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問Shirley楊道:“咱們三個人越變越小?這話從何說起?”
Shirley楊對我說:“附近可以參照的物體,包括植物和昆蟲,還有大量的古樹化石,都大得異乎尋常,所以我才想會不會這葫蘆形的山洞里,有什么奧妙把進來的人身體逐漸變小。”
這件事聽上去實在是匪夷所思,一時也難以斷定。我對Shirley楊說:“就算是身體可能被變小了,難道連衣服鞋子也一同可以變小嗎?我看這里是由于環境特殊,所以整個生態系統都比外界要大。”
不過我這話說的是半點把握也沒有,這山洞倒真是極像山神殿中的紅葫蘆,洞口小肚子大,而且呈喇叭圓弧形,往深處走會逐漸擴大。沒有人為加工修造的痕跡,渾然天成,說不定這是個比獻王墓更古老的遺跡。當地人可能是把這葫蘆形的山洞當作圣地,才在山神殿中供奉個葫蘆造像,至于這個山洞是否真有什么特異之處,實屬難言。我們現在兩眼一抹黑,所見的范圍只不過大約二十米,對稍遠環境的變化很難察覺。
附近的一切都比正常的大了許多,特別是樹木的化石,更是大得嚇人,一株株張牙舞爪地探出水面,與上面垂下來的藤蘿糾結在一起,像是一只只老龍的怪爪。
我想應該找些參照物,確認我們的身體并沒有因為進了這葫蘆形山洞而逐漸變小,否則就不能繼續前進,只好先按原路退回去,再作理會。
目前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潛入水中,以水草為參照,藻類有其自身獨特的屬性,不會因為環境的變化而生長得大小有異。
但是我一想起水下那具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好像鬼魅般的女尸,心里多少有幾分發怵,當下只好把安全鎖掛在充氣囊上,對胖子和Shirley楊打個招呼,讓他們兩人暫時先不要向前移動,等我下水探明情況再說。
我把登山頭盔上的潛水鏡放下來,硬著頭皮鉆入幽暗的水底。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即使在水中也應該有十五米的照明范圍。但是這里的地下水中雜質很多,有大量的浮游生物、微生物以及藻類,可視范圍低到了極限,只有不到五米。
水很深,摸不到底,我覺得現在還沒到使用氧氣的時候,只憑著水性,閉住一口氣不斷向下潛去。透過潛水鏡,水下的世界更加模糊,隱約見有一大團黑乎乎的物體在水底慢慢漂浮,有車輪大小,看不清楚是動物,還是水草。
這時水底那團黑乎乎的物體離我越來越近,我細細辨認,魚類沒有這樣的體形,應該是某種水生植物,難道是水草糾纏在一起,長成了這樣一大團?倘若水草也是這般大,那我們可真就遇到大麻煩了。
我想到這里,便把手伸向那團漆黑的物體,準備抓一把到眼前看一看究竟是不是大團的水草。誰知剛一伸手,那東西忽然猛地向前一躥,斜刺里朝頭上的水面彈了出去,在距離水面一兩米的位置停住,靜靜地潛伏在那里。
這時,我已經瞧得清清楚楚,不是大團的水草。那東西縮在一起時圓滾滾的,劃水的時候則伸出兩條弓起來的后腿和前肢,身上纏繞了不少水草,原來竟然是一只碩大的紅背蟾蜍。而且四周好像不只這一只,另有不少都聚集到距離水面約一米的地方,漆黑一團的水底之中,很難分辨究竟有多少大型蟾蜍,也不知是否還有更大的東西。
怎么會有這么大的癩蛤蟆?我一驚之下,險些喝了口地下水,感覺這口氣有些憋不住了,急忙向上浮起。我頭一出水,趕緊深吸一口氣,對胖子與Shirley楊說:“水底下有東西,咱們趕快離開這里,先爬到那棵橫倒下來的化石大樹上去。”
在這座化石森林中有些倒下的化石樹,橫架在周圍的化石上,形成了一條條天然石橋。
三人急忙把剛才取出來的武器重新裝回防水袋中,迅速向那橫倒的化石樹游去。等到我們游到近前,Shirley楊伸手抓住化石樹的樹杈,我和胖子托著她的腳,先協助Shirley楊爬上了橫倒的化石樹身,然后我也跟著爬了上去,垂下登山索給胖子。留在水中的胖子把充氣氣囊中的空氣迅速放盡,用登山索將背包掛在自己身上,我連拉帶拽,把胖子也弄上了樹干,最后再把裝備背包吊了上來。
腳下踩到了石頭,心中方覺稍微安穩,但是我們三個人仍然不敢懈怠,以最快的速度把武器重新從防水袋中取出。胖子問我道:“一個李向陽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水底下究竟有什么東西?”
