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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命?!
常靜幀一言,令玄清、玄玦、玄照等人盡皆神色肅然起來,一時間都沒有言語。
玄字輩四人之中,玄照壽數將盡,但終究未修魔身種道大法,還能憑此法爭奪一線生機,而玄清、玄玦、玄璧三個則皆是被動中斷了‘魔身種道大法’的修行,
此下三人里,兩個是半人半尸的存在,
剩下的那個玄璧,僅余符箓法體包容自我意識,寄托于一支桃花枝里。
他們命數已絕。
但中祖此下所言,
無疑說明——中祖此下有辦法、有能力幫他們再續一續命,讓他們多活上一些時日,甚至重獲新生也說不定!
“真能續命嗎?
如若施展起來太勉強,那、那……”玄清猶猶豫豫地說著話,卻怎么也無法把‘那’字以后的言語說出來。
已經死過一回的人,最為珍視生的希望。
最知死的恐怖。
中祖似笑非笑地看著玄清,就是不搭玄清的話,想看看對方最終會說些什么。
迎著中祖的神色,玄清忽然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把話說完的時候,中祖卻搖了搖頭,道:“我今時若執著于茍延殘喘,自身其實還能多活個數年,乃至十數年。
然而數年或十數年以后,我后輩茅山巫弟子,必然因我而遭逢更大劫難。
我之死,于他人有益。
我之生,于他人無益。
既然如此,不妨把機會送給你們這些后輩弟子。”
禿頂道士再度看向玄清,喚了對方一聲。
玄清立刻應聲:“弟子在!”
“我觀你身內氣血與陰寒氣息相結,想來是修煉魔身種道第一重輪回至第二階段‘血如汞漿意如火’之時出了岔子?
你之意未能凝練若丹火,無法令渾身血液如汞漿一般周流于體內,反而為陰寒氣脈帶出體外,
散失了一身修為。”中祖看著玄清,一眼就點出了玄清修行‘魔身種道大法’不成的癥結所在。
玄清神色慚愧,點頭道:“確實如祖師所言。
我資質愚鈍,實不能將意凝練如丹火,意不能煉成丹火,便化不開汞漿……”
“無妨。”
中祖搖了搖頭,手掌忽然掐出一個印決。
他周身忽然騰起縷縷血光,一道道血光飽含著燥烈的氣息,往他頭頂匯集——常靜幀手印一變,又有絲絲白磷火光發著寒冽的氣息與頭頂血光交匯,
燥烈與寒涼的氣息一經交融,一朵白蓮花就自中祖頭頂升起,那白蓮花中央,好似端坐著一個面容模湖的道人,但玄清仔細一瞧蓮花中央,卻又什么都未看見。
常靜幀抬手虛引向玄清,頭頂白蓮花便朝著玄清飄轉而去。
他出聲說道:“此為貧道修煉‘魔身種道大法’,歷經第一世輪回煉就的‘劫身’,玄清,你將貧道此身煉化吸收,‘識藏’當能邁上數個臺階,一身沾染陰寒龍脈氣息的血液盡遭洗練,可以徹底由此下的‘中陰身’返回活人身。
再修一次魔身種道,渡過第一重輪回當能有些把握。”
那朵白玉蓮花落在玄清頭頂,燥烈氣息頓時化作縷縷血光,澆灌玄清周身,玄清在這般暴烈氣息澆灌之下,周身血肉肌理之內的陰寒龍脈氣息,盡數被焚煉拔除,那縷縷血光與他自身血液相合,登時令他血液密度達到了頗高的層次,近乎‘血如汞漿’!
而縷縷白磷火,由其眉心涌入,增長著他的意能量。
識藏積累愈發飽滿,竟在他腦后顯化出了白蓮盛放之相!
玄清努力消化著中祖第一世劫身為自己帶來的莫大機緣,根本無暇回應中祖的話,中祖并未在意,轉而看向了玄玦,看了玄玦那個光禿禿、泛著金光的腦袋,頓生出幾分親切來,一道道云芨文字從他周身飄散,在他腦頂聚成一道寶誥大詔。
他與玄玦說道:“你符箓修為未成,四五階符箓之時,便妄圖踏足廟系,感受大道神韻,因此導致神衰身敗,只能就此轉劫,修煉魔身種道。
不知是誰將你送到了佛門去?
受持佛門真言,功德香火鑄煉金身——反而令你自身情況好轉了太多。
今下也算是‘佛道雙修’了,悟性、根骨皆比原來身更上層樓,只是你先前受大道紋韻毀傷太過,身魂盡皆殘缺,不夠圓融飽滿。
便以我第二世匯集諸般大道紋韻的劫身,補全你之身魂。
你身補全以后,
須在一月內開始修持‘魔身種道大法’,徹底鞏固身魂,否則時間推移愈久,補全的身魂未經魔身種道大法‘淬火洗練’,終究算不得轉劫再生。”
“弟子謹記。”玄玦下意識地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雙掌將要合十時,方才想起自己不是和尚乃是道士,連忙改做稽首行禮。
中祖笑容依舊。
不知他內心是否覺得絕望——茅山香火至此時,竟剩下了玄清這般夯貨、玄玦這般隨時可以轉投佛門、玄照玄璧兩個半殘廢的弟子?
