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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內書房
崇平帝默然片刻,說道:“先前子鈺在奏疏中提及新政之功不論,要求朕賜婚釵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那薛家的女孩兒也就罷了,不過一商賈之女,這林如海的女兒……倒也有些不妥。
不過眼前少年,不計功勞,反而惦念這些,究竟是真的癡情種?還是也有仿王翦、蕭何的自污之意?
可以說,隨著賈珩因功晉爵為一等國公,又在新政上攫取巨大的政治聲望,已經有大漢柱國之臣的人望。
一旦新政大行于世,那時,威望加身,某種程度上甚至威脅到了皇權。
賈珩目光微動,低聲道:“圣上容稟,微臣起于微末之間,蒙圣上拔擢,得以伸展志向,這些年與薛家女和林家女相處日久,漸生情誼,還請圣上成全。”
說著,一撩衣袍,跪將下來。
崇平帝目光投向那少年,說道:“你啊,雖說少年慕艾,但也不可過分沉溺,你可知你新政之功加上,足以名垂青史,如今有了這等好色風流之事,不知世人如何看待、議論。”
經此一事,起碼天下文臣多有不齒。
賈珩抬起頭,朗聲道:“圣上,微臣自一介草民,成就今日之國公,余愿已稱,不敢奢求其他,只想忠勤事上,親眷平安富貴,可保長久。”
的確是余愿已稱,天下至尊至貴,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被他擺成各種樣子,縱觀青史,罕有之。
如今見到苦主,心頭其實也有幾許愧疚。
看向那少年目中的真摯與誠懇,崇平帝默然片刻,心頭深處隱隱的一絲猜忌淡去,道:“朕許你咸寧和嬋月,就知你是個癡情種子,而后又有樂安郡主,其實群臣與天下頗多非議之聲,提及朕以陳家女籠絡,實是不成體統,可知這是你賈子鈺所提及的?”
賈珩再次頓首而拜,高聲說道:“圣上之恩,微臣縱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
甜妞兒的事,的確是他做差了。
先前沒有忍住,他給天子跪下了。
崇平帝沉靜目光看向那似是陳述“平生志向”的少年,叮囑說道:“只是少年之時,戒之在色,不可過于沉溺了。”
再看看,人心易變,此外還要看后嗣之君能否駕馭住這等雄才。
或許沉迷酒色,英年早逝,以全君臣之誼?
念及此處,崇平帝心頭就是一驚,連忙將這種期望驅逐腦后。
崇平帝轉而問道:“子鈺先前所上奏疏,提及在天津,威海籌建海師,自海路攻擊朝鮮,不知何時著手此事。”
賈珩溫聲說道:“微臣想待新政大行,今天夏六月、七月,那時前往天津衛督練海師。”
“夏六月,七月?”崇平帝面色現出思索之色,輕聲道:“子鈺,你也不要太過奔波了,先在府中好生歇息一段時間,陪陪那秦氏和女兒。”
不說其他,京城女眷都在,還有咸寧與嬋月,也不會有那等憂心之事。
況且遼東未平,這些流言說不得還是敵國暗中煽動、離間他與子鈺。
先前那陳淵刺殺太上皇,就有此意。
賈珩與崇平帝敘完話,也沒有在宮中多做盤桓,然后返回家中。
就在君臣二人敘話之時,另一邊兒,麗人在一眾宮人以及咸寧公主與李嬋月的陪同下,返回坤寧宮中。
宮苑,坤寧宮
殿前云髻堆翠,衣衫明麗的婦人列隊而候,云髻之間,珠釵碧簪,流蘇搖晃不停。
端容貴妃率領一眾宮妃、嬤嬤和女官,迎候著那雍容華美的麗人,快步行去,面色悲戚,低聲說道:“姐姐,你回來了。”
先前宋太公過身,這位麗人因在京中要照顧崇平帝,就沒有南下奔喪,心頭未嘗不為之愧疚。
宋皇后柳葉細眉之下,美眸凝睇而望著自家的胞妹,一時間竟覺恍然如夢,定了定心神,柔聲道:“妹妹,這段時日,一向可好?”
