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要自己去看海港,被韃子擄了,那她就是弄出個鹽山來,也是得不償失。
冬素特地交待去看海港的小隊,要找能建海港的海域,然后再從淺海區域撈一些海魚海草之類的帶回來。
幽州的沿海可不像閩州或嶺南,住著漁民,有鹽田和海港。幽州連能耕地的平原地帶,百姓都極少。
沿海區域就是蠻荒之地,前些年跟韃子相安無事之時,還有一些漁民去打魚,這幾年則全面荒蕪,完全沒有人煙。
小隊出發之后,冬素又將毒鹽脫毒之術流水線化,讓陸云舟做流水線工具,如此出鹽率就更高了。
但很快就遇到新的問題,那就是最后一個步驟,熬煮鹽水太需要柴火了。
每天往府上送柴都需要一個小隊伍,要去城外的山林砍柴,很不安全,極容易碰到韃子小隊。
更重要的是,用柴燒不是長久之計啊!很容易把山林給砍禿的,這個時代的人沒有環保意識。
冬素不能沒有啊!
她可不想千年后幽州沙化嚴重,史學家研究發現,就是凌王和凌王妃在幽州的時候,因熬煮青鹽把附近的山林給砍禿了……
罪過啊罪過!砍柴一時爽,百年都種不回去!
聽到王妃奇怪的碎碎念,月見表示,聽不懂,但習慣了。
凌墨蕭卻全程含笑,認真地對冬素說:
“娘子放心,你讓毒鹽變成青鹽,會名留青史,享萬年盛譽,絕不會有人因為砍柴這種小事罵你的。”
冬素看他一眼,這個真跟他解釋不清楚。你跟一個古人說,在未來樹比鹽貴多了!
人家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她不想也沒辦法改變別人的思維模式,也不爭論,也不辯解,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要緊。
這熬鹽水除了用柴還能用什么?
沼氣?拿糞便發酵成沼氣?太難了,不現實。
煤氣?找到石油,煉成汽油,再變成煤氣?
異想天開,除非有金手指,否則憑現在的技術,百年都無法實現。
那就剩下煤了。
她先問甲四,這幽州可有煤?
在聽完她的形容之后,甲四欣然道:“王妃說的是焦炭吧?有是有的,不過那焦炭沒有木柴好用啊!”
很快冬素知道為什么大家不喜歡用焦炭了,沒柴炭方便;還有毒,悶得人中毒;也燃不盡,極易熄滅;還重得很,干燒煙還極大。
有些沒柴用的百姓,會去山里挖些焦炭用,冬天常有聽說焦炭用毒,全家斃命的。
軍營中不缺柴,所以沒用焦炭。
沈冬素很快就明白原因,他們挖出來的煤不純,又不會做成易燃的蜂窩煤,也沒有配套的煤爐,自然不好用。
她忙讓甲四派人出城弄一批煤回來,再去弄一批黃土,要篩去沙子。
再找陸云舟,她畫煤爐的樣式,讓陸云舟做。
繼前面的過濾器,又有煤爐,陸云舟沉思片刻后問:
“這也是做吃食的?”
素點頭:“當然!(xs)•(cc)”
陸云舟:……凌王妃來幽州,就是來吃飯的不成?
這時沈冬素聽到鐵匠問陸云舟,打這么圓的圓鐵筒,不太好打啊!
這是王妃要的,他們絲毫不敢有錯處,故而需要的時間長一些。
那鐵匠臉通紅,結結巴巴地比劃著,就是先燒紅鐵,千錘百煉,敲打成圓筒形……
即便從沒打過鐵,冬素也聽出了不對,她在紀錄片中看到的,比這簡單多了。
便將鐵水搟成鐵皮,再做成圓筒的方法說了。
聽得那鐵匠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凌王妃,他都覺得這要么是個傻子,要么就是把他當傻子消遣來著。
面紅耳赤地道:“這鐵皮還能像面皮一樣搟不成?()•(cc)”
“啥搟面杖能搟鐵水?(xs)•(cc)”
冬素失笑,也像鐵匠一樣比劃著道:
“當然不是靠手去搟,用磨啊!兩個鐵碾子,上面一個料斗,鐵水倒進去,推轉轆轤,鐵水就一點點變成鐵皮……”
她把自己在紀錄片看過的鐵碾子模樣詳細說了說,鐵匠還聽得糊里糊涂,陸云舟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但他更想問的是:“王妃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法子?”
