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席吃得極為壓抑。
除了齊錦和八皇子時不時說話活躍氣氛之外,其他人幾乎都是一聲不吭。
宸王臉色陰沉得像是能滴下水來。
他恨容蒼一聲不吭,任由齊錦和八皇子放肆,恨自己落得如此狼狽難堪的境地,恨不得當場拂袖而去。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走。
走了才證明自己真的輸了,這一刻的屈辱,只會更加堅定他對皇位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一定要得到那張龍椅。
今日所有羞辱他的人,來日都會死得很難看。
宴席散時,宸王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楚云緋起身走出去,正要跟容蒼一并離開,宸王卻開口叫住了他們:“九弟。”
容蒼轉頭看他:“有事?”
“我想跟你談談。”宸王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楚云緋一眼,“單獨談談。”
楚云緋淡哂:“有我在場也是一樣的,我跟容蒼是夫妻,不分你我。”
“我陪你九弟妹去花園逛逛吧。”姜盈適時開口,“他們男人說話,我們女子在場不太好。”
“我覺得沒什么不好。”楚云緋淡淡一笑,顯然沒打算給他們夫妻面子,“事無不可對人言。容蒼能聽的話,我也能聽。”
說完,她轉頭看向姜盈,無視她尷尬的表情,平靜地提醒:“另外,宸王妃還是把稱呼改一改的好,雖然立儲大典尚未舉辦,但是圣旨已下,容蒼現在是太子,君臣有別,縱然你們心有不甘,皇族規矩卻不能廢。”
姜盈表情僵滯,臉色難看得連笑都裝不下去了,“我只是一時沒改過來,還望九……還望太子妃見諒。”
宸王壓著不悅:“太子妃身份尊貴不假,但我們兄弟談話,你在場是不是不太妥當?女子可以偶爾驕縱任性,但不能不分場合地任性。”
“宸王既然知道君臣有別的規矩,何以對太子妃如此無禮?”容蒼冷冷看著他,眼神冷冽如霜,“太子妃是否任性,是我該操心的事情,你有什么權利指責她?”
宸王面色一僵:“我——”
“跟她道歉。”
宸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跟她道歉?”
“宸王殿下冒犯了太子妃,難道不應該賠罪道歉?”齊錦走過來,漫不經心地一笑,“說人家女子沒分寸,我看你才是最沒有分寸的那個人。”
宸王臉色鐵青,忍不住咬牙。
“六皇兄還是賠罪吧。”八皇子也過來湊熱鬧,“太子妃性情如何是太子殿下的事,輪不到旁人指責,更何況六皇兄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還敢插手去管別人夫妻的事情?不覺得逾矩?”
七皇子比八皇子沉穩一些。
但他此時站在八皇子旁邊不發一語,顯然也是覺得他該賠禮道歉。
宸王掐緊掌心,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太子妃。”姜盈溫柔開口,帶著點示弱的意味,“宸王并非有意冒犯,他只是覺得男人討論事情,女子在場不合時宜,還望太子妃莫要多想。”
“宸王想跟太子談事,太子答應了嗎?”楚云緋淡淡一笑,“太子身份不同往日,任何人想跟他說話,都得太子恩準才行。太子尚未說話,他就指責我這個太子妃不該在場,這不是逾越是什么?”
他特意加重“恩準”兩個字的語氣,倚在提前他們身份差距。
果然這番話出口,宸王夫婦臉色幾乎如出一轍的難看,他們都沒想到楚云緋會如此不可一世,剛坐上太子妃之位,就開始行使太子妃的權力,處處彰顯自己尊貴的身份。
如此張揚膚淺不懂低調的脾氣,她真以為自己的太子妃能做多久?
宸王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火氣,垂眸道:“方才是臣無禮,還望太子和太子妃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臣的冒失。”
容蒼目光冷峻:“你想談什么?”
“請太子殿下至花園一走。”
容蒼挽著楚云緋的手,用行動支持她的“任性”,并轉身往花園方向走去。
此舉算是給足了宸王面子,若對方不識相,他們大可不必談話。
齊錦眉梢微挑,望著夫妻二人手挽手走遠的背影,忍不住嘖了一聲:“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這么好,真是讓人羨慕。”
“齊世子年歲也不小了,是不是該娶個妻子了?”八皇子偏頭看他,“這樣一來,你就不必羨慕別人夫妻感情好,自己也可以跟媳婦孩子熱炕頭,和和美美,讓人羨慕。”
“你懂個屁。”齊錦冷哼,轉身往外走去,“太子當初娶妻時,娶的是真心喜歡的人,所以他們才能和和美美。若是因利益結合而成親,當利益不在時,夫妻情分也就沒了,這種姻緣有什么意思?”
姜盈臉色微白,僵滯地站在原地,陰沉而木然地注視著齊錦的背影。
他是在嘲諷自己嗎?
嘲諷他們夫妻本是同齡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齊世子!”八皇子八卦心重,對著他的背影揚聲問道,“你就沒有遇到一個讓自己傾心的女子?”
齊錦抬手回了一句“沒有”,身影已經消失在垂花門外。
姜盈捏著手里的帕子,難堪地站在廳外,一時竟不知該單獨回府,還是留在這里等宸王一起回去。
三位公主和各自的駙馬一一走了出來,朝姜盈和兩位皇子道別之后,陸陸續續離去。
他們皆是成雙成對,日子雖沒有大富大貴,但相處起來和諧輕松。
而楚云緋明晃晃地被容蒼帶去了花園,連男子之間的“正事”都不能讓容蒼把她摒棄在男人之外。
容蒼愿意為她打破世俗規矩,愿意為她打破慣例,愿意為她降低身段,毫不避諱地在人前維護她。
唯獨自己活得像個笑話,想要權力,求而不得,想要夫君的尊重和愛護,同樣求而不得,連想要個兒子傍身,也至今求而不得。
姜盈抬頭望天,逼回眼底的酸澀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