其實,麗人自從進入朱紅高墻、飛檐勾角的宮苑,這種時空交錯,恍然如夢之感就抑制不住。
似那往日行船的種種癡纏,以及刻骨民心,猶如昨日。
端容貴妃將一雙清冽、明亮的目光,落在那麗人雍美華艷更勝三分的臉蛋兒上,心頭詫異了下,哀聲道:“姐姐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宋皇后心頭有些異樣,一雙狹長、清冽的鳳眸中,柔聲道:“這一路奔波,幾乎風餐露宿的,別再加上惦念京城的事兒,可不就是成了如今的樣子。”
如果說在杭州時候是憔悴的不成樣子,到了金陵以后,尤其是這一路而來的荒唐,她真是……
那時,她還服著父喪,真是太不知廉恥了。
端容貴妃倒也察覺不出麗人心頭所想,柔聲道:“姐姐先到殿中敘話吧。”
宋皇后輕輕應了一聲,然后在咸寧公主與李嬋月的陪同下,進入殿中,來到軟褥上落座下來。
端容貴妃遠山黛眉之下,清眸目光秋波瀲滟,關切說道:“家里怎么樣?”
宋皇后柔聲說道:“家里一切都好。”
端容貴妃點了點頭,寒暄著。
神京,榮國府,榮慶堂
就在賈珩返回神京城以后,榮國府中的賈母也收到了消息,正在榮慶堂中與邢、王二夫人、薛姨媽等人有說有笑。
整個榮國府陷入一片歡樂的海洋。
此刻,自大門至后院,仆人丫鬟面上喜氣洋洋,翹首而望。
賈母笑道:“可算是回來了,這一眨眼去南方一年多了。”
薛姨媽笑了笑,說道:“如今也是回來了。”
心頭卻涌起陣陣苦澀。
她家寶丫頭,可真不知怎么辦才好了,這回來可怎么辦才好。
而王夫人白皙如玉的面容淡漠無情,手中盤著的一圈佛珠輕輕捏了下,嘴角跳了跳。
下首的寶玉,那張宛如中秋滿月的臉盤之上,卻毫不掩飾地現出欣喜,清聲道:“林妹妹、寶姐姐要回來了。”
這段時間,可將寶玉難受壞了,急的抓耳撓腮,整個寧榮兩府的姑娘、丫鬟全部南下,就連鳳姐、李紈這樣的媳婦兒都南下,真就是脂粉金釵,目之所見,盡數歸金陵。
雖說薛林兩人已經歸心賈珩,但寶玉卻不管這樣,或者說……我跟孩子姓!
薛姨媽瞥了一眼寶玉,心神就有些異樣。
而王夫人臉色同樣有些不大好看。
那薛林二人全部跟了那位珩大爺,寶玉但凡有點兒志氣,也不會這般。
賈母道:“去派人看看。”
這會兒,一個衣衫明麗的嬤嬤笑了笑,近前,說道:“老太太,珠大奶奶、璉二奶奶和寶姑娘、林姑娘都回來了,已到了后院。”
賈母笑了笑,說道:“鴛鴦,隨我去迎迎。”
不大一會兒,就聽到恍若銀鈴般的笑聲遙遙傳來,滿是爽朗和明亮。
“老祖宗。”鳳姐著一襲朱紅衣裙,云髻疊翠,衣帶上香氣縈繞,吊梢眉之下,那雙顧盼神飛的丹鳳眼明亮剔透,笑意盈盈。
此刻,李紈、釵黛、三春、云琴、蘭溪、紋綺等小姑娘以及曹氏也在身旁丫鬟和嬤嬤的簇擁下,來到近前,喚著賈母。
至于妙玉以及邢岫煙則是在平兒的陪同下,挺著大肚子前往了櫳翠庵。
賈母慈眉善目,臉上滿是笑呵呵,道:“鳳丫頭,寶丫頭,玉兒,都回來了。”
這段時間,可把賈母想壞了。
整個榮慶堂都冷冷清清的,一點兒熱鬧都沒有。
而此刻,寶玉則是目光癡癡地看向那柳眉彎彎,容顏明媚的黛玉。
經了人事的黛玉,正值芳齡年華,青春靚麗不乏一些嫵媚艷冶的氣息,尤其罥煙眉之下,星眸凝露,粲然如星虹,精致如畫的眉眼猶如西施。
正如原著所言,薛蟠只看一眼,就為風情流波而醉的酥軟當地,難以自持。
鳳姐笑了笑,低聲道:“老祖宗。”
薛姨媽笑了笑,相邀道:“老太太,到屋里說吧。”
眾人說著,鶯鶯燕燕進入榮慶堂。
此刻,繞過一道描繪著牡丹花的屏風之后,落座在幾張鋪就著軟褥的椅子上,眾人聚在一起敘話。
賈母問道:“你們在江南玩的可還好吧?”
