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來，直升飛機在空中劇烈搖晃，而駕駛室內，有一個男子用尖利的聲音瘋狂叫嚷起來。

喊聲帶著強烈的西北方言口音，但大致意思還是能聽清的：“大劉！大劉！操！你們把駕駛員打死了！”

砰！砰！

“魯道禪”仍然試圖朝魯賓強妻子射擊，但在白天陽的拼死阻攔下，他接下來的兩顆子彈還是射偏了。

其中一顆再次擊穿了隔板。

這一下，那個尖利的叫聲也停止了。

隨即，一陣尖利的警報聲響了起來——直升飛機轉著圈下墜。

此時，魯賓強妻子終于明白：“魯道禪”是真的要她命。

她“嗷”地吼了一聲，朝著“魯道禪”撲了過來。

“你要殺我？殺啊！殺啊！”

與此同時，“魯道禪”一個肘擊，把白天陽打懵。前者終于擺脫后者的糾纏，槍口朝著魯賓強妻子的腦袋。

砰！

就在“魯道禪”扣動扳機前的一剎那，一條人影掙扎著撲到他和魯賓強妻子之間。

是魯賓強。

在最后一刻，他替妻子擋了一槍。

在妻子尖利的嚎哭聲中，魯賓強捂著血流如注的脖子，睜大死魚般的眼睛瞪著“魯道禪”，倒在地上。

隨即，“魯道禪”再度把槍瞄準了魯賓強妻子。

魯賓強妻子“嗷”了一嗓子，直接撲了上去。

砰！

白天陽沒有看清這一槍是否擊中魯賓強妻子，但這婆娘死死抱住“魯道禪”的腰，另一只手打開了機艙側門，然后就要把“魯道禪”往機艙外帶。

很明顯，她是想同歸于盡。

而此時，直升飛機正在高速撞向地面。

白天陽一把抱住白慧心，此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待會兒墜地時，盡量給女兒一個“肉體緩沖墊”，增加白慧心生還的幾率。

忽然間，直升機上方本來轉動得已經很慢的螺旋槳，猛地加快了轉速，直升機的墜落速度也因此大為降低。

白天陽心中升騰起希望：難道駕駛員還沒死？

“在座椅上坐穩，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要墜地了。”此時，隔板上的屏幕里，顯示出駕駛室內的場景。

副駕駛座上的一名男子頭部開花，已經沒有動靜。說話的則是駕駛員，左胸血流如注，臉色蒼白至極，顯然是憑著最后一口真氣在和乘客交代逃生的法門。

白天陽連忙把白慧心按在座位上，系上安全帶。自己也坐在她身旁，系上安全帶。

此時，魯賓強妻子和“魯道禪”仍然在機艙側門那里糾纏，魯賓強的尸體也隨著直升機底板的傾斜，緩緩向艙門滑去。

白天陽顧不得這些，他死死抓住白慧心的手：“待會兒什么都別管，沖出去，西北的盤山掛壁公路，是唯一逃出去的通道，知道嗎？”

白慧心全身顫抖著點頭。

白天陽還想說些什么，他很想說一聲“爸爸真想替你去死”之類的話。

但沒有時間了。

直升機的機身側面首先著地。

白天陽看到一陣劇烈的火星中，“魯道禪”和魯賓強夫婦一家三口全部被甩飛出去。

直升機螺旋槳依然在轉動，擊打在地面上折斷后，四下亂飛。

其中至少兩塊碎片就從白天陽眼前飛了過去。

解體的直升機主體部分依然在地面上滑動、繼續裂解，一些雜物四下亂飛，砸在白天陽的頭面部和身體上，引發一陣陣劇痛。

白慧心忍不住“啊啊”大叫起來。

白天陽大叫：“你怎么了？哪里受傷了，哪里受傷了？”

但直升機解體所形成的巨大聲浪，完全掩蓋了白天陽的叫聲，白慧心根本聽不到父親在說些什么。

“砰！”

一聲巨響中，直升機主體部分重重砸在旁邊一處懸崖上。

劇烈的沖擊下，白天陽只聽到“嘎”的一聲，似乎是什么骨頭折斷的聲音，隨即人事不省。

這一回，白天陽很快醒了過來。

扭頭看到白慧心還在身旁，白天陽不顧身上的疼痛，把安全帶解開，又把白慧心從座位上放了下來。

然后白天陽抱著女兒，發瘋一樣、一瘸一拐地朝著遠離直升機的方向跑。

一邊跑，白天陽一邊回頭看。

整部直升機已經徹底解體，剛才他和白慧心所在的，只是直升機殘存的大約一半的機艙，連著部分駕駛室。

而且，駕駛室里火星直冒，情況不太妙。

砰！砰砰！

就在白天陽跑出去大概10米左右時，背后傳來幾聲極為不祥的、清脆的爆裂聲。

白天陽心頭一凜，抱著白慧心往地上撲去。

轟！

一陣巨響，加上一陣劇烈的熱浪從背后撲來。

白天陽扭頭一看，殘存的直升機已經炸裂成一個火球。

再看白慧心，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怎么樣？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哪里疼？告訴我，告訴爸爸啊？”

可任憑白天陽如何焦急呼喚，白慧心卻是捏呆呆的，不哭不鬧、不笑也不發聲，只是定定地看著天空。

這一下白天陽魂都幾乎飛到了天外，他仔細地察看女兒的身上，發現除了衣服擦破，露出的皮膚上有一些細小傷口外，似乎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傷口。

難道頭部受創了？

也不像啊。

去醫院。

沒有醫院？

游客里一定有醫生。

對，到有人的地方去，去有人的地方。

白天陽抱起女兒，一瘸一拐地朝東邊行走。

大概50米外，可以看到有人，稀稀拉拉、三三兩兩，正在朝一個方向行進。

看他們的狼狽樣，肯定是游客。

“救人啊！誰來救救我女兒！”白天陽扯開嗓子大吼，“我求求你們，她才15歲！15歲！誰能救她，我這輩子給他當牛做馬，錢也全給他！”

白天陽語無倫次地嘶吼著。

但那些人最多只是朝這里看上一眼，然后默默地離開，沒有一個人駐足。

白天陽破口大罵了幾句，忽然腳上一陣劇痛，終于跌倒在地，白慧心也摔出了他的懷抱。

白天陽自言自語道：“慧心，慧心，慧心，我帶你去找媽媽，你別丟下我！你媽已經丟下我了，你不能，你不能！我還想看你考大學，還想看你工作，看你嫁人，生小孩，我還想給你帶孩子……”

他此時狀若瘋癲，想再度抱起女兒朝遠處的人群前進。

就在這時，白慧心終于“嗚”的一聲，哭出聲來。

而且是嚎啕大哭。

白天陽心頭一松，起先是摟著她輕輕拍她的背脊安慰，很快，他自己也憋不住，索性抱著白慧心一起痛哭出聲。

而前方，經過的人流中，也只有個別人朝他們投來同情的一瞥，然后匆匆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