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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來呀……」
輕柔的女聲在蘇午耳畔不斷回響。
他眉心豎眼劇烈跳動,念頭一閃,「智拳印」在自身諸思維念頭之中輾轉過一遍,終于將那無聲無息沾附在自己念頭上,使得自身思維遲滯的污穢障礙清掃干凈!
但在此時——
從幽深罅隙里伸出來的一條條巨手,已經將他圍攏了起來。
有些手掌攥住他被粘稠黑液包裹的腿,有些手掌則拉扯著他的胳膊!
江水里層疊的陰影,盡數被某種寒冽徹骨的詭韻封凍住了,連包裹蘇午周身的陰影都受到此種充斥江水的詭韻沖壓,而止不住的沸騰!
是以,蘇午被那些散發著腐臭的手臂抓住,自身便再騰挪不開!
影詭的力量,在這個瞬間被完全壓制!
蘇午猛然鼓催背后的「紅寶帳怙主」,猛烈散發「水菩薩」的詭韻,將周圍拉扯自己的手掌都不斷同化,使那些手掌不斷放松——
自身借助這個機會,終于沖出一條條巨手的包裹!
但巨手以外,
更有無數慘白手掌如江底水草一般搖曳著,鋪滿了蘇午的視野!
那些從幽微罅隙里飄出來的女尸,層層交疊,擺蕩手掌,將滔滔奔涌的江水都攪動了,所有江水皆隨著白蟒似的腫脹手臂擺蕩而奔騰!
江水中積蓄詭韻,詭韻裹挾著蘇午與赤龍真人的身形,投向那一具具腫脹女尸交疊之處!
一具具腫脹女尸在水中顛倒身形,翻轉浮上水面,
她們的毛孔九竅內涌出濃郁得近乎成為實質的詭韻——寒冽詭韻匯入大江之后,所有女尸便變成了干癟的人品,朝蘇午與赤龍真人包裹而來!
江翻海沸!
四下一切盡支離破碎!
蘇午眉心豎眼跳動不停,周身粘稠黑液汩汩回縮,顯出一身青金色的元皇皮,蓬蓬薪火從那青金色的紋絡裂縫中噴薄而起,他手掌探入支離的陰影中,就要將「黑地藏」從陰影中拖拽出——
這時候,
赤龍真人怒喝出聲:「神神鬼鬼!
直娘賊!
煩死了!」
一身青黑道袍的大胡子道人將雙劍插回匣中,一手并劍指,一手掐雷霆大印——怒涌向他,裹挾著他,將他的身形顛倒來去——他氣息寂定安穩,猶如天中凝固的鉛云!
鉛云碰撞,
雷霆耀發!
猶如天神一指的雷霆從大胡子道人劍指之上迸發,掃向四面八方!
「給老子破!
破!破!破!破!」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雷霆聲陣陣!
激雷迸射!
江翻海沸!
一道道「天雷指」落在那無數干癟人皮交疊形成的一張巨大皮囊上,將之炸出了一個個窟窿,將之炸得支離破碎!
赤龍真人被江水顛倒的身形剎那歸正,他周身飛騰金紅符箓,順手解下腰間「大紅蓮胎藏」,丟給了一旁的蘇午,自身則在金紅符箓裹挾下,化作赤龍,沖出支離破碎的巨大皮囊!
蘇午端起大紅蓮胎藏,
一刀揮出十輪小太陽,迫得周遭河水無法近身!
他的身形跟著被陰影包裹,化為黑龍,蜿蜒直去,直追向前方那道赤龍!
黑紅雙龍交錯著,蜿蜒過大江!
追著那團愿力果實,投入一道道幽微罅隙當中。
雙龍再度追近了那叢叢黑毛纏繞的愿力果實——二人已經越過不知多少道罅隙,他們一路追著愿力果實,此時已經踏足閩江深處,常人所
不能及的神秘所在!
大江之底,非是泥沙滾滾,水草搖曳的世界。
而是遍生出一道道罅隙,罅隙交錯間,織就了又一重隱秘境地!
一叢叢黑毛之上,散發寒冽詭韻,寒徹周遭江流。
蘇午身形掠過那團被叢叢黑發包裹的愿力果實,直追向叢叢黑色毛發源出之地——正在這時,緊隨在蘇午之后的赤龍真人驟然高喝出聲:「停下!」
聽得這一聲斷喝,蘇午身形驟然一停——
但見叢叢黑色毛發源出之地,仍是黑漆漆一片。
而蘇午眉心豎眼在觀測向黑色毛發源出之地時,瞳仁驟然顫抖收縮起來,極度危險的警兆浮現于蘇午心頭!
那纏繞著愿力果實的一叢叢黑色毛發驟然間放松開來!
更多的黑毛飄揚著,從盡頭處的黑暗罅隙里漫溢而出——在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內,無窮無盡的黑色毛發于蘇午視野里盡數鋪開!
稠密的毛發攜裹寒冽的詭韻,將滾滾江水都沖蕩開了!
于閩江某個河段,中斷了江流!
黑發填滿當下的河段!
每一根發絲,就似一根鋼鐵長針般,溢發著寒冽詭韻,照著蘇午與赤龍真人瞬間貫刺而來!
蘇午汗毛倒豎,周身粘稠黑液沸騰不休!
