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啦”一聲。

就在白天陽的拳頭就要砸下之際，他面前的“水密門”完全打開了。

一大束刺眼的光線讓他本能地用一條手臂去遮擋眼睛。

“請往里走，好嗎？里面有您最想見的人！”“憶梅”說道。

白天陽的眼睛躍過水密門，盯在水密門另一邊空間的最深處。

那個坐在一排大小屏幕，和控制臺前的，嬌小的身影讓他的眼睛再也挪不開了。

白天陽快步走入水密門。

這里是一個大約100平米的正方形空間，布局上很類似于船舶里的船長室。

最里面是一個控制臺，在大小屏幕外，上方還有一排巨大的觀景玻璃，外面的云彩和遠處的地平線都能通過這些玻璃映入眼簾。

控制臺前，是一張方形的桌子，是焊在地面上的。

整個空間里非常凌亂，筆記本、紙張，各種工具落了一地。方形的桌子邊，坐著兩個20多歲的男子，身形魁梧，面容英俊，穿著圓領襦衫，外面套有交衽闊袖的長衫，袖邊及衣領處飾有紫色錦邊。

這兩個是機器人NPC，而且其中一個額頭上蹭破了兩塊皮，露出了里面的金屬結構——顯然，剛才整個“龍體”的劇烈震動也影響到了他們。

白天陽顧不得其他，直接跑到控制臺前，緊盯坐在那里的人看。

這是一個15、6歲的少女。黑黑的頭發梳理成雙麻花辮，眼睛大大的，圓圓的臉有如一個大蘋果一般。

“慧心！”白天陽歡呼一聲，屈身想要抱住她。

少女卻厭惡地往后一仰，雙臂在胸前交叉，做出了一個“離我遠點兒”的手勢。

白天陽還不死心：他已經多年沒有見到過白慧心，驟然在此見到，心花怒放之下不免忘形。他身子繼續前傾，伸展出雙臂。

白慧心皺著眉頭，從座椅上猛地跳起，向后退了一步。

白天陽尷尬地縮回手，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白慧心。

他還記得父女倆上次見面，是在一家炸雞店里，那時候白慧心的身高還只到白天陽胸口這里。白天陽和歐穎在炸雞店窗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兩人的目光其實都在白慧心身上。

而白慧心只顧吃炸雞，滿臉滿手都是油。

現如今，白慧心完全就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身高與白天陽幾乎平齊。

但她看向白天陽的目光里，全都是鄙夷、憤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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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陽呆立半晌，悻悻地問道：“你怎么來這兒了？”

白慧心冷冷地道：“我不能來嗎？我來了礙了你的事兒了嗎？”

白天陽說道：“爸爸不是這個意思，能看到你，爸爸很開心。”

白慧心仰天“哈”了一聲，說道：“能讓你開心的不是我吧？”

白天陽皺眉道：“什么意思？”

白慧心冷笑道：“你說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進了大唐長安，你都做了什么，和誰在一起happy，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白天陽說道：“你是說王清月？她是你媽公司的員工，我和她都是來找你媽的。”

白慧心冷冷地道：“我有提起她嗎？你這么敏感做什么了？難不成心里有鬼，急于想說明白？”

白天陽頓時火往上撞，就要發作。

但他強行忍住。

自打白慧心懂事開始，就對白天陽表現出明顯的不滿。父女倆每次談話，幾乎都是不歡而散。

他揮揮手，說道：“隨你怎么想，我問心無愧。”

白慧心冷笑道：“問心無愧？你的心在哪里，你自己到底知道不知道？”

白天陽肺子都要氣炸了，正要反駁，一個穿著唐裝的機器人走到白慧心跟前，說道：“船老大，剛才的船體震動應該是病毒導致的。”

白慧心說道：“哪里來的病毒？是系統本身就自帶的，還是外部網絡傳輸的？”

唐裝機器人說道：“外部輸入。”

“信號源能查到嗎？”

“是’鬼市’附近的一個基站。”

“鬼市”兩個字讓白天陽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鬼市’？大唐長安里真的有’鬼市’？在哪里？在哪里？”

