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
大稷仙宮的宮殿犄角，一頭金雞獨鳴，撕破了夜幕天空。
箍桶巷內，早點鋪子已經開門，蒸好了各色煎餅，巷內彌漫著裊裊煙火氣息。
蘇塵花了幾枚銅板買了兩張煎餅墊肚子，匆匆來到問道私塾，在閣樓中入座。
農門大師兄田青一反常態，居然在樓閣中端坐，手持農書圣典齊民要術細細品讀，粗衣布鞋，衣衫整齊一絲不茍。
道門二師兄張少陵，儒門三師兄李苦舟，還有藍玄策、沈萬寶、公輸般、項天歌等眾位師兄師姐們，都在誦讀各自的諸子經典。
曹汝忠咬著一桿筆尖，偶爾在紙上寫幾筆，心思也不知飄那去了，神游天外。
一個時辰的晨讀之后，
他將一份寫著西游第二章節‘猴妖拜師菩提老祖’的粗概草稿，讓蘇塵幫忙參詳一二，查遺補漏。
蘇塵正在細看。
王蟾老夫子此時終于姍姍而來，他收了這份草稿，看了一番，不由手持靈竹節鞭，在蘇塵頭上點三下，叱二人莫要閑談。至于這份手稿，他要帶回去細看。
蘇塵訕訕一笑。
王蟾夫子在閣內上首團蒲坐定，切了一壺熱靈茶，朝眾弟子們正色道：
“如今已是臘月，
過了除夕，轉眼便是明年開春，離驚蟄也僅有一月余了。
每年的驚蟄節氣，對天下私塾的諸子學子來說，有一件大事。
那便是稷下學宮、西河學宮、安邑學宮...等中土神州的高級學府，開始報考。
這些高等學府，要么是大稷朝廷所辦，要么是大諸侯國所辦，是諸子修士爭鳴證道之地。
當然，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去報考。
凡是報考這些高等學府的修士，必須要持有一份舉薦書。
大稷仙朝，每位諸侯王有一份、各諸侯國的每位三公九卿有一份、天下眾多私塾名士夫子則有三份。
老夫這里有三份舉薦書，可以從本私塾選三人去報考學宮。
為了避免你們說老夫偏心，老夫就不決定誰來拿這三份舉薦書。
臘月八日這一晚上，
老夫將舉薦書放置在庭院中。
按照問道私塾歷年的規矩，你們誰實力強，誰搶到就歸誰。出手點到為止，勿要傷了同門情分！”
天下有資格獲得報考高等學府舉薦書的私塾并不多，
這夫子本身必須是諸侯三公、九卿、大夫出身，大夫在地方上相當于府尹長，位高而權重。
退隱之后在民間開辦私塾，大量招錄培養私塾弟子，每年有三份舉薦書。
“是！夫子！”
“夫子公道，我等弟子皆知曉！”
問道私塾的眾弟子們心頭不由一凜，紛紛拱手道。
諸侯、三公九卿的舉薦書僅一份，一般都是給本家的世家子弟用，外人也拿不到。
而天下私塾夫子們手中的三份舉薦書，則是寒門子弟最容易拿到的舉薦書。
他們當然要靠實力來搶。
...
