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上千支箭矢,齊齊射出。
大周弓弩,居高臨下順風射擊,有效殺傷距離可達兩三百步!
而遼兵并未止步,他們還在前沖!
“以騎兵攻城?他們瘋了嗎?”
“他們沒有攜帶大型的攻城器械!”
“只有云梯,沒有投石機、也沒有沖車、撞車!”
“...”
衛淵身旁,有數名將士,正議論紛紛。
他并未因此感到高興。
沒有攜帶大型的攻城器械說明什么?
說明...敵軍來得太急了!
五萬騎兵,只是先頭部隊!
大量的輜重,可能還在后方!
騎兵攻城,臨近關門才下馬,聞所未聞!
首戰,衛淵猜測,只不過是敵軍的試探而已,真正的大戰,還要等遼軍的攻城輜重到了以后才會開啟。
“張師說,只給我三千人,是因為要給敵軍示弱,要讓他們以為,雁門已無兵可守!”
“好讓遼兵揮出重拳攻打雁門!以圖遼軍分兵作戰,無暇他顧。”
“首戰,他們就不惜消耗騎兵攻城,聞所未聞,不是敵將傻,就是寧可付出數倍于我軍的傷亡,也要拿下雁門!”
衛淵暗嘆,那耶律義先身經百戰,能是傻子嗎?
“敵軍后續騎兵已下馬,正壘盾牌陣,抬云梯而來,兵力約有萬眾!”
斥候又報。
真正的血戰要來了!
衛淵將手中樸刀舉過頭頂,大聲道:
“將士們,殺敵報國,建功立業,只待今朝!”
“莫要心疼箭矢,千人再分兩隊,輪番齊射!”
為了守住雁門,他向張輔要了近五百萬支箭矢。
看似不少,可真要射下去,也禁不起一個月的折騰。
但是,首戰必須打出氣勢!
一定要少死人!
很快,上千人又分兩隊,一隊五百人,輪番射箭。
爭取將搭箭拉弦的空隙彌補。
攻防之戰,機會稍縱即逝。
或因一隙間隔,丟掉整個城池!
城外,遼兵喊打喊殺聲震耳欲聾。
城頭,上千名將士,萬眾一心。
一千人守城,不可能面面俱到。
果不其然,有敵軍瞅準防守薄弱之處猛攻。
“衛指揮,請給我一隊人馬!”
城頭之上,有將士注意到這一幕,主動請纓。
衛淵點頭道:“千人第二隊,領樸刀兵一百,徐長志,給老子守住了!”
徐長志乃大周勇毅侯府家庶子,
“請衛指揮瞧好吧!若有失,末將提頭來見!”
話音剛落,他便急匆匆下了城去。
片刻后,上百人樸刀隊,將快要從薄弱處登上城墻的敵軍盡數殺滅。
此刻,在無數箭矢的消耗下,再加上敵軍遠道而來,氣力本就衰弱,故而攻城之勢有所遲緩。
但衛淵不敢松懈,
“第三隊登城,第一隊交接第三隊!”
“第三隊以第一隊防守之勢繼續放箭!”
射箭,尤其是射出殺傷力大的箭矢,急需要臂力。
守衛雁門的將士,不全是弓弩兵出身。
所以,需要替換,以防止某些將士因力道不足,而使敵軍找到攻城間隙。
況且,持續對戰傷亡下,不利第一隊恢復元氣。
至于第二隊,是備選隊伍,若有哪方城墻將要失陷,第二隊就會補上。
此刻,第三隊的將士,看到第一隊浴血奮戰,第二隊也有部分人登上城墻,心中戰火與熱血早就被點燃。
在登上城墻之后,哪管三七二十一。
朝著遼兵就是一陣齊射。
城門遠處。
遼兵后軍大營,耶律義先站在一處山丘上,突然聽斥候來報,說是雁門關已換兵守城。
他看向雁門關方向,依稀見到箭矢不停齊射,便是明白了衛淵意圖,笑呵呵說道:
“這守城的周將倒是有幾分聰慧,命前軍撤回來吧,待輜重到來,再去攻城。”
耶律義先很清楚,雁門關守城器械充足,而且又是輪番守城,待一隊人馬疲力,又會有休息好的另外一隊替換。
繼續攻城,只能是徒增傷亡。
待其攻城先鋒將回營,看向耶律義先,不解道:“將軍,末將麾下兵卒,已有人攻上城頭,何不再等等?”