白慧心顯然對“鬼市”二字也極為敏感：“’鬼市’？在哪里？”

可是兩個人的問題就好像一塊石頭投入了大海，沒有任何反應。

唐裝機器人站在那里，僵愣住了。

白慧心皺眉問道：“問你話呢，’鬼市’在哪里？”

唐裝機器人說道：“’鬼市’？我剛才說過’鬼市’嗎？對不起，我沒有說過。”

白慧心和白天陽對視了一眼，厲聲說道：“我剛才明明聽到你說的！”

唐裝機器人說道：“對不起，船老大，我沒有說過。”

白慧心顯然對唐裝機器人的回答十分憤怒：“那你剛才說，病毒信號源，是在哪里？”

唐裝機器人說道：“我們還在查。”

白慧心惡狠狠地瞪著唐裝機器人足足5秒鐘，似乎恨不得想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你，關機！”

唐裝機器人立刻站定，把背挺得筆直，并且伸出右手臂，在上面可以看到一個虛擬的九宮格鍵盤。

白慧心在這個九宮格鍵盤上連點，她的這個動作，讓白天陽意識到一點：白慧心應該是這條“金龍”的主人，或者操縱者。

很可能是她把“曲江金龍”租下來，供自己游覽，而且她獲取的權限還非常高。

這種超級VIP待遇，要花的錢可不少啊。

白慧心哪兒來的錢？

歐穎開公司真有那么多利潤？或者說，因為“天心公司”是大唐長安的供應商，所以有些特權？

白天陽還在思考，白慧心已經把眼前這臺唐裝機器人關閉，并且用數據線，把它連接到了操控臺上的一臺電腦里。

很快，巨大的屏幕上開始顯現大量的、有如雪花一樣的代碼。

白慧心十指飛速在鍵盤上敲擊，口中念念有詞：“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白天陽心頭一動：歐穎在專注工作、試圖解決一個疑難問題時，口頭禪也是“我就不信了”。

白天陽看著屏幕，發現代碼上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

這一段是很簡單的布隆過濾器……

這一段應該是生成式對抗網絡（GAN）的一部分……

這一段的作用是正則化……

白慧心看了半天，忽然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呂叔叔，能不能幫個忙？”

白慧心這句話說得十分溫柔，與剛才對白天陽說話時的語氣形成了強烈對比。

白天陽內心一陣劇烈的酸楚和不滿：呂叔叔？呂制豪嗎？

“就是有臺機器人，剛才跟我說了一句話，對我很重要。”白慧心繼續說道，“可是我再想追問的時候，機器人卻說他沒說過那句話。我現在在反查他的日志……對對對對，設備代號：HUB-278569-XZ，對的，徐淮電子的產品。”

白天陽終于忍不住，上去一把抓住白慧心的手腕，試圖奪過她的手機。

“你找呂制豪干什么？他不是好人！”

白慧心厭惡地抽開手，對著電話說道：“沒事，呂叔叔，有個神經病。”

白天陽還想繼續發作，忽然間，背后傳來一陣女人的叫聲。

“天陽哥！”

白天陽一愣，剛一回頭，一個嬌小柔美的女子就好像一陣風一樣沖到白天陽眼前距離不到半米的地方，幾乎撞進他的懷里。“我差點死了，差點死了！”王清月說道，一邊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白天陽看著她全身凌亂的衣服和發型，頓時心中也起憐惜之意：她剛才的確是差一點喪命。

他有心想用一些溫柔的語句安慰一下王清月，可是就在這時，他發現，旁邊白慧心用一種比剛才更加鄙夷、更加厭惡的眼神看了過來，這種眼神就好像無數把尖刀一樣，戳在白天陽的全身，讓他渾身不自在。

王清月繼續說道：“我剛才從金鵬的翅膀上掉下來，直接就往地面墜落。我腦子里一片空白，還好被金龍接住。真的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天陽哥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

“砰！”

王清月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白慧心猛地用力捶了一下控制面板，然后盯著王清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