沈冬素扭頭一看,這表情她熟,典型的技術狂,聽到新技術時的反應。
她要說是從書上看到的,估計這人得從探子變小偷,想方設法從她那偷書。
便道:“聽別人說的。”
沒想到這陸探長更來勁了,鼻翼都張大不少:“王妃是聽何人所說?”
沈冬素眉一挑:“你該不會想說,會這個法子的人,有可能是你的師兄弟吧?”
這一下子把陸云舟的退路給堵了,他又急又窘迫,跟鐵匠一樣結巴起來:
“屬下只是想結識一下這位大能人!”
沈冬素忍笑,那你已經結識了,大能人就是正王妃是也!
不過她自然不能這么說,假裝無奈地道:“他云游四方,本王妃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不對啊,現在你們要做的是把這煤爐做出來,不是追究這技術是從哪學來的?”
陸云舟這才收斂情緒,拱手道:“多謝王妃指點!屬下這就來試著做那鐵皮。”
晚上凌墨蕭回來,聽說王妃今天又是要焦炭,又是讓軍工部做爐子。
凌墨蕭瞬間心情就大好起來,小丫頭一要東西,那就說明,又有‘大禮’要贈給他了!
晚飯時,他笑問冬素,要焦炭是準備做什么?是準備用焦炭熬鹽?
焦炭煙大,如果是這樣,那就把制鹽的作坊換個地方。
冬素眨著眼睛笑道:“王爺再等等,等焦炭和爐子做好,王爺就知道焦炭有多好用了!”
等待期間,恰好逢五,幽州城正式開集市。
凌墨蕭上午要去軍營,說是下午回來陪她逛逛集市。上午她想去,就讓甲四和月見相陪。
沈冬素確
實想逛集市,不是單純地逛街,她要看看幽州城商人的情況。
她還沒回姜氏的信,就是不知道幽州能做什么生意。
結果這一逛,讓她好生失望,除了人多一些,許多城外的百姓,帶著干貨,進城換必備的生活物資。
而交易模式,普通百姓竟然更想要以物易物,不想要銅板。
原因終究是歸于,太窮了,都缺生活物資,要了銅板也沒地方買東西,不如以物易物來的實在。
只有物資換夠了,還有多余的貨物,才會要銅板。
商人是要銅錢的,但也接受易物,不過壓價很嚴重,百姓別想從商人手里討到便宜。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生意讓她心中極不是滋味,那就是奴隸。
邊關窮的,連賣兒賣女都賣不出去,只有趁開集之日,來到幽州城里賣。
不過據她觀察,百姓賣兒賣女的極少數,賣的多是罪奴。
許多發配邊關的罪奴,也不知怎么個流程,最后到市面上插標售賣。
她沒有善心大發,圣母附體,把這些奴隸全買了。
這年頭買賣奴隸是合法生意,她今天全買了,下一個逢五還會有一批。
就像那城墻角縮著的乞丐,你給他一個饅頭幾文錢,能救他一時,卻救不了他一世啊!
百姓過得這么苦,究其根源,是外族侵略,是士族為禍,是朝廷苛政,是邊關動蕩。
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就永遠有活生生的人插標售賣,有孤寡孩童成為乞丐……
她就那么既慈悲又冷漠地看著奴隸市場,那些伢人眼睛多毒啊,一下子就看出來她身份高貴。
故意要在她面前表現,拉奴隸過來給她看牙齒,看頭發,看手腳。
奴隸們面無表情,臉像木頭,眼珠子好像不會轉動了一樣。
月見和甲四都做好了準備,王妃于心不忍,把這一批幾十個奴隸都給買回府。
結果沈冬素只是看了一會,就轉身要走。
同來的沈林鐘聲音沉重,低聲問她:“不買幾個嗎?➮(米讀小?♧說)➮[()]ˍ來➮米讀小?♧說➮?♧看?♧完整章節➮”
冬素知道大哥是想起自己曾經賣身為奴的事,輕輕一笑道:
“王府不缺人。我們能買幾個呢?今天若是全買了,下一次來的奴隸會更多,更貴。”
她要做的是想辦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沒有金剛手段,莫施菩薩心腸。
對于她的反應,甲四很是贊同,對沈林鐘解釋道:
“王府的下人要經過層層篩查,這里面很容易混進探子。()•(cc)”
但沈林鐘知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的行程,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直到凌墨蕭回來,聽了原委之后,他并沒有安慰冬素。比起別的邊城,幽州的情況還算好了。
最起碼他來之后,凍死、餓死被外族殺死的百姓少了很多。
他能理解冬素的心情,就像他剛來時看到幽州情況,自己的心情一樣。
改變,談何容易!
