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卿色

第368章 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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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允伯雙目熱痛,便仰起了頭,緩了一會兒,對謝容鈺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你妹妹說。”

“是。”

謝容鈺出了堂屋,仰頭望見滿天星斗,長長一嘆,看見院子里有一處石頭做的圓桌和圓墩,便走過去坐下。

“表哥。”

有人輕輕叫了一聲,謝容鈺望過去,見廊下站了一個妙齡女子。

少女綰著朝云髻,一身水綠色的褙子,潔白的裙擺隨著腰間的禁步輕輕搖曳。

“表哥,我是清悅,我們小時候見過,還記得我嗎?”

謝容鈺記得,韓家的九表妹,跟許澄寧一個年紀,小時候她來過謝家,他也去過韓家,兩人有過一段兩小無猜的短暫歲月。

謝容鈺站起來,喊了一聲:“九表妹。”

韓清悅友好一笑:“表哥快坐,今兒不巧了,我們不知你和表叔要來,六哥找李縣令喝酒去了,這會兒還在醒酒呢。”

“無妨,讓六表弟歇著吧,我們一會兒就走了。”

“表哥可用晚飯了?”

謝容鈺點頭:“用了。”

其實沒用,他們父子是連夜趕來的,軍務緊急,哪顧得上用飯?

“那再用點綠玉糕吧,還有我泡的花果茶,表哥別嫌棄。”

沒等謝容鈺回話,韓清悅已經倒上了茶遞過來,在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自家人,謝容鈺便也不客氣,便吃了兩塊,端著茶一飲而盡。

“多謝表妹照顧澄寧。”

韓清悅笑道:“都是自家人,我是她姐姐,大兩個月也是姐姐,照顧她是應該的。”

謝容鈺想了想,又問:“住在這里,還習慣嗎?”

“一開始不習慣,后來就好了,住慣了就會喜歡這里。”

她一只手挽袖,另一只手給謝容鈺又倒了一杯茶。

“這里喝的水,是高山上的冰雪融水,清冽無比,泡茶喝極好,表哥覺得怎么樣?”

謝容鈺點頭:“很好,多謝表妹。”

“表哥,你們這一趟,是要去邊關打仗吧?”

“是。”

“表哥一定珍重自身,若糧草上有什么難處,可寫信過來,幫得到的我們一定幫。”

“多謝表妹,會的。”

謝容鈺是個話不多的人,奈何韓清悅待人接物絲絲縷縷,細柔無比,很難讓人冷待拒絕,她一說話,就讓人不禁想回饋給她,于是不知不覺越說越多,茶杯也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

屋中,謝允伯對許澄寧道:“以往種種一切,不管有什么原因,都是我們虧待了你,你可以不高興,也可以恨,但你要相信,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你。”

他從懷里拿出了一面小巧的牌子,放到了許澄寧的手里。

“這是為父這段時間來,偷偷練的一支娘子軍,如今也有了三千人,就在淆山中。雖然你很大可能也用不到,但我還是想把這塊令牌交給你。”

許澄寧垂眸看著手中的令牌,木制的牌面,刻印的字體清晰有力,隱約還帶著溫熱。

“她們武功不差,雖然沒有甲衣,但戰斗能力與正規軍隊差不多,為父想,或許有一天能用得上她們,她們會讓世人相信,女子也可以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不輸男子,而你也可以像一個尋常女子一樣,不用再依借男子的皮活著。

“如果你愿意,我想等皇位更迭過后,接你回去。”

謝允伯說完,看著許澄寧的頭頂,微微一嘆,抬起手猶豫了許久,終于在她頭頂摸了一摸。

“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能遇到壽王世子,我一定全力以赴,護送他回來。”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許澄寧開口,便真的走出了門。

許澄寧沾濕的睫毛下,一滴淚終于落了下來。

“表叔。”

看謝允伯出來,韓清悅連忙起身,韓清元正好也在了,便一起走過去喊了一聲。

謝允伯收拾好心情,看到兄妹倆,便笑道:“清悅丫頭和元哥兒是吧?好孩子。”

韓策也過來了:“表哥。”

謝允伯把手放在韓策肩頭,嘆道:“寧兒她,要麻煩你們多照顧了。”

韓策看謝允伯神情,猜到父女詳談估計沒那么愉快,便道:“應該的。寧兒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平常受了委屈都是一個人咽,我們都不知道她心里積了多少苦,她要是沒接受你,表哥也體諒則個。”

謝允伯道:“我都明白。”

她也曾有過一個對她極好、愿意為她付出性命在所不惜的養父,怎么可能輕易就接受還什么都沒給予過她的生父呢?何況還有許秀春的性命隔在里頭。

不管她怎么對待他,都是他該受的。

“要走了嗎?”韓策問道。

“是,戰事吃緊,我跟平遠是中途繞道過來的,還得快些趕上大部隊。”

韓策聞言,把一個捆包遞過去。

“捎上點吃的吧。”

“好。”

謝允伯不客氣,接過了東西,便與謝容鈺解了馬繩,翻身上馬。

“表叔慢走,表哥慢走,等你們凱旋。”

許澄寧靠在門邊,聽夜風卷著馬蹄聲遠了,慢慢合上了眼。

謝允伯和謝容鈺晝夜奔趕,快馬加鞭,終于追上了大軍。

“公爺!您可算趕上了!”

孫副將騎馬來迎,謝允伯風塵仆仆,接過他遞來的水囊,喝了一口道:“我這不是很快嗎?”

“是是是,是很快。”

孫副將不跟他吵,騎馬跟隨在他身后。

大軍的后方是步兵,士兵們披堅執銳,一只手拿著槍或矛,另一只手舉著盾,排成數列行走。

謝允伯本該呼嘯而過,但余光卻突然注意到什么,便扭頭過去。

吸引他注意的是一個步兵,雖然穿著盔甲,但也可以看出他四肢纖長,個頭不矮。

這樣的個頭,應該適合當騎兵才對,怎么會成為步兵?

謝允伯驅馬走快兩步,再去看。

從上往下看,小兵的眉目被頭盔遮擋住,只看得見他高而細的鼻梁,以及褐色的皮膚。握著長矛的手,手背和手指暴露在外,雖然黑,但是看得出皮膚光滑,沒有一點疤痕與淤青。

這更像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等等!”

謝允伯叫停了隊伍,手握馬鞭,指著那小兵。

“你,站出來,摘了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