王蟾夫子上午授課結束之后。
待到三更時分，蘇塵獨自來到問道私塾，站在王蟾夫子的廂房門前。
卻見夫子的廂房門，半遮半掩。
他心中不由越發確定，夫子召他來此。
卻聽在廂房內，傳來王蟾夫子慵懶的聲音，“蘇塵，你深夜在此做什？”
“稟夫子！
曹師兄在書中第二章寫，那菩提老祖敲了猴兒的頭三次，讓它午夜三更，前去求道。
夫子既然已經看過這章，定然是記得此節，拍弟子三下，令我三更前來聆聽交匯！”
蘇塵拱手笑著說道。
廂房內，王蟾夫子從榻上在翻身而起，笑道，“你這滑頭，倒是挺能說會道！也罷...既然你有這心，老夫今夜也清閑，便跟你聊聊吧！
你成帝門子，...此事有多少人知曉？”
“這~！”
蘇塵猶豫了一下，道，“弟子也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下旨冊封他的大稷仙帝，蘇妃娘娘，趙刁公公，還有楊四郎中郎將等人。
他們應該不會宣揚。
至于其他人，他就不知道了。
修為境界極為高深之人，估計是可以一眼看出他是帝門子。
否則，王蟾夫子就不會知道此事了。
“老夫歸隱洛邑帝都百年，至今收了三屆一共三十一名弟子，有縱橫門、有法門、有兵門、匠門、小說門、商門、丹青門...門徒。
我也不操心他們。
他們學成之后，可以去投靠大稷仙朝九十余位諸侯國的任何一位，侍奉諸侯不順心，便另投它處去。
就算最終事不可為，諸侯國破。
大不了機靈些，
學老夫一樣退隱，歸于市野，藏身在仙城市井中，獨自修行成諸子宗師，也一樣是一番大作為。
你曹汝忠師兄，他若是寫不成小說名著，頂多受些窮苦之累，飽一頓饑一餐，倒也沒有性命之憂。
可是，你不同。
大稷仙朝一旦傾覆，眾帝子們必定拼死爭奪新帝之位。
可帝門仙帝至尊只有一位，容不下他人。
其余爭奪失敗者，要么早早投降，要么備受屈辱，囚禁茍活，要么剛烈自刎。就算逃亡天涯海，也難有生路！
老夫私塾的眾多弟子中，最擔憂的反而是你！”
王蟾夫子輕嘆道。
終究是師徒一場，他也不想看到蘇塵年少十五歲，卻因為卷入帝門爭斗，早早夭折。
蘇塵聞言，默然。
他見南唐諸侯李魚如今的凄慘，逃到洛邑，依然有諸侯王派來的刺客窮追不舍。
若非墨先生和荀夫子兩位圣人一起保他，恐怕李魚已經死了。
就算如此，圣人也不會一直在他身邊。
指不定哪天一個意外閃失，李魚就沒了。
他見李魚，便知道，帝門諸侯之爭的慘烈，沒有僥幸可言。
“仙帝，乃天下主！
掌握著整個中土神州的靈田沃土、山川、河流，牧天下眾生。
帝門子要么是嫡生龍子，要么是野生龍子，這都需要天大的機緣氣運！
私塾傳授諸子眾門學識，道、儒、墨、農...等，唯獨不傳授帝門的學識！
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眾諸子百門學來這一身本事，也是為了與仙帝、諸侯一起共分這神州天下的一杯羹。
仙帝拿天下最大的一杯羹，諸侯王次之，諸子圣人再次之。輪到公卿、大夫，便只能喝些肉湯水。
為師送你一句話！
‘仙帝，乃以一人之力，敵億萬眾生！’
你回去仔細想明白，如何方能以一人敵億萬眾生？
若能悟明其中的大道，便知帝門之奧義！”
王蟾夫子走出廂房，背負雙手望著夜空，搖頭嘆道。
在中土神州靈氣復蘇，諸子修行大盛世之時，諸子眾門圣人，甚至可以一批誕生上百位之多。
而仙帝至尊的位置，卻永遠只有一位。
其余敢窺視仙帝位者，必須死！
這條路，太難了！
“這是老夫一塊貼身信物，準備送給本私塾唯一的一位入室弟子。
此牌伱留在身上，日后若是有急難，去找你的眾位諸位師兄！...他們如今在稷下學宮，或是在各個諸侯國效力。
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師出同門，他們應該會出手相助。
至于他們服不服你，愿不愿為你效力，就看你有沒有這份實力收服他們。”
王蟾從懷中，掏出一塊玄金打造的，正面刻著“問道”，反面刻著“蟾”字，
“待老夫教完你們這最后的一屆，心愿已了，一身學問后繼有人。無牽無掛，便去云游本界五大部洲，一覽壯麗山河，去拜會天下眾圣、眾妖圣！”
“謝夫子！”
蘇塵拱手接過“問道”令牌信物，神情動容。
王蟾夫子這是把他一百年培養的弟子人脈，交在他的手中。至于能不能用，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