于中祖頭頂顯化的寶誥大詔飄墜至玄玦眉間,寶誥大詔重又化作一道道云芨文字,纏繞玄玦周身,彌補他身魂間因大道神韻造成的毀傷。
隨后,中祖看向了玄照——褡褳袋里的那一支桃花。
玄照頓時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一支桃花。
就聽中祖對寄托在一支桃花中的玄璧性魂說道:“可惜了,你在此四人當中,本是悟性根骨最好的那一個,此下將自身寄托在一支花枝中,再好根骨、再好悟性,終將隨著桃花枯萎,而盡數枯敗。”
桃花中的玄璧回身看了玄照一眼,向中祖稽首行禮,發出空靈的聲音:“弟子無悔。”
“貧道年輕時亦是閱盡千帆。
可惜一生浪蕩歡場,亦從未知情字何解?”常靜幀搖了搖頭,手掌一招,一株并蒂蓮花就在他掌心凝聚了出來,他將并蒂蓮花引向玄璧、玄照兩個,出聲道,“此為吾第四劫身,便留給你們兩人吧,蓮開之時,你等二人,皆于蓮中得第一劫身。”
他看著玄璧,道:“你須想好了,當下機緣可遇不可求。
若與你身后那個沒有眼色的蠢物同煉并蒂蓮花,他將來若修不成第一劫身,便是拖累了你。”
那個沒有眼色的蠢物是誰——不用明說,在場幾人皆知。
玄照張了張嘴,愧疚地垂下頭,沒有說話。
玄璧轉回身,有些心疼地看了眼花白發的老道人,轉而再向中祖稽首行禮:“弟子無悔!”
“好。”
中祖撫掌而笑:“去罷!去罷!
各自修行去罷!”
他輕輕擊掌,
玄清、玄玦、玄照、玄璧四者頓覺天地翻轉,待他們回過神來時,各自端坐在蒲團上,卻已在祖師殿堂外了。
祖師殿內,
僅余中祖常靜幀、蘇午兩個。
“貧道亦有一份報答留給小道友。”燭火搖曳的殿堂中,中祖身形已經不如從前那般凝實,變得微微透明,他摸了摸自己額頂的禿頭,看著蘇午,眼神清澈如嬰兒,“不過,我猜比之我所謂的報答,小道友應當更迫切想了知一些與這份報答無關的東西。
小道友是想問我,關于‘想爾’的事情?”
蘇午微微一愣,不明白緣何中祖能洞見自己所想,莫非他有類似佛門‘他心通’之能?
“非是我有他心通那般的能力。”中祖笑了笑,迎著蘇午的目光道,“實是小道友身上,纏繞著想爾的‘化劫之機’。
‘想爾’當是與小道友有了因果糾纏,
它快要降臨了?嗯……”
中祖掐指演算,頭頂一朵朵蓮花生生滅滅,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應當不在當下時間,或會在數百年后,想爾方能順利降臨。”
蘇午神色凝重,看著中祖掐指演算的動作,向中祖稽首道:“請問祖師,何為‘化劫之機’?”
“可曾聽過劫材說?
南北朝時此說漸起,認為厲詭乃是天地降下的劫數,能經歷位于高層、頂點的厲詭之死劫規律而不死者,身負劫材,負有劫材愈多,愈將牽動‘死劫連環’。
你對此當深有體會。
——你一路走來,是不是常常遭逢厲詭侵襲,有沒有一種自身好似每到一地、那處地域就會頻有厲詭出現,生出種種禍劫的感覺?”中祖向蘇午笑問道。
蘇午認真思忖,發覺自身一路走來,所經歷情形確實如中祖所言,便點了點頭:“如祖師所言,確實如此。”
“此便是死劫連環了。
如你死在劫中,劫數自然中斷。
否則死劫會一重重演進下去,誰也不知何時才能‘撥云見日’。”中祖道,“但是,你歷經死劫,卻也不是沒有任何好處。
每經歷一重死劫,便積累一份劫材。
劫材愈多,劫運愈厚。
此份‘劫運’,能叫你于無形中阻礙某些恐怖厲詭之復蘇,乃或強行將某些本不該為你所容納的厲詭,強行容納在你身。
如今,你便阻礙了‘想爾’的降臨。
想爾的化劫之機,被你割走了部分,纏繞在你之身上。”
中祖頓了頓,又道:“死劫連環并非不能化解,修魔身種道大法,便能解開劫難,只不過,你身在死劫連環中,修煉第一重魔身種道之時,必然遭逢諸般恐怖厲詭侵襲。
過了此關,死劫連環中斷。
你的第一重劫身甚至可能強過我之第五重劫身。
除卻此法以外,如你以后接觸到全真派那些摶儒釋道三門于內丹法中的道士,死劫連環反而能成就出最上金丹——九轉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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