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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不用一直抱著,小六在家已經會走了。”
三天后,小治國差不多已經熟悉了新家和新面孔,得益于在秦家莊時就在一眾伯伯、伯母家吃“百家飯”,睡“百家覺”,他在新家里適應的很快。
更不要說,還有三個同齡的哥哥,以及從未見過的那么多那么多玩具,和好吃的……
大媽媽婁秀也特別溫柔,到哪都抱著他,這是小治國在秦家莊都沒有的待遇。
打他會爬的那天起,親媽秦大雪就很少再抱他了。
在小治國看來,爸爸可能有些嫉妒,勸著大媽媽不要抱他……
小治國眨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好似在跟他說:你少管閑事!
婁秀笑道:“不抱能行么?指望你那三個臭兒子讓弟弟呀?一會兒看不到就欺負上了。等什么時候小六兒追上三個哥哥壯實,我再撂開手。”
又取笑李源道:“你還說我,你都幾天沒出門了,還不是放心不下小六?不過也能理解,可憐見的,這么瘦。”
李源啜飲著茶水,看著腿上正在使力的三兒子,感覺富貴兒是想把他的腿給撅折了,輕輕使了個巧勁,掀了他一個屁墩兒,看躺在地板上咯咯笑個不停胖兒子,他跟著笑道:“只要孩子健康就行,慢慢調養就好。”
論身體素質,秦大雪不比二婁差。
婁秀趕人:“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孫嬸她們一會兒就到了,看你又在家,都要笑話我們呢。”
李源道:“那也得等她們來了再說,不然你一個拖四個怎么帶?曉娥這兩天忙什么呢,每天一大早就走,那么晚才回來?”
婁秀笑道:“她最近在做大買賣,和陳雪茹一起,還有那位何家二太,一起成立了一家新地產公司,準備做地產修房子。”
李源扯了扯嘴角,道:“一定是陳雪茹鼓動的吧?”
婁秀點頭笑道:“雪茹說,港島每年都要流入那么多人口,經濟又那么紅火,房產這一行指定年年往上飄。”
李源道:“就她們那點家底,在拿地方面,爭不過那些大地產公司吧?”
婁秀笑道:“不去拿地,雪茹說,拿地肯定爭不過別人,就買唐樓。九龍有很多破舊的唐樓,這些唐樓分散分布,稍微大點的建筑公司都看不上眼。雪茹說,實際上拆一座唐樓的本錢,比起拿地來貴不了多少,非常值得,因為房價的上漲速度會遠遠高于這點成本。并且,唐樓的位置都很好。她們現在悄摸的在行動。”
李源對生意還真不算精通,問道:“那干嗎叫上何家那位?現在還談不上什么親家吧?就算是親家,反倒更不該攪和在一起了。何家那位可不是善茬子。”
婁秀白他一眼,道:“何家不止是開賭場的,他家最先是以建筑公司起的家,港島最大的建筑隊就是何家的利安建筑。而且建筑業龍蛇混雜,好多人做起生意來不擇手段,有何家在,還安心些。二太的產業和何家是分開的,問過老羅蘭,他說不要緊。你猜地產公司名字叫什么?”
李源道:“叫什么?”
婁秀笑道:“就叫幸詩地產。”
李源滿臉無語,還真打算當小兩口的買賣?
正要說什么,就見鐘玉池妻子孫嬸和杜蔚文的兒媳張嫂來了,他起身將富貴兒抱起,在胖嘟嘟的屁股上拍了下,交給孫嬸后說道:“你們來了,我就去龍虎堂了,辛苦你們了。”
孫嬸、張嫂自然百般客氣,特別是孫嬸,對李源感激的不得了,道:“要不是你把我們救到這邊來,還不知道骨頭埋哪呢,怎么能過上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張嫂也點頭道:“看電視上說,北面又出了天大的事。哎喲喲,我們都在慶幸,幸虧跑過來了,不然日子怎么熬啊?李先生,以后不用跟我們客氣的。”
李源笑了笑,道:“該客氣還是要客氣一些,都是我們家的肱骨功臣。”
等張嫂去看著小六玩兒玩具,婁秀才起身,幫李源整理了下衣物,道:“別忘了明天要來客人,利家老太太要來坐坐,李家成的母親也要一道來。不僅是要看病,她們還說,你也是佛門信眾呢。”
李源笑瞇瞇道:“我比較靈活,遇到修佛的就是佛門居士,遇到信上帝的就是耶穌他大爺……”
一伙人都笑的不行,孫嬸問道:“咋就是耶穌他大爺了?”