但是,他一定會改變!
不止幽州,還有整個大夏。
凌墨蕭輕聲道:“城外也有集市,我陪你去看看。”
冬素疑惑:“城外也有?”
城外不是常有韃子小隊嗎?甲四派人去找煤,采礦鹽,都帶一支兵馬。
“這個集市半個月才開一次,是跟外族通商的。”
沈冬素早就聽說,漠北除了韃子和漢族,還有各種異族雜居。
他們跟漢人一樣受韃子欺凌,全族躲到深山老林避禍。
這下她來了興致,換上騎馬的衣裳,帶著一支親衛隊和凌墨蕭一起出城。
臨走前凌墨蕭特地讓甲四去取一些鹽帶上,不是帶那珍貴的青鹽,就普通的黃褐色鹽塊。
沈冬素也沒問原因,反正到了地方她就知道是為什么了。
出城到一個偏僻的林子邊上,她發現這集市跟地下黑市一樣,就是一小塊交易地。
往來的異族人極少,但個個都是彪悍的青壯。
眼神極為警惕,好像一點不對勁,就飛奔而逃似的。
四月天了,他們還穿著皮子衣裳,背著弓,腰間別著斧子,沒一件像樣的武器。
背著各種野物,多是袍子或野狼、野豬,也有兔子皮和狐貍皮,還有一堆堆的名貴草藥。
但被他們弄的像蘿卜白菜一樣堆在地上。
沈冬素一眼就看上那些草藥,見有些藥在長安或光州的藥館,賣的極貴還量少。
而在這里卻像一堆野菜一樣堆在地上,心疼得不得了。
她還在一堆草藥中發現一株名貴野蘭花,她才挑出來,那個異族人就一臉驚慌地扔了。
連筆帶劃地說了一堆,一個親衛翻譯:“他說不小心混進了野草,不是有意的。”
很明顯凌墨蕭也認出了那蘭花,長安貴人愛花愛香,那樣一株蘭花裝到精美的瓷瓶里,能賣幾十兩銀子。
在長安的蘭花嬌貴極了,在這里竟然跟山澗野草一樣。
沈冬素把這一堆草藥都要了,問那人多少錢?
結果他比著手指,先伸出雙手,猶豫了一下又伸出一只手,重復著同一個詞。
親衛解釋:“他說要兩斤鹽,沒有鹽就要五斤咸菜。”
那一瞬間沈冬素沒有占到大便宜的驚喜,反而有種悲傷感。
不和為何,看到這個素不相識的異族人,她想到沈爺爺和沈父,以前他們在山里挖草藥、割艾草、摘野菊花等等。
辛苦一天,能掙到三、五文錢回家,都高興的很。
底層人,勞動力都是這么廉價,活得艱難又痛苦。
這時,那人又說了句什么。
親衛不太想解釋,但見王妃看向他,他還是說了出來:“要是有糖,一斤就能換。”
又聽他碎碎念道:“我們也缺糖,哪里有糖給你!”
沈冬素依舊沒有大發善心給他很多鹽或糖,就按他說的給了兩斤鹽,把所有草藥都換走。
她這么豪爽地交易,讓其他異族人也大膽起來,都把自己帶來的草藥送過來。
同樣只要鹽,給錢都不要,只有一個指著他們的衣裳,嘰嘰哇哇地說著啥。
不用親衛翻譯冬素就明白,他要布,要棉布,夠做一身衣裳的。
冬素一行沒帶布,但有別的漢族人有,月見便拿十幾文錢換了一塊染而靛藍的布,再跟這個異族人換草藥。
那些沒帶草藥而是帶了野味的異族,后悔不已,早知道今天也背草藥出來了。
下一次集市要半個月后,族里的鹽快撐不下去了。
最后是凌墨蕭大手一揮,把所有的野味都用鹽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