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聽后眉頭微擰,瞅了馮國用一眼,隨后沉下了臉,忙對身邊的親兵吩咐說:“傳花云來!”
接著。
朱元璋就對馮國用道:“這個章誠,聽足下這么說,倒是有些與眾不同!但他畢竟對咱有恩,且咱也素來更愿意對大家以兄弟朋友相待,只會在王法上不留情面,所以他要求咱把他當兄弟朋友看,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他既然要談談才肯做咱的兄弟,咱愿意跟他談談,
“畢竟眼下不將我們視為妖賊的讀書人少,何況,他還志在與我等一起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結束亂世。”
“所以,還請足下不要再提殺他之事。”
朱元璋又意味深長地說了起來。
現在的朱元璋還只是郭子興麾下的一個獨立帶兵的將領,有結束亂世的心,但帝王之心還沒那么強烈,所以還是愿意與別人講兄弟關系,也就能接受章誠的提議。
“可是上位,爭天下不是講江湖上的兄弟義氣,要有貴賤尊卑之分,方能使天下有序,如今天下大亂,皆在于尊卑不分、禮崩樂壞!”
馮國用忍不住爭辯起來。
朱元璋沉默了下來,雙手背在后面,雙眼沉沉地看著屋外云翳。
“那也得慢慢來!”
突然。
朱元璋又回了一句,就道:“欲使人知禮,需先行教化之道;這章誠雖說是讀書人,但想來畢竟是士族子弟,未經世事,學的也不是跟你一樣的學問,所以不知禮之重要,故雖天資聰穎、胸有韜略,但卻天真!所以,大可先留用,以待其慢慢知道禮之重要,足下不能只有殺心,也要有渡人之心才可。”
“如我朱元璋,若非這些年走南闖北,又經他人提點,也不至于知禮崩樂壞之糟糕。”
“我那些兄弟同鄉更不用說,皆未開智,豈能知禮?”
朱元璋又說了起來,且對馮國用拱手笑著說:“也請足下對他們多多擔待,多加引導,畢竟平定亂世,非只靠知禮之人。”
馮國用忙回了禮:“上位說的是,是下僚一時因護禮而昏了頭,將來定以教化為主。”
朱元璋頷首,且讓馮國用去請章誠來。
章誠這里在馮國用離開后,就被花云拉了過來,且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對他說道:“足下打算怎么安排這女的,剛才足下說不想被她服侍,不如把她送給我?”
章誠聽后看向了花云:“這樣的話,你是不是還打算把她送給別人玩玩?”
“如果兄弟們要享受一下,自然也沒什么,畢竟兄弟比婢子重要。”
花云說著就用肩膀撞了章誠一下:“是吧?”
“滾!”
章誠直接抬手指著花云啐了一口,且把有些凄惶的女孩拉在了身后,道:“你們這些人還真是流氓習氣未改!”
“你罵老子是流氓?!”
花云頗為不服,收了臉色。
“難道不是?”
章誠反問了一句。
“就說你現在這想法,是把我漢家女子置于什么田地?”
“你這不僅僅是不把她當人,是不把整個漢家女當人,包括你父母妻女!”
章誠說到這里就瞪了花云一眼。
“難怪韃子能夠騎在我們漢人頭上近百年,甚至可以肆意闖進我們家里,當著我們的面,肆意勒蹂躪我們漢家妻女,還不就是你們這些人枉為漢家兒郎,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母親妻女當人看!”
“如此,還怎么指望別人把你們的母親妻女當人看?”
章誠這么說后,花云一時語塞,憋得臉通紅。
過了一會兒。
啪!
花云竟摑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朝章誠重重地拱手作了一揖:“足下罵的好,罵的痛快,娘的,我們這樣的人確實不是個東西!以后我不但要把這些漢家女當自家姐妹妻女看,也要兄弟們這樣做。”
花云突然這樣大轉變,也是因為想起了他曾經見過的一幕,即有蒙古人闖進漢人家里侮辱漢人妻女,而那漢人不敢反抗的一幕。
因為按照元廷律法,蒙古人羞辱漢人,漢人不能反抗,反抗就是犯上。
這個時代,民族矛盾是很突出的,主要是在下層很突出,尤其是在南方漢人與蒙人、色目人之間,所以章誠的話也能讓花云感同身受。
“嘿嘿!”
“所以,足下可否別生氣了,就當咱今天嘴上沒把門,說胡話了,也別告訴給上位知道。”
花云接著又笑了起來,把著劍對章誠諂笑起來。
“滾吧!”
章誠見花云如此,也沒再多說什么,只回了這兩個字。
“哎!”
“咱這就滾!”
花云說著就轉身而走,且不由得又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咱現在怎么跟韃子一樣可惡了?也沒人提醒我這樣做的不對,娘的!”
在花云走后,章誠身邊的這女孩抬起一張楚楚可憐的白皙小臉,看向章誠:“老爺!”
