,敢咒罵皇兄?”

睿親王多爾袞站起身來,死死盯著那參領,問道:“究竟怎么回事兒?”

“鄭親王回來之時,全軍掛白,說皇上在平安州下為漢軍炮銃所傷,駕崩了。”那參領眼圈微紅,聲音哽咽說道。

多爾袞聞言,頹然坐下,喃喃說道:“不,皇兄怎么可能會?”

一旁的范憲斗手中的胡須幾乎要被捻斷,心頭也沉入谷底。

怪不得他這幾天心底隱隱有股不安,看來漢廷是在平安州有著伏兵。

而此刻,遠處已經傳來嚎哭之聲,分明是全軍縞素的濟爾哈朗率領的軍卒,已經接近了大營。

阿濟格咬了咬牙,道:“咱們去看看。”

多爾袞強忍悲傷,說道:“帶我去見濟爾哈朗。”

不大一會兒,清國鄭親王濟爾哈朗領著殘兵敗將進入大營,身上已經穿著白色孝服,頭上系著孝帶,神情憔悴,面帶悲愴。

“睿親王,皇兄他駕崩了。”一見多爾袞與阿濟格迎來,濟爾哈朗快行幾步,已經哭著跪將下來,嚎啕痛哭。

多爾袞眉頭緊皺,喝問道:“你和德格類是怎么保護皇兄的?”

濟爾哈朗泣不成聲道:“皇上和我去襲取平安州,但漢軍早有埋伏,他們火器強橫,皇兄一時不察,被炮銃轟到,是我沒有保護好皇兄,沒有保護好皇兄啊。”

“德格類呢?”多爾袞聞言,一顆心沉入谷底,拉著濟爾哈朗的胳膊,問道。

濟爾哈朗面帶痛苦之色,說道:“德格類沒有擋住漢軍大將,為其所斬,在平安州的是永寧侯賈珩,他早就設了伏兵,算定了我們會偷襲平安州,用紅夷大炮轟著。”

濟爾哈朗說著,帶著哭腔地講事情敘說了一遍。

多爾袞臉色煞白,只覺手足冰涼,身形晃了晃,看向一旁的阿濟格,想起皇太極往日的照顧,哭道:“皇兄,皇兄。”

此刻,聞訊趕來的一眾漢臣,如范憲斗、鄧長春、蘇弘祖臉色難看,心頭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漢廷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強橫?還有炮銃竟如此厲害?

一時間,整個清軍大營的數萬精銳旗丁嚎啕大哭,一股哀傷的氣氛彌漫著。

“來人,全軍掛幡,帶孝!”多爾袞強壓悲傷,目光堅定,吩咐說道。

左右侍奉的親衛聞言,齊齊拱手一禮。

阿濟格面容青紅交錯,怒吼道:“二弟,讓我帶兵將這大同城拿下來,為皇兄報仇!”

多爾袞聞言,眉頭緊皺,沉喝道:“胡鬧!”

范憲斗面色也微微一變,看向多爾袞兄弟,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出口。

這是愛新覺羅的家事,他們說是漢臣,其實是外人,根本不便摻和。

而阿濟格已被多爾袞死死拉住。

“還嫌這次敗的不夠慘嗎?”多爾袞拉著瞳孔血紅,幾欲發狂的阿濟格,沉喝道。

阿濟格怒吼連連,面色憤恨,終究是被多爾袞給拉住。

多爾袞道:“來人,請幾位蒙古王爺過來,去通知在北平府的禮親王他們,迅速收兵,這仗不能打了。”

說到最后,語氣頹然和悲愴。

皇太極一殞命,士氣低落,這戰事自然休提,現在能順利撤軍返回盛京已經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阿濟格擦了擦眼淚,說道:“二弟,皇兄他走的突然,既沒有立嗣,也沒有留下遺詔,后繼之君當及早有定下才是。”

此言一出,不遠處的范憲斗、蘇弘祖、鄧長春、石廷柱等漢臣心頭都是一凜。

皇太極立國以后,的確未立太子,長子豪格還在北平領兵攻掠漢人城池,國內的其他幾個兒子,如福臨今年已是沖齡之年。

多爾袞聞言,面色倏變,出言斥責道:“這是關乎我朝興衰的大事,未等召齊旗主,誰也不得妄議!”

心思電轉之間,暗忖道,如果讓豪格即位,以其暴戾殘虐的性情,那大清國真要完了。

可代善父子又與豪格一向走的近,難免再鬧出亂子,現在的大清經不住這般折騰了。

心頭不由涌起一陣苦澀,皇兄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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