耶律義先笑道:“大軍跋涉數百里而來,已是人困馬乏,不宜再戰,讓你等攻城,只不過是看看他們守城的底蘊而已。”
“如今本將已心中有數,待輜重一到,你這先鋒,仍是要打頭陣的。”
聞聲,遼軍先鋒大喜,“謝將軍!”
古代作戰,最大功勞,莫過于先登、破陣、斬將、奪旗。
那遼軍先鋒所求正是先登。
待遼軍撤下后。
雁門關城頭上,徐長志等諸將都是一臉笑意,他們初步估計。
此役,大周戰損不足百人,至于遼兵傷亡,或可達三百有余。
然而,衛淵仍舊是一臉愁苦,這個戰損比,還是太高了。
“你等千萬別得意忘形。”
“你們看敵軍撤退陣型,亂中有序,前后呼應,又有后軍接應。”
“而且,他們攻城正酣,卻突然撤退,足以證明,敵方主帥頗具謀略,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
他不得不如此提醒諸將,本就兵力不如敵軍,要是再輕敵,別說一個月,十天都守不了。
“不過你等也不必氣餒,這一戰,不管怎么說,都是我們贏了。”
“趁敵軍撤退,快速打掃戰場,先拾箭矢,再收槍盾!”
古代行軍作戰,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在戰后,敵我雙方可打掃戰場。
不過,那是有‘禮’的時代,遼兵...不一定有啊。
果不其然,剛有士卒出城要打掃戰場,箭矢還未拾取幾支,敵軍就派出騎兵騷擾。
幸好有斥候眼力驚人,不至于釀成大錯。
傍晚。
衛淵在城頭用晚食。
以他的身份,伙食會好些,能保證餐里有肉。
不過,衛淵依舊還是與士卒同吃,一碗陳米粥,一點兒蔬菜,便就對付了。
這時,徐長志坐在衛淵身旁,將周圍士卒支走,隨后,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問道:
“衛哥兒,您給老弟兜個底,這次,咱們能不能守住?或者...能不能活下去?”
聞言。
衛淵陷入沉默。
他也不知道答案。
良久,他怒斥道:“說了多少次,行軍作戰時,要稱職務!”
在衛淵成為英國公弟子那刻起,徐長志就被英國公分配到他的麾下了。
故而,兩人關系很是要好。
“是是是,衛指揮使說的是。”徐長志尷尬一笑。
衛淵好奇問道:“你堂堂侯府庶子,即使家道衰落,但以你這顯赫門第,謀個一官半職,也是可以的,為何要參軍?”
徐長志無奈道:“我們這一脈,乃是徐家庶出,是我曾祖父為了勇毅侯爵不至于消散,才不得已找了我們這一脈過繼。”
“隨著我有個姑祖母出嫁,將我們徐家財物拿走大半,再加上朝廷里的人,也不愿照顧我們這一脈...”
“我讀書不成,又是庶子,遭家里嫡母不忿,頂撞了兩句,又把我父親惹惱了,不得已,才來當兵。”
衛淵點了點頭,“你那姑祖母,可是嫁給了一個姓盛的探花郎?”
徐長志一臉驚訝,“衛指揮如何曉得?”
衛淵悵然道:“我大姐為了請人醫治爹娘的病,再加上我當時年幼,讀書,吃食,樣樣都要用錢...”
“眼瞅著就要到斷糧的地步,我二姐還未婚嫁,連個嫁妝都湊不齊,大姐只好委屈自己,賣給他們盛家了。”
“后來,我大姐成了他們盛家的一房妾室,故而聽我大姐說起過有關盛家的一些往事。”
聞言,徐長志沉默片刻,又找了另外一個話題,
“衛指揮有秀才功名,為何當兵?”
衛淵想起這些年,兩位姐姐對他的關心與疼愛,甚至超過自家孩子,便是鼻子一酸,道:
“我想出人頭地,想混出個名堂,想讓我兩個姐姐,可以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等這場戰役打完,我就去他們盛家看看,看看我那還沒見過面的外甥女...”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徐長志知道他要說什么,連忙打斷道:
“衛指揮!衛兄!等這場戰役打完,我陪你去盛家!”
“不管怎么說,我與那盛家,也算有親戚。”
衛淵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什么。
忽地。
有鼓聲響起。
間隙三聲鼓!
“聚將鼓,是聚將鼓!敵襲!敵襲!”
衛淵再次握住手中樸刀,不停地大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