李源道:“耶穌是圣子嘛,上帝的兒子。我是上帝他哥,不就是他大爺么?”
婁秀推他一把,道:“快上班去吧,就瞎說!”
李源又看了眼四個孩子后,才出門去了太子道西。
太子道西,沿街雙子樓。
街邊栽種著枝葉茂盛的魚木。
這地兒,五十年后一平米三十萬上下。
當然,那個時候李家如果還指著地產吃飯,那李源穿越這一遭也算白活了……
“李醫生回來了?回來的正好,你來看一個病人……”
剛到龍堂,沒來得及和阿美等店員打招呼,正在藥柜前發愁的王威就眼睛一亮,急急招手道。
李源笑道:“什么病人,王老都搞不定?”
王威苦笑道:“別說我了,我們八個輪番上陣,治了小半個月,硬是沒什么效果。當然,在別地兒也沒效果。可人家說了,龍虎堂最近牌子打的好響,連位元堂、華氏、寶芝林都推薦他們來這里。唉,你再不回來,咱們的招牌都要受影響了。”
李源問道:“什么病癥啊,這么棘手?真要是不治之癥,那我也沒法子。”
王威氣苦道:“說來也是氣人,沒其他癥狀,就一個小兒咳嗽。可該想的法我們都想了,還是沒效果。”
李源笑道:“要不怎么說咳嗽是醫生的對頭呢?咱們中醫和西醫還不一樣,咳嗽在西醫里是氣道反應,屬于呼吸道疾病。中醫呢,五臟六腑皆可令人咳嗽。咳嗽病機本就難尋,再加上患者是孩子,那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二人上了樓,站在下面的學徒們都站不住了,紛紛想往上擠,被阿麗、阿美好一頓訓斥,王威走了一半倒是又探下腦袋道:“上月月考前十的上來,其他人在下面做事。”
幾個年輕學徒狂喜,三兩步跟了上去。
剩下的則一個個面如死灰,悔恨上月沒再用功些……
跟著先生學中醫就是這樣,機會難得,把握住一回,往往能受用終身。
李源上樓后,先與黃道益點了點頭,隨后就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無精打采的靠在一個阿姨身邊。
李源見到這孩子就繃不住笑了,道:“理查?”
小孩本來奄奄一息,看到李源,還被他叫了名字后,一下坐直溜了,連連搖頭道:“叔叔,我聽不懂啊,我不叫理查的,你認錯人了!”
李源哈哈笑道:“不承認?小黃瓜,你老豆也太小氣了吧,看個病還讓你隱姓埋名來?算了,回去給你老豆說,這次叔叔免費給你看,讓他以后行事要大氣,別摳摳搜搜的……”
小孩子聞言,都顧不得去追問黃瓜是什么名堂了,眨眼道:“叔叔,你說真的?真免費?”
李源笑瞇瞇道:“我沒認錯人吧?”
小孩子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
李源回頭對黃道益道:“回頭給長實寄賬單。”
李澤凱:“……”
一臉悲憤的小臉,剛想說什么,就發出一陣干咳。
可他也顧不上這些了,只覺得平身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人,簡直豈有此理!!
阿姨估計是李家住家阿姨,對李源道:“李先生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太太帶著理查來看過幾回了,都沒見著人。哎呀,我們等的好急的。理查每天白天咳的不多,一到晚上睡覺時就咳的很厲害,覺都睡不好。我們太太都焦心的跟著病倒了,這兩天才是我帶著他來等你的。”
李源笑瞇瞇的看向李澤凱問道:“那你剛才怎么不承認?”
李澤凱氣呼呼的不說話,阿姨很嚴肅道:“理查,要有禮貌。”
顯然,阿姨不是家傭,還帶有管教之責。
李澤凱看了李源一眼,道:“李叔叔,你家看病好貴的,我爹地賺錢不容易,便宜些得不得?”
周圍人都笑,李源也哈哈笑道:“在港島,沒有第二個比你老豆還會賺錢的商人了。六七年他抄的那一大批土地和地產,如今漲了快三十倍了,搶銀行都搶不過他。你們家長實快要上市了吧?”
李澤凱又驕傲又詫異,道:“李叔叔,你怎么知道?你想要買我們家股票是不是?”
李源搖頭道:“不買不買,我是醫生,只會看病賺診金。來,把手伸出來。”
李澤凱將胳膊放在脈診上,悄悄打量著李源,總覺得這位靚仔的沒天理的叔叔,其實是吸血鬼變的……
別看他年紀小,可是已經和他哥哥每個禮拜都去長實公司旁聽會議了。
李家成專門給小哥倆設了座位,讓他們多聽多看多思考。
所以就一些商業和社會知識而言,這個還沒上一年級的孩子比普通高小學生知道的都多些。
李源沒有在意這個小黃瓜的心思,對黃道益、王威身后的諸多學徒道:“有誰脈診過?”
