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比陸路還是舒服許多的。
船大,像個小型宅院似的,什么都有,比起馬車要寬敞,廚子們做飯也就方便不少。
應當是一早就有吩咐,方玧跟著裴曜進了房間后,沒多久膳食就呈上來了。
雖然比不得平時東宮里的排場,但也是四葷三素一湯,十分豐盛了。
不過即便如此,方玧也不愛跟裴曜一起吃飯。
和他一起吃飯就是一種折磨,瞧著什么都是好東西,什么都想放開了吃,可偏偏要顧忌著裴曜這個人,只能矜持著。
就算還是不貪口腹之欲,單單吃的不自在就有夠難受。
“想什么呢?”
男子的聲音傳來。
方玧抬眸,收回思緒淺淺笑了笑。
“今日菜色好,妾身正想著這道龍井蝦仁色澤鮮亮,一定味道很好呢。”
“餓了吧。”裴曜撩袍坐下,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她也坐,“早上沒有用膳?”
方玧不好意思的閃了閃眸,“用了,只是用的不多,起得早了些,還沒醒神兒,有些吃不下。”
從一開始就沒有做那精致樣子,這會兒干脆不裝,反倒顯得實在。
裴曜微愣,旋即就笑。
“今日動身是早,既然餓了就快吃吧,不必給孤布菜了。”
聽慣了妾身不餓之類的規矩話,與方玧這么相處,裴曜覺得很舒服。
都是凡夫俗子,一直精致端莊的那都太假。
身在高位,誰能有他端著架子的時候多?
裴曜可太懂里頭的道道了。
不過即便是得了他的允許,方玧也不敢太放肆,還是小心翼翼的用膳,一邊時刻注意著裴曜的動態,確保一切無虞。
但比起平時要伺候布菜,吃都吃不飽來說,今天就好多了,好歹肚子吃了個七分飽。
用過膳,裴曜忽的來了興致,問道。
“會不會泡茶?”
“只知皮毛。”方玧如實道。
在方家活都活不下去了,哪里還會有心思學茶藝花藝這些個,就算她想學,嫡母也不可能請人來教她。
這些不像是女紅,熟能生巧。
聽她這么答,裴曜抿了抿唇,顯然有些失望。
擺擺手讓洪正去命人泡茶了。
方玧斂眸,暗暗告誡自己,光靠皮囊還是不夠,這些貴族人家消遣的東西,還是得花心思學一學才行。
別是明兒與你討論詩詞歌賦,你只會拍手稱好,后天與你將琴棋書畫,你一竅不通的。
那再有意思的美人也沒意思了。
尤其是像裴曜這樣的身份,見多了漂亮的皮囊,其實會更追求靈魂的契合。
她要想牢牢把握住裴曜的寵愛,那就必須不斷向他靠攏才行。
兩人喝過消食茶,方玧就察覺到裴曜面上顯出了幾分倦意。
于是主動道。
“殿下可要午睡?歇上半個時辰,也會有精神些呢。”
想著這會兒沒別的事,也確實困乏,裴曜就點了頭。
站起身來往內室去。
方玧自然是跟著進去伺候更衣了。
待得裴曜躺下后,她正要出來,就被抓住了手腕。
“拿柄團扇來,這艙里有些熱。”
雖是走水路,但大中午的太陽正烈,也沒風,船艙究竟逼仄些,不夠通風,確實會悶。
不夠這團扇拿來了,總不可能讓裴曜自己扇吧。
方玧無奈,看來她是要把這午睡伺候到底了。
但心里有怨言,面兒上是不敢露出來,起身出去拿了扇子,就坐在床頭慢慢搖起來。
清風徐徐,裴曜很快就睡著了。
就是苦了方玧了,這扇子雖然搖起來不累,但架不住時間長,環境又安靜,慢慢的,方玧的眼皮子也跟著止不住的打顫。
小雞啄米這么一會兒,迷迷糊糊手里的團扇就滑落下去了,砸在木質的腳踏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裴曜素來謹慎,立即就睜開了眼睛,而打瞌睡的方玧也是嚇了一跳,趕忙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是妾身疏忽懶怠了。”
一邊請罪,方玧心里恨不得給自己狠狠掐兩下,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果然是溫水煮青蛙,最容易讓人放下警惕。
裴曜醒了醒神,聽著耳邊女子夾雜著惶恐和懊惱的聲音,蹙眉片刻后,便長呼了口氣。
“無妨,你回去吧。”
方玧聽出他的煩躁,忙是謝恩后,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今日這疏忽一下,是實誠過頭,沒規矩了,得補救一下才行。
心里想著,經過外室時,瞧見那點著的熏爐,心思動了動,便將自己腰間的荷包解下來遞給了守在外頭的洪正。
“洪公公,這荷包里的東西可添進香爐里,驅蚊安神,清涼解躁,船上悶熱,公公可試著給殿下用用,若合適,我再多配些來。”
“是,良娣一片心思,奴才會轉告殿下的。”
洪正收了荷包,低聲道。
方才內室的聲音他已經聽見了,自然也猜到了方玧此舉的目的。
不過這個忙他還是愿意幫的。
伺候裴曜多年,多少能摸出幾分裴曜的心思脾氣,就眼下來說,殿下對這位方良娣還有幾分心思,所以不得罪。
另一邊,方玧出來后,由青容領著回了自己的房間,就先喝了杯茶,定定心神。
“良娣這是怎么了,似乎臉色不大好呢。”青容關心道。
方玧抬手揉太陽穴,“大意疏忽了,本來都好,偏偏我犯困砸了扇子,擾了殿下午睡。”
這么些年在方府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疏漏的看人眼色過活,今天裴曜待她太溫和,竟就犯了錯。
青容也是跟著神色緊了緊,不過嘴上還是寬慰。
“殿下沒有責怪,想來是這些小事沒有掛心,殿下寬宏大量,素來和善,定然不會像夫人和大姑娘那般刁難計較的。”
雁微也是跟著點頭。
事情已經發生,再惶恐也無濟于事,不如想著后頭再怎么挽救,所以方玧沒再多說,擺擺手讓兩個丫鬟下去,自己一個人在屋里歇息。
約么待到傍晚時分。
雁微領了水果點心回來,一邊往桌上擺,一邊就道。
“奴婢方才瞧見殿下往甲板上去了,周淑人也跟著去了,良娣您要不要也去透透氣?”
這話的意思方玧自然聽得懂,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我何必此時去討人嫌,日后總有機會。”
雁微忙道,“良娣怎么會惹殿下嫌呢,奴婢瞧著殿下心里還是有您的。”
她這么說,方玧只笑了笑,沒有辯駁。
不過雁微還真是說錯了,方玧沒擔心惹裴曜的嫌惡,是不想惹周淑人嫌惡罷了。
倆人一道出來的,中午她已經占了先,晚上還再去搶,就是明晃晃的跟人家過不去啊。
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她沒想到,這仇恨不是她不想拉就能不拉的。
約么晚膳的時候,洪正就親自過來了一趟,傳她去伺候太子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