Shirley楊也問我道:“是看見那具沉在水底的女尸了嗎?”
我指著那片水面說:“沒有李向陽,也沒有女尸,水下有只大癩蛤蟆,也就是大蟾蜍。大的跟車轱轆一樣,小的也有斗大。他媽的,這些家伙背后疙疙瘩瘩的地方,有很多毒腺,千萬不能和它們接觸,否則一旦中了癩毒,便有一百二十分的危險。”
Shirley楊舉起狼眼手電筒,將光柱掃向我們剛才停留的水面,那里已經靜悄悄的,只有我們剛才快速游動時留下的幾絲水紋,黑沉沉的水面下,看不到任何跡象。Shirley楊看了兩眼,便轉頭對我說道:“以前做實驗的時候,經常會用到蟾蜍,我記得這種動物應該是白天隱藏在陰濕的泥土中、石塊下或草叢間,黃昏和夜間才出來活動,怎么會出現在水這么深的地方,你有沒有看錯?”
我搖頭道:“這么大只的蟾蜍,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但是我絕對不會看錯,我想你的本本主義,用在這里恐怕不太合適,我在水底和那大癩蛤蟆相距不過三米,看得十分清楚,它們都浮在離水面不遠的地方,不知要做什么。這片被地下水淹沒的化石森林太古怪了。”
胖子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我們看前邊不遠處那片蠓蚊聚集的地帶,無數大蜻蜓一樣的蠓蚊正發出“嗡嗡嗡……”的刺耳噪音。那里離我們落腳的地方不遠,用狼眼手電筒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些聚成蟲墻一樣的蠓蚊沒有眼睛,所以對光線并不敏感,仍然像無頭蒼蠅似的圍著植物根莖最密集的地方打轉。
Shirley楊低聲對我們說:“地面上的植物過于密集,造成養料和水分的缺乏,所以延伸下來的植物為了掠取水分,都拼命地向下生長,以便直接吸取這里的地下水。那些飛蟲……它們像是正在產卵。”
剛才我潛入水中發現有不少大魚,這些魚不同于終身生長在地下的盲眼魚類,都有眼睛,這說明這片地下水,雖然從洞穴中流過,卻是條明水,和外界相通。
忽然水面上傳來一陣騷動,一條條數尺長的大舌頭從水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那些水面上的大蠓蚊。長舌一卷,就裹住上百只蠓蟲,水面上緊接著浮出無數大嘴,把那些被血紅長舌卷住的蠓蚊吞入口中。原來是那些潛在水下的大蟾蜍等到時機成熟,都紛紛從水下躍出,捕食那些正聚集在一起的大群蠓蚊。
這一刻,水面亂成了一鍋粥,就在蟾蜍的大口一張一合之際,無數的蠓蚊丟掉了性命。那些怪蟾大得驚人,雙眼猶如兩盞紅燈,密密麻麻的,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我們三人伏在橫倒的化石樹上,瞧見那些大蟾蜍背上疙里疙瘩的癩腺,頓覺惡心無比,只好把趴在樹身上的身軀盡量壓低,只盼著那些蟾蜍盡快吃飽了就此散去,我們好再下水前進,速速離開這個古怪的洞穴,在天亮前抵達最后的目的地。
我發現化石樹上有很多細小的沙孔,這化石樹在水中浸泡了千萬年,被水流沖出了無數的沙孔,恐怕經不住我們三人的重量,不久便會從中斷裂。
于是我關掉了手中的狼眼手電筒,打開了登山頭盔上更加節省能源的射燈,隨后招呼Shirley楊和胖子,打個手勢,帶著他二人推進到左側比較平整的一個石臺上。
左側的這片石臺十分堅固平穩,面積也不小,容下三個人綽綽有余。在這片枝杈縱橫的化石森林中,這塊四方形石臺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四四方方的頗為整齊,很明顯是人為修鑿過的,不過表面都爬滿了藤蘿,還生了不少濕苔。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道:“不知道這地方是不是造獻王墓時留下的遺跡,如果是的話,這里又是做什么用途的?會不會和咱們看到在水底出現的女尸有關?”