鳳姐笑了笑,說道:“江南,小時候也沒少玩,那邊兒就是暖和一些。”
黛玉柔聲說道:“平常也是在家里,姊妹們一起說話。”
湘云這會兒在一旁倒是躍躍欲試,但卻被探春在一旁拉著素手。
賈母笑道:“珩哥兒呢?怎么不見他?”
這會兒,寶釵接過話頭兒,柔聲道:“珩大哥與宮中一同進宮去了。”
薛姨媽不由瞥了一眼那容顏白膩恍若梨蕊的少女,心頭不由一陣疼惜。
這段時間,苦了寶丫頭了,似乎清減了許多。
賈母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珩哥兒也出去了半年了,這次回來應該能好好在家里對待會兒吧,可卿女兒滿月酒,他都沒有趕上。”
這時,鳳姐接過話頭兒,艷麗玉容上笑意縈起,比著往日眉頭郁郁不展,明顯氣息明媚許多,說道:“珩兄弟說,今年就沒有什么戰事了,會在家中多待一些時日。”
賈母點了點頭,道:“也不能一直在外飄著,也得時常陪陪家里的人才是。”
鳳姐笑道:“誰說不是呢,這幾年,珩兄弟是一日不能得閑,帶兵打仗,立功晉爵。”
不僅是立功不得閑,而且別的事情也不得閑……
說著,余光瞥了一眼那坐在不遠處的李紈。
李紈此刻正在與一個嬤嬤敘話,分明是詢問著自家寶貝兒子的情況。
另一邊兒,僅僅一墻之隔的寧國府,廳堂之中——
秦可卿一襲淡紅色衣裙,云髻秀美、明麗,此刻端坐在一張梨花雕刻的木椅子上,下首坐著尤二姐、尤三姐等人,衣衫華美、明麗,目之所見,桃腮杏眸,美艷動人。
尤三姐艷冶、妖媚的臉蛋兒上蒙起一層濃烈的思念之情,柔聲說道:“秦姐姐,大爺就要回來了。”
她已經有許久沒有……見到大爺了。
秦可卿臉上見著思念之色,柔聲說道:“還得一會兒,要等到宮中賜宴以后了。”
這段時間,女兒都大了一些,都快會喊媽了,卻不見他回來。
尤二姐眉眼溫婉如水,明麗、靜美的臉蛋兒上卻有些怔怔失神。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寧國府三年了,這三年,誰知道她怎么過來的嗎?
年歲一年比一年大,那人什么都不說。
就在寧國府中一應女眷心思各異地等候之時,卻見一個嬤嬤進入廳堂,語氣欣喜不盡,說道:“珩大爺回來了。”
這次賈珩并沒有先去群釵齊聚的榮國府,而是第一時間返回寧國府。
秦可卿玉顏上滿是欣喜之色,輕聲道:“可算是回來了,我們去迎迎吧。”
說話之間,秦可卿與尤氏三姝出了廂房,立身在廊檐下,看向綠漆欄桿圍攏而起的抄手游廊盡頭的內三門。
就在這時,只見那蟒服少年快步而來,沉靜面容上沐浴著日光,在鼻梁上倒映著日影。
秦可卿因為生過孩子以后,那張線條柔潤的玉容豐麗、雍美,聲音似有幾許呢喃,說道:“夫君。”
如果算起來,夫妻兩人甚至有半年未見。
賈珩立身原地,抬眸看向那雍容華美,宛如一株嬌艷牡丹花的麗人,低聲說道:“可卿。”
此刻重回金陵,隨著時間流逝,甜妞兒的邊際效應也開始呈現,老婆還是自己的香。
尤三姐此刻秀眉之下,那雙眉眼明麗的玉容,看向那少年,美眸之中不由現出癡癡之意。
賈珩近前,拉住秦可卿的素手,隱約能夠感受到素手主人的顫栗,輕聲說道:“可卿。”
秦可卿修麗、豐潤的玉顏上,似籠起相思之意,忽覺鼻頭一酸,瑩潤如水的美眸中霧氣朦朧,淚光點點,柔聲道:“夫君。”
賈珩一下子就將麗人擁入懷中,湊到麗人耳畔,輕聲呢喃道:“可卿。”
此刻,尤氏以及尤二姐,尤三姐則是靜靜看著擁在一起的兩口子,也不怎么打擾。
兩人相擁在一起,倏而分開,秦可卿芳心微羞,拿過帕子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輕聲說道:“夫君,進屋里說話吧。”
這會兒這么多人看著呢。
賈珩點了點頭,凝眸看向不遠處的尤三姐,然后挽著秦可卿的手,向屋中而去。
進入屋中,夫妻二人落座下來。
賈珩道:“女兒呢?”