章誠沒得一陣全身發麻,有種自己很老很愛擺架子,還常被人在心里咒罵,是迅哥兒筆下那吃人不吐骨頭之惡人的感覺。
沒辦法。
按理,被人喊老爺在這個時代是極讓人舒服也是這個時代的人極力追求的待遇。
所以,歷史上,就有為當老爺而瘋了的,也有為當老爺不惜沒了性命的。
但章誠因為受迅哥兒的文章“荼毒”太深,又被許多新文化影響太深,也就在被聽到人喊自己老爺時,反而不覺得舒服得意,只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過的那些腦滿肥腸又欲壑難填的丑惡之臉,好像自己也成了那樣的人,那樣愛吃人的道貌岸然者。
“快別這樣叫!”
所以,還有道德廉恥感的章誠及時制止住了這女孩,沒有因為她長著一張美人胚子的臉,而減弱語氣。
女孩臉色頓時被唬的煞白,怔在原地,怯生生地問:“那我該怎樣喊?”
“你我既然相識,也是緣分,因這緣分,我可以教你一些知識,讓你在我身邊這些日子,不至于毫無益處。”
章誠說著就提議說:“所以,伱不如喊我先生。”
“愿聽先生吩咐。”
這女孩回了一句。
章誠接著就問起這女孩姓名與來歷來。
原來,這女孩名喚佳瑩,原是一茅姓大戶家一千金身邊的一等丫鬟,因這千金在大寨破時選擇了投井,而她在救投井千金時被義軍抓獲,也就出現在了這里。
章誠聽后沒有多說什么,只給了這佳瑩一根肉腸。
佳瑩在一旁細口細口地啜著肉腸,而章誠則看向了帳外的烏云,與突如其來的雨簾。
亂世人為芻狗。
章誠知道,像佳瑩這種因亂世而流離的人會很多。
而朱元璋的義軍再怎么說,也終究只是古典軍隊,不可能太把百姓當人,而真的能做到完全不搶財不掠人,尤其是在還沒有根據地的初期。
所以,章誠沒有多言,只希望自己的肉腸能讓自己身邊這女孩可以在亂世中稍得些慰藉。
“我可能保護不了你太久。”
只是章誠因想到自己隨時可能因為這個時空斗爭更殘酷而要離開,也就在這時對佳瑩說了這么一句。
畢竟章誠選擇收下佳瑩是因為馮國用說她待在他身邊是最好的安排,不然很可能會更慘,他才收留了佳瑩,也就算是出于一種保護佳瑩的目的。
而章誠這么說后,佳瑩也停下了口啄肉腸的動作,眼巴巴地看著章誠問:“先生能帶我一起走嗎?”
接著,佳瑩又急聲道:“我吃不了多少的,也不會喊累,如果實在是生病了,先生再把我丟下也不遲!”
“我可以再試試看。”
雖然章誠知道他不能帶這個世界的人回現代,但他還是決定再試一次。
于是,他就在腦海里默念起讓佳瑩回自己現實世界家里的命令來。
“咦!”
“人呢?”
很快,章誠就發現佳瑩人沒見了。
“臥槽!”
“難道說只有與我存在人身依附關系的人才能跟著我離開?”
章誠因而立即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眼前空空的帳子,暗喜道:“這樣的話,我豈不是也不用為了這個世界一些與我產生親密關系而需要我保護的人而委曲求全,而可以繼續肆無忌憚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但章誠還是又重新嘗試了一下,結果發現的確只有佳瑩才能被他帶回去,這讓他更加確定,他似乎只能帶走和他有人身依附關系的人離開。
很快,章誠也通過意念回到了自己現實世界的家,然后帶著一臉震驚的佳瑩又回到了軍帳里,且問道:“你剛才做夢了吧?”
佳瑩點頭:“好像是,夢見先生把我從一個白色大屋子里拉了出來。”
“不用理會。”
章誠笑著說了一句。
他選擇帶佳瑩回來,沒把他留在二十一世紀的世界,則是因為擔心她還不適應那個世界的規則,而打算先帶在身邊。
另外,章誠也因為自己能夠讓佳瑩回現代世界,也試了一下帶別的人去現代,結果試了好多次,發現不能帶別的人回去,而只有佳瑩才可以被他帶回現代,似乎只有與他產生人身依附關系的才能被帶回現代。
這時,外面也已經云收雨歇。
馮國用也走了來,很不高興的對章誠說:“上位愿意和足下談談,請吧。”
“好!”
章誠便跟馮國用一起往朱元璋這里走了來。
而在來朱元璋這里的路上,章誠因見馮國用臉上還有紅色的拳印,便問:“傷沒事吧?”
“無大礙!”
馮國用回了一句,就順口而出道:“這些人真是草莽習氣未改,動輒拳腳相加。”
“他們再怎么拳腳相加,也總比足下動輒要殺人強吧?”
章誠聽馮國用這么說后則笑著回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