胖子說道:“眼再拙也能瞧出來,這是塊人工建造的石臺。咱們先前不是見到有個都是象牙的殉葬溝嗎?八成這也是什么擺放貴重明器的地方。”說著話就拔出工兵鏟,動手把石臺上的濕苔鏟掉,想看看下邊是不是有什么裝明器的暗閣。
我和Shirley楊見胖子已經不管不顧地動上手了,只好幫他照明。不遠處那些大蟾蜍還在大肆吞食蠓蚊,攪動得水聲大響,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事。
胖子出手如風,轉眼間已經清理出小半塊石臺,只見下面沒有什么機關石匣,而是一幅接一幅的浮雕,構圖繁復,但是只看一眼便會知道,這些浮雕記錄的是古代某種秘密的祭祀儀式。這是個我們從未見到過的,十分離奇,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古老儀式,儀式就是在這葫蘆里進行的,而這塊石臺,是一處特殊的祭臺。
人類的祖先在鴻蒙初開的石器時代,便有了結繩記事的傳統。隨著文明的發展,石刻與巖畫、浮雕等直觀的表現形式,成為了傳承文明最有效的途徑,在一些舉行重要祭禮的場所,都會遺留下大量的圖形信息,給后人以最直接的啟示。
古代先民們在漫長的歲月里運用寫實或抽象的藝術手法,在巖石上繪制和鑿刻圖形或者符號,它記錄了古代人類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我們在這蟲谷下的葫蘆洞中所發現的化石祭臺,就記載著古人在這里祭拜山神的秘密活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這片祭臺上保存最完好的一幅,說是完好,只是相對而言,幾千年的歲月侵蝕,很大一部分雕刻都已經模糊不清。石刻圖案采用的是打磨工藝,就是先鑿后磨,線條較粗深,凹槽光潔,有些地方甚至還保留著原始的色彩。
大致還可以看出,這塊石刻的圖形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黑面神靈,大耳高鼻,臉上生有粗毛,口中銜著一枚骷髏頭,簡單奇異,令人過目不忘。
胖子指著化石祭臺上的黑面神只說道:“哎,這黑臉兒像不像在入口處山神廟里供奉的神像?只少了兩個跟班的夜叉惡鬼。原來這葫蘆洞是他的地盤,不知道這孫子是什么來路。”
Shirley楊說道:“形象上略有不同,但骨子里卻如出一轍,多半就是同一人。不過山神殿中的造像,具有秦漢時期的風格,形象上顯得飄逸出塵,頗受內地大漢文明圈的影響;而這祭臺上的石刻,卻處處透露出原始蠻荒的寫意色彩,應該至少是三四千年前的原始古跡,大約是戰國之前南疆先民留下的遺跡。可能入口處的山神廟,是建造獻王墓之時,根據這附近的傳說另行塑造的神只形象。另外暫時還不能確定究竟是山神還是巫師,再看看其余的部分。”
胖子用工兵鏟繼續清理其余的石刻,他清除一部分,Shirley楊便看一部分,但是大部分都已經無法辨認,而且順序顛三倒四,令人不明所以。看了一陣,竟沒再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我心中也暗自焦慮,一邊舉著手電筒為胖子和Shirley楊照明,一邊警惕著四周的動靜。現在不當不正地停在山洞中間,不知道潛伏了多少危險。
正如Shirley楊所說,昆蟲是世界上生命力和殺傷力最強的物種,它們之所以還沒有稱霸這個地球,完全是由于體型過小。如果我們在山洞里照這么走下去,那些飛蟲只消再大上三圈,倘若不走運被它們叮上一口,就必然會一命嗚呼,任你是大羅金仙也難活命。
我們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這處古祭臺,如果能從祭臺上找出一些線索,就可以決定是要繼續冒險前進,還是必須原路返回,另外再想其他的辦法,尋找進入獻王墓的通道。
我實在等不下去了,便對Shirley楊說:“我記得唐代風水宗師袁天罡的《兗天論》中,曾經描述過古人向山神獻祭的情形,與此間頗有相似之處。這山洞里的石頭祭臺,很可能不只一座,咱們不妨在附近找找,也許還會有所收獲。”
Shirley楊讓我看她和胖子剛清理出來的一面石刻,對我說:“這是最后的部分,是連在一起的兩塊。感謝上帝,還算能看清楚個大概,你也來看看。”
我見Shirley楊的臉色有些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憂,似乎更多的是疑問,于是把狼眼手電筒和“劍威”氣步槍交給胖子,伏下身子去看那祭臺上的磨繪石刻。