旁邊的赤龍真人神色無比凝重,當即一手掐劍指指向頭頂天穹,一手合掌印正對前方沖刷而來的無盡黑色毛發,口中斷喝:「雷公助我!」
「雷公助我!」
「雷公助我!」
咔咔嚓——
天穹之頂,雷霆炸響!
五團雷霆神韻如旋渦般盤踞于天穹之頂,攢射出道道雷霆,化為交錯的犬牙,包容此畔閩江河段的天與地!
犬牙上下猛一交錯!
蘇午眉心豎眼淌出汩汩鮮血!
自身所有的「雷祖神韻烙印」震動不停!
無數雷霆如龍爪般從天頂降下,在交錯的犬齒中,盡情碾磨、撕扯那橫沖而來的無窮黑色毛發——將之盡數撕扯了個粉碎!
被黑色毛發沖斷的江流河段,此時驟然變作一片空無,形成了一段真空區域!
乍然而現的雷霆,
又在乍然間消去。
河段兩端,江水滾滾沖上,填滿了河道。
一時間,
江底無數被雷霆劈死的魚蝦、從前被水草纏繞住肢體,在江底擺蕩了不知多久的人尸、獸尸悉數浮上了江面!
諸般水族、禽獸、人類的尸體在江面鋪成了厚厚一層!
而江水奔流,
卷裹著種種被劈成焦炭的尸首順流而去!
江水奔騰了一陣,水面重又變得清澈之時,赤龍真人與蘇午才浮出水面。
水面下,已然不見了那些幽微裂隙的影蹤。
虺神須與愿力果實更在雷霆劈殺下,化為飛灰。
赤龍真人抱住一根浮木,將蘇午拽了過來,二人借著那根浮木擺蕩身形,游回了岸邊。
「把身上衣服脫下來烘干了!」赤龍真人一邊向蘇午招呼著,一邊自顧自脫下身上半舊道袍,撿了幾根樹枝把衣服撐起,在旁邊點了一堆火,烘干衣物。
蘇午依言照做,回想著在閩江中遭遇的詭事,尤是心有余悸:「那驟然沖斷江流,充塞河道的黑色毛發,應該是真正的「虺神毛發」吧?
其中蘊含的寒冽詭韻,能夠充塞于附近所有江水之中,截江斷流,引動江水翻沸皆不在話下。
這般詭韻,非是一般厲詭所能有!」
赤龍真人擰了擰道袍下擺,
將水擰出來,聞聽弟子所問,瞥了對方一眼,道:「虺神在巫門口口相傳的神話中,乃是盤繞在「真閭山」上的。
閭山教又有許天師斬蛟的傳聞——
也不知道許天師斬的那蛟龍,與閩地巫門的虺神有沒有甚么關聯。
但不論怎么說,它既然都和真閭山牽扯上關系了,位格必然極高——當下僅僅是充塞河水,截江斷流的程度,還夠不到與虺神相對應的位格。
看來虺神是真正存在的。
當下我們遇到的那些黑色毛發,應是虺神毛發、虺神須無疑。
只是此時的虺神應還處于沉睡寂定的狀態,是五通神背后存在借來了它的力量——否則,它若真正蘇醒,你我絕無可能這般輕易從虺神毛發之中逃脫!」
蘇午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們追迫那些毛發,穿過一道道幽微罅隙,所真正接近的神秘世界。
或極可能是「閩江之底」。
真閭山就在「閩江之底」、「群石匯集」之地。
可惜,
隨著那些虺神毛發被雷霆炸碎。
線索也就此絕斷了。」
他頓了頓,
看向赤龍真人,又道:「我只記下了沿途路徑,不知沿著我所記憶的路徑,是否還能進入到那重重幽微罅隙之中,接近閩江之底?」
「湊巧某也記下了沿途路徑。」赤龍真人咧嘴一笑,「你我師徒,正好互相對對地圖,相互驗證一二!」
師徒倆光著膀子,都是渾身腱子肉,當下對語幾句,也是相視而笑。
天蒙蒙亮的時候。
師徒二人穿著烘干的道袍,聯袂歸回了五通渡。
黃六子的舟船徹底葬身閩江之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北閭山眾道童將二人迎近了茅屋內。
赤龍真人往主位大馬金刀一坐;
蘇午坐在右側首位;
諸北閭山道童分列左右盤腿而坐;
不明情況的船夫黃六子也站在了末位;
氣氛一時間變得嚴肅起來。
赤龍真人看向蘇午,兩人稍一對視,后者目光轉向了黃六子,道:「六子哥,煩請你將老廟祝在廟中疑似被厲詭剜心而死、五個勾欄女子橫死沙溪河口的事情知會周圍諸村里正、宗族耆老、村老。
并請可靠船夫乘船渡江,
將消息知會天威道壇。
請他們派人來解決此事——這次做法事,我們一分錢都不要出——你到時與那些村老里正說起此事,一定要將他們都召集到一處去說,莫要單獨各個去談,
將他們都召集到五通神廟里去,
叫他們看到老廟祝的尸首,
在老廟祝尸首面前,告訴他們:老廟祝侍奉五通神一輩子,臨老了卻遭遇這般事,著實叫人揪心,這事還是在五通神像前發生的,所以務必要天威道壇給個說法!
他們必要派人來探看情況,這次事情責任在天威道壇,他們推脫不得!
記住,你必須如此說,
切不可大包大攬,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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