聽賈珩頭一件事兒就提及自家女兒,秦可卿秀眉彎彎,芳心欣喜莫名,輕聲說道:“讓奶嬤嬤抱著呢。”
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嬤嬤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行至近前。
秦可卿笑了笑,道:“小丫頭胖乎乎的,我都說將來怎么辦呢。”
賈珩道:“胖一些好點兒,將來女大十八變,我看看。”
只見嬰兒伸出兩只白生生的手臂,白里透紅的臉蛋兒笑意爛漫,黑如葡萄的眼珠中,
口中咿咿呀呀不停。
賈珩笑了笑,道:“這是叫爹爹呢?”
說著,抱過襁褓中的嬰兒,親了一口那奶里奶氣的嬰兒臉蛋兒,只覺肌膚酥軟、柔嫩,香香的實在可愛不勝。
秦可卿細秀柳眉之下,明眸笑意盈盈地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不由現出絲絲甜蜜。
如果她們一家三口能這般天長地久就好了。
賈珩抱著女兒逗了一會兒,道:“可卿,芙兒快滿一歲了吧。”
“還早著呢。”秦可卿柳眉星眼笑意盈盈,柔聲說道。
賈珩笑了笑,輕聲說道:“到那時候得好生慶賀一番才是。”
而夫妻二人敘著話,不大一會兒,嬤嬤進來稟告說道:“大爺,奶奶,老太太讓大爺過去西府那邊兒說話呢。”
賈珩面色微頓,看向一旁的秦可卿,將襁褓中的嬰兒抱給一旁的奶嬤嬤。
“夫君先去吧。”秦可卿柳葉細眉之下,晶然美眸盈盈如水,柔聲道。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溫煦地看向秦可卿,輕聲說道:“等會兒我再回來。”
賈母喚他過去,大概就是問著這次南下的經歷,可能還有瀟瀟的婚事兒?
出了廳堂,來到回廊之上,正好見到那鴨蛋臉,身形高挑,攥著麻花辮兒的少女,輕聲說道:“鴛鴦。”
鴛鴦清麗眉眼也有些欣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輕聲道:“珩大爺。”
說著,在那少年的目光注視下,改口說道:“夫君。”
賈珩近前,伸手挽住少女的纖纖柔荑,輕聲說道:“鴛鴦,許久不見了。”
平鴛襲,可謂丫鬟界的三巨頭,尤以金鴛鴦身材最為苗秀,氣質最為出塵。
鴛鴦低聲說道:“夫君,老太太在榮慶堂等著呢…唔”
少女還未說完,卻見那少年湊近而來,彎彎而細密的眼睫毛,輕輕顫抖了下,帶著幾顆小雀斑的臉蛋兒紅若胭脂。
那是久違的珍視以及親昵。
少頃,鴛鴦輕輕推著那少年的肩頭,低聲道:“老太太那邊兒還等著呢,先過去吧。”
幸虧她所在的地方是僻靜地,周圍倒也沒有多少人能注意到。
賈珩笑了笑,說道:“那等見過老太太以后,”
這段時間,也有些想念這個錦心繡口的金鴛鴦了。
榮國府,榮慶堂
此刻,賈母坐在一方羅漢床上,周圍隨著鳳姐的逗趣兒,整個榮慶堂中歡聲笑語不停,似重新恢復了往日久違的喧鬧。
而寶玉一直朝黛玉身邊兒湊,詢問道:“林妹妹,今年金陵下雪了沒有。”
黛玉秀麗玉容上蒙起一層不自在,星眸清冷,輕聲說道:“寶二哥,我也不記得了。”
寶玉:“???”
什么意思?你不記得了是什么情況?
這會兒,襲人道:“姑娘坐了這么久船,應該倦了吧,不若回瀟湘館歇歇。”
黛玉輕輕應了一聲,正要起身。
嗯,分明是不打算在陪著寶玉在那閑聊。
正在幾人說話之時,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嬤嬤,快步進入廂房,對著賈母一臉欣喜地說道。
“大爺過來了。”
廳堂中正歡聲笑語說著的眾人,聞言,都停了說笑,抬眸看向那門口方向。
賈母欣喜說道:“珩哥兒回來了。”
不大一會兒,賈珩舉步而入,向那坐在羅漢床上的賈母行了一禮,說道:“見過老太太。”
“珩哥兒快快起來。”賈母笑呵呵地看向那少年,臉上滿是欣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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