我定下心來仔細觀看,那是一幕詭異無比的場面,在化石森林的水面中,一群頭插羽毛的土人,乘坐在小舟之上,手中都拿著長長的竿子。那些竿子和木舟,我們在之前都曾經見到過,當時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那些木舟中捆綁著很多大蟾蜍,可能大蟾蜍都是被這些土人在附近捕獲的,用繩索捆扎得甚是結實。那些大蟾蜍張著大嘴,表情顯得十分驚恐,似乎是在為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恐懼,都在盡力掙扎。刻畫得雖然簡單,卻極其生動,讓人一看之下,就能體會到一種大規模犧牲殺戮的悲慘氛圍。
數名頭插羽毛的土人,在一位頭戴牛角盔的首領指揮下,同時用長竿吊起一只大蟾蜍,把它舉到半空,伸向化石森林石壁上的一個洞中,洞中冒出滾滾黑氣。
后邊另有一艘木船,擺放著幾只變小了的蟾蜍,顯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圓滾滾的身體也變得干癟,而且那些死蟾蜍石刻顯得毫無生氣,悲涼而又可怖,充分體現了生死之間的落差。
我只看了這些,便聯想到在山神廟內目睹的種種事物,那黑面山神左右,各有一名山鬼服侍,一個捧著只火紅色的石頭葫蘆,另一個抓著一只活蹦亂跳的蟾蜍,原來是表明這位鎮守大山的神靈,居住在一個葫蘆形的山洞之中,而且當地人在巫師的指引下,捕捉大量的蟾蜍來供養他。
我問Shirley楊道:“那么說咱們不是身體變小了,而是這山洞,確實是個葫蘆形狀,呈喇叭形,咱們從葫蘆嘴一樣的窄小山洞鉆進來,現在是走到了前半截葫蘆肚的地方?”
Shirley楊點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前邊的石刻雖然模糊不清,我卻發現里面有一些關于這里地形的描繪。咱們進來的入口是葫蘆底,那是個人工鑿出來的入口,也被修成倒葫蘆形狀,與這個天然的大葫蘆洞相互連通,而且大葫蘆洞的歷史比獻王墓可要早得多了。倘若想從這洞中穿過抵達葫蘆嘴處的獻王墓,就要鉆進土人用長竿把大蟾蜍挑進去的那個洞口,有可能那位山神爺還在里面等著咱們呢。”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完全怔住了:“山神老爺等著咱們做什么?難不成想拿咱們當癩蛤蟆吃了?”
胖子對Shirley楊說:“你用不著嚇唬我們,除了黨中央毛主席,咱們服過誰?老子拎著沖鋒槍進去遛遛,他若是乖乖騰出條路來讓咱們去還罷了,否則惹得爺惱怒起來,二話不說先拿槍突突了他,這葫蘆洞以后就姓王不姓黑了。”
我回過味來,對胖子說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古代人封建迷信思想也能當真,我就不信有什么山神。我在昆侖山挖了好幾年大地洞,也沒挖出過什么山神。那不過是當年洞里生存的某種野獸,當地那些無知愚昧、受到統治階級蒙蔽、被三座大山所壓迫的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就拿那家伙當作神靈了,這樣的先例在中國歷史上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胖子若有所思地說:“倒也是這么個理,要不怎么都說知識就是力量呢。假如真是什么動物被當作山神,可能是蟒蛇一類的。這深山老林里就屬那玩意兒厲害,蛇吃青蛙的事咱們見得多了,八成就是條老蟒或者大蛇之類的。”
我對胖子說:“有老美的M1A1在手,便是條真龍下凡,咱們也能把它射成篩子。不過恐怕咱們這次沒有為民除害的機會了,這祭臺是幾千年前的遺跡,王八烏龜才能活一千年,那蟒蛇一類的動物壽命又怎能活到今時今日,那邊的山洞我估計已經空了多年了。”
我與胖子二人頓時躊躇滿志,頗覺英雄無用武之地,卻聽Shirley楊說道:“先別太早做出定論,你們看看這最后的磨繪,水底的女尸咱們可是剛剛親眼見過的,那邊的山洞未必就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我這才想起來,最后還有一塊磨繪的石刻:一位黑面冷酷的神靈———說是神靈,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反而顯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陰森之氣———在他身邊圍繞著無數女子。那些女子顯然都是死尸,平躺在地仰面朝天,雙手張開,垂在左右,雙腿弓起呈弧形,似乎是在反關節地爬行。女尸的特征與我們剛才見到的從水底浮上來又忽然隱去的女尸完全一樣。我驚問:“難道那里是個尸洞?有幾千年的老粽子成了精,盤踞其內?”