七八個學徒舉手,都是這一批里拔尖的。
李源問道:“什么脈象?”
左邊的一個貼耳短發,相貌中上的女孩子道:“是滑數之脈。”
李源笑道:“不錯。有幾個人診出滑數之脈的?”
除了這個女孩子外,還有兩個男生舉起手來。
李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又同李澤凱道:“伸出舌頭來。”
李澤凱做了個鬼臉……
舌紅,苔黃。
李源笑道:“之前開的方子,都是宣肺、清熱、化痰、止咳吧?”
王威道:“當然咯!滑數之脈和舌紅苔黃都是主里熱證嘛。”
李源嘆息一聲,伸手摸了摸小黃瓜的腹部,觸及了些硬塊后,問阿姨道:“他大解不是很通暢吧?”
阿姨詫異,搖頭道:“我不知……”
黃道益皺眉道:“我問診過,他都有說很好。”
李源盯著小黃瓜道:“跟醫生如果說慌話,會痛死的哦。你這個病并不難醫,可你沒有和醫生說實話,所以才鬧到這個地步,還連累你媽媽都累倒了。”
小黃瓜面色明顯露出自責神態,低頭道:“對不起李叔叔,是我沒有說實話。我好幾天才大解一次,好難受的……”
“哎呀!”
黃道益氣道:“病癥原來在這!”
李源樂道:“生病前你老豆和媽媽是不是帶你大吃了一頓?”
李澤凱驚奇道:“叔叔,你連這個都能看得出來?”
李源沒理他,對李家阿姨道:“是過食而導致食積,以至于到了大腸成了宿食,無法排泄,實熱蘊結大腸成了腑實證。”
之前第一個脈診出滑數之脈的女學徒沒忍住,詫異道:“李先生,陽明腑實證并沒有咳嗽的表征啊。”
陽明腑實證就是胃和大腸實證,醫書上所記,此證有四大臨床表現:身大熱、汗大出、口大渴、脈洪大。
并無咳嗽表征。
李源笑道:“所以說,中醫治病不能頭疼醫頭,腳痛醫腳,要以整體來看。雖然書本上沒說過陽明腑實證會咳嗽,但別忘了,肺與大腸互為表里,肺主肅降,若是腸中的實熱移于肺,就會導致肺的肅降功能失常,自然會有咳嗽。為什么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咳?躺下后,腸熱上涌入肺,所以才會咳嗽。
這就是為什么小孩子積食幾天后,會出現發熱、咳嗽,進而出現呼吸道炎癥。家長們以為就是炎癥引起的,所以給服用些消炎藥,效果當然不會好。
開方吧,用大承氣湯……”
黃道益都嚇了一跳,道:“用峻下劑?”
這可是猛藥,給人下瀉藥,能讓人一躥二里地。
李源道:“辯證正確了,有什么不敢用的。”
黃道益干笑了聲,道:“到底是藝高人膽大。”
大承氣湯為什么是峻下劑?
以四兩大黃為君,身體弱一些的,能吃死人的。
李源沒再說什么,用藥也是要講悟性的,悟不透,的確不敢亂用藥。
中醫難發展,難就難在這里……
等李家阿姨帶著李澤凱往外走時,李源還不忘叮囑一句:“跟你媽咪說,李叔叔回來了,她哪里不舒服,可以來找我看看。”
李家阿姨的笑容都有些艱難了,李澤凱倒覺得是個選擇,不過他是個孝子,氣呼呼道:“如果我明天不咳了,才叫我媽咪來!”
呵呵笑著目送兩人離開后,其他學徒也散了,李源挨著窗邊坐下,和黃道益、王威聊起了剛才的一些辯證醫理,周圍學徒們悟性高的瘋狂的汲取話語中的營養,悟性低的,只當他們是閑聊白話了……
聊了半個多小時,又來了些病人,黃道益、王威帶著徒弟們去接診,李源則靠在窗邊看著外面街道的景色,遐思一些天馬行空的事……
忽地,他臉上的悠閑神情凝住了,下意識的想躲,但只是肩膀晃了晃,就沒敢再動彈了。
一個清瘦的身影,從一輛轎車上下來,正好抬頭看向上面,和他四目相對……
這一刻,對那道身影而言,恍若如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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