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日,石榴家的宅基地就拾掇好了,然后就是夯地。
作為主人家,李繼和帶著兒子李榮棕當仁不讓,沖來幫忙的族人們吆喝道:“來,咱們夯地了!”
來李繼和家幫忙的就有李義山的二兒子李繼孝父子倆,跟著揮臂呼道:“夯地了,夯地了!”
“夯地的,過來!”
族人們立刻聞聲而動,往這邊匯集。
李繼孝和幾個人搬出村里曬場借來的碌碡做成的簡易夯,把夯上系的十來根麻繩分給涌上來的族人。
拿到繩子的,自發的分站到地基的兩邊,正好一邊六人。
見人站定,李繼孝高聲喊到:“我說兄弟子侄們吶!”
族人齊聲應道:“哎!”
號子聲中,族人們抬起了兩百多斤的碌碡。
“我們使勁抬啊,哎嗨喲哇!”
“地基打得好哇,哎嗨喲哇!”
“房子永不倒哇,哎嗨喲哇!”
“誰要不使勁呀,哎嗨喲哇——是個小狗子呀!”
“地腳使勁打呀,大水也不怕呀,哎嗨喲哇!”
“我們用勁打呀,哎嗨喲哇!”
族人們打著砸夯號子,把夯抬起,然后又松開手——夯由著慣性結結實實的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待夯落定,又復抬起,如此循環反復,直待夯砸地面上都是白印,這塊地基才算夯好了。
夯地與挖地一樣,辛苦得很,但因著唱著號子,打夯的人便樂此不疲,熱情昂揚。
村里的閑人聽到動靜都來瞧熱鬧,孩子們圍著一片蹦蹦跳跳,跟著唱起了號子,熱鬧此起彼伏。
石榴只瞧著她爹和大哥同幫忙的族人們一樣的步伐,一樣的動作,以及砸在一起的汗水,不免心生感嘆,在落后的生產技術條件下,這種團結協作的精神,真真是可貴得很,是什么也換不來的。
要不這年頭的人都講究宗族為大呢,宗族是根,人有了根,才有底氣,才不至于如浮萍。
夯地的時候,宋氏便帶著石榴姐妹倆捏了幾十個苞谷饃饃蒸了,等地夯完,便即拿籮裝出來,給洗好手的人自己拿著吃。
夯地費了老大的勁的,一眾人手拿著饃饃也不講究,席地坐了,大口大口的吃著,一邊說著閑。
就這樣位置,抬眼就能瞧到離得不遠的李繼富和李繼貴的宅基地上也在忙活的場景。
這會兒還正在除著荒草呢,比李繼和這的進度慢了不少。
李老爹溜達著從老宅過來,看到兩邊截然不同的進度,也是不免皺了眉。
從分家次日,老二就帶著兒子出去跑磚瓦沙石的去了,老三老四跟著跑了幾趟,倒是聯系好了需要的磚瓦這些,可回來就說跑累乎了,要歇歇。
這不,老二一家忙活著除草的,老三老四就躺家里歇氣,等老二家都整地基了,他們這才忙活著除草,不怪乎慢了這么多。
想來等老二都住上新房子了,老三老四還在建房呢!
李老爹暗暗搖頭,少不得走過去督促老三老四幾句,抓著點緊。
李繼富和李繼貴對著李老爹都是點頭如搗蒜的滿口應了,但等李老爹走了,便即還是老樣子,慢悠悠的如老牛,壓根就不急忙。
天愈發的冷得慌了,真不想動彈,在這吹冷風的干活,真不如窩在被窩里舒坦啊!
石榴蹲在草棚里,一陣冷風刮在臉上,臉皮抻拉著,只覺得卡疼得緊,冬天來了,又到了小臉皸裂起皮的時候了。
她伸手摸了摸臉,想著那小臉皸裂的痛苦,不由暗暗攥緊了手。
她要掙錢,實現面脂自由!
可這一時半會兒的,做什么好呢?
大生意是先別想了,不說能不能做,就是做,也沒有那個本錢和底氣的,分家統共到手十五吊銀子,據她所知,買沙石磚瓦這些就去了不少了,這里頭的銀子,還得安家呢,使不著。
而不要本錢的買賣,也就是白尋摸東西去賣銀錢了,就如賣板栗一樣。
石榴抬頭望向村后的大山,這座大山連綿起伏好幾個山頭,就她知道的,村里有專門打柴去賣的,也有撿到菌類菇類去換錢的,還有偶爾瞎貓撞上死耗子逮著野雞野兔什么的,這些都不稀奇。
天氣冷下來,大家閑著沒事做,每日那山上都不少人打柴去賣的,打柴的人多了,還真不定能賣了(liao)。
石榴想著,還是要做點別人沒做過的。
于是乎,第二日,趁著幫著她娘和大姐給幫忙的族人和好了菜饃饃,她便帶著弟弟李榮樟直奔山上去了。
李榮樟今年八歲,大活計做不了,她拉上他,也是做個伴了,誰讓大哥二哥都忙著建房呢。
姐弟倆一路吭哧吭哧的上了山,李榮樟問道:“二姐,咱帶著鋤頭簍子和柴刀上山玩啥呢?”
“誰說是來玩的,咱是來干大事的。”石榴睨了他一眼。
李榮樟哦了一聲,隨即就捂了小嘴,“唔!我知道了,咱來打柴火啊!二姐你放心,我現下也是能扛起一捆柴的!”
說著,還給石榴揮了揮他的胳膊。
石榴看著,撇了撇嘴,薅過他的小腦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是你扛柴還是柴扛你呢?得了,咱今兒不打柴,二姐帶你掙錢去!”
“掙錢?”李榮樟一聽,雙眼便即亮了,“二姐,咱掙啥錢?真能掙錢?”
“當然是真的!二姐什么時候騙過你?”
李榮樟忙不迭點頭,“我相信你!二姐,那掙了錢,我也能去村塾讀書嗎?”
石榴垂眼,望著弟弟滿眼的期待,不由重重點頭,“你放心,二姐一定能讓你去!不只去村塾,還能去范家學堂呢!”
李榮樟激動不已,到底還是個孩子,原地蹦跳了起來,一揮胳膊,拉著石榴就往前沖,“走,二姐,快帶我掙錢去!”
石榴不免笑得開懷極了,反拉了他的手,帶著他直往那邊的山頭去。
兩刻鐘后,姐弟倆躡手躡腳的貓進了這片山頭向西的一片竹林。
進了竹林,石榴便貓著身子,開始四下掃視起來,李榮樟像個小尾巴似的跟了半天,不由納悶道:“二姐,你這是干啥呢?”
石榴沖他噓了一聲,身子慢慢蹲下來,目光盯住了面前兩叢竹子之間的小土坡的位置。
這里的泥土糊在一起的都是新印,光滑的緊,還有些許的糞便在外頭,石榴便確定,這里肯定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