胖子奇道:“怎么這些女尸仰面朝天,但是四肢卻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但是我隨即想到剛才在水中所見的那個死漂,難道前邊的洞中,還有更多的死漂不成?
此時附近那些大蟾蜍又紛紛潛入水中,水面上頓時平靜了下來。由于在水中游得久了,三人都感到有些疲憊,于是我們決定暫時在這里休息片刻,吃些食物,也有必要根據當前所處的狀況,重新調整一下行動的方案。
我心中稍微有點猶豫了,過往的經驗給了我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時難以決斷,只好征求Shirley楊和胖子的意見。
Shirley楊對我說道:“其實磨繪中還傳達了更多的信息,只不過你沒有發現。你看這畫中的土人皆是頭插羽翎,只有為首的首領是頭戴角盔,磨繪的構圖過于簡單,所以很容易忽視這個細節。咱們先前在獻王大祭司的玉棺中,曾經發現了一個在巫術儀式中所配戴的面具,我想那個黃金面具便與此有關。”
土人首領頭上所戴的究竟是頭盔,還是面具?只有那兩根長長的彎角十分顯眼,標示著此人的地位與眾不同,即便不是大首領,也是一位司掌重要祭禮活動的大祭司。
我讓胖子把那副黃金面具取出來看看,那幾件祭器胖子始終沒舍得離身,一直裝在他自己的攜行袋中。此刻拿將出來一看,黃金面具頭頂是兩只開叉的龍角,抑或是鹿角,獅目虎口,耳部是魚耳的形狀,綜合了各種動物的特點,造型非常怪異,而且鑄造了許多凹凸起伏的眼球,一看便和沙漠古城中精絕人崇拜的圖騰相似。這么對照著一看,磨繪中那夷人首領的角盔確實有幾分像這黃金面具的造型。
Shirley楊說:“化石祭臺的磨繪在先,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歷史,而獻王墓在后,只兩千載有余,我想也許這個地下的秘密洞穴,是外界唯一可以通向王墓的路徑。而盤踞洞內的所謂山神,自古便是當地夷人膜拜祭祀的對象,所以獻王的手下沿用了此地夷人古老的傳統祭祀儀式,在王墓封閉后,如果想進入明樓祭祀獻王,就依法施為,只需向洞中的神靈供奉了數量足夠多的大蟾蜍,就可以順利通過這里。在殉葬溝盡頭,有些秦漢時期造型的木船,還有那些腐朽的長竿,就可以證明在王墓封閉之后,至少進行過祭祀儀式。”
Shirley楊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另外根據我對動物的了解,附近水域中的大蟾蜍應該不是生活在這里,而是聚集在溪谷中的某處濕原,只是由于最近地下的昆蟲正值產卵期,才引來了這許多大型蟾蜍。”
我聽罷了Shirley楊的分析,真是說得頭頭是道,贊嘆道:“楊參謀長高瞻遠矚,僅從一個絲毫沒有引起我們重視的面具著手,就分析出這么多情報,想那獻王也是外來戶,有道是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
胖子頗覺不服,不等我把話說完,便對Shirley楊說:“這葫蘆洞通往獻王墓,早在咱們沒進來之前,我就最先瞧出來了。你倒說說那山神和女尸究竟是些什么東西,這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Shirley楊搖搖頭說:“我又不是先知,怎么會知道那些。我只是根據眼下的線索做出的推斷,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不親眼所見,怎能做得準?但是我想這祭臺上的信息,應該是真實的,山神和那些女尸都是存在的,即便他們的原形與古人的認識存在很大差別,但是那山洞里肯定是有些古怪東西的。”
Shirley楊又問我道:“老胡,你是見多識廣的人,以你所見,這山神的本來面目會是什么?咱們是否有把握穿過這座葫蘆洞?”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依我所見,那黑面山神臉上長有硬毛,面部毫無生氣,必定就是個住在山洞里的數千年老僵尸精,而且身上有大量尸毒。那祭臺上的磨繪含義十分清楚,夷人捉了大蟾蜍,用長竿吊進洞去,并不是被什么東西吃掉,而是由于蟾蜍體內本身便有毒腺,一旦遇到更猛惡的毒氣攻擊,便會通過背后的毒腺放毒對抗,最后被尸毒耗盡了精血,所以拿出來的時候,才成了癩蛤蟆肉干。只有這樣誘使那老僵尸把尸毒暫時放凈,再用黃金面具鎮住它,才有可能從葫蘆洞里通過,平日里若是沒有這套手段,不知底細的外人一進洞,就不免中了尸毒而死。從前在云南就有過這樣的民間傳說,我這推論有理有據,可不是我胡編亂造的。不過那種死漂的浮尸,我可真說不出來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道那些女尸與那千年老粽子精能扯上什么關系。”
胖子雖然并非外強中干的貨色,但是此刻聽我說有三千年前的古老僵尸成精,也有些發虛。畢竟那些東西誰也沒見過,憑黑驢蹄子和糯米誰有把握能搞得定它?于是胖子便說道:“胡政委,你剛才說什么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話說得太好了,說得在理啊。甭管怎么說,那老僵尸在這住了這么多年了,也沒違法亂紀,也沒在社會上搗亂,這說明什么呀,說明人家是大大的良民,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如果咱非要跟人家過不去,硬要從這里強行通過,憑咱們的身手,也不是不行,可那就顯得咱們不明白事理了。我看咱們不如繞路過去,互相給個面子,各自相安無事也就完了。”
Shirley楊說道:“用蟾蜍消耗掉洞中的毒氣這件事,十分有可能,但我看未必有什么老僵尸成精,古人又怎么會把僵尸當作山神?這決不可能。只是水底出現的那具裸尸,隱隱籠罩在一層幽冥的光暈之中,一出現,就會使人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憂傷,像是有某種強烈的怨念。看樣子前邊的洞里會有更多,不知其中有什么名堂,這卻不得不防。”
我和胖子聽得Shirley楊說“裸尸”二字,同聲驚呼:“光屁股女尸!”我自知失言,急忙用手捂嘴,卻已晚了,心中甚是奇怪:“怎么胖子這家伙跟我說一樣的話?而且連一個字都不差,這廝真夠流氓。”
適才由于事出突然,我并未注意看女尸是否赤身裸體,只是看那身形甚是年輕,身上籠著一層冷凄凄的白光,現在回想起來,好像確實是具裸尸,可她為什么不穿衣服呢?難道被水泡爛了?就算真是僵尸,光光溜溜的倒也香艷,我好奇心起,突然產生了一種想再仔細看看的念頭。
我覺得剛才說出那句光屁股女尸的話有些尷尬,于是假裝咳了兩聲,開口對Shirley楊和胖子道:“已經來到此地,豈有不進反退之理?你們要是夠膽色,就跟我戴上防毒面具,鉆進這葫蘆洞的最后一段,管他什么鬼魅僵尸,都用黑驢蹄子連窩端掉。咱們來個單刀直入,直搗獻王的老巢。不管那洞中有什么,只要咱們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就一定能爭取到最后的勝利。”
胖子是個心里裝不住事的人,這時候顯得有些激動,一拍大腿說道:“就這么著!陳教授那老爺子的性命就在旦夕之間,容不得再有耽擱。咱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重任在肩,使我們不能停步不前,打鐵要趁熱才能成功,這就是最后的斗爭,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山兇水險,擋不住雄心壯志,天高云淡,架不住鷹擊長空。明天早上朝霞升起的時候,咱們就要帶著勝利的喜悅,返回闊別已久的家園。回想那戰斗的日日夜夜,胸懷中激情未消,我們要向祖國母親莊嚴地匯報,為了人類的幸福……”
我和胖子突然變得積極起來,使得Shirley楊有些莫名其妙,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們。我見胖子嘮叨個沒完,急忙暗中扯了他一把,低聲說:“廁所里摔罐子,就屬你臭詞兒亂飛,裝他媽什么孫子,你不就是想看看裸尸嗎?甭廢話,趕緊抄上家伙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