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幽州城的貴女,和不久前回家遭遇各種不公,卻只能默默垂淚,已經完全不同。
可以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也可以說,上個月回家的我,你們愛答不理。這個月的我,則是求我回家,我還要考慮考慮。
經過陳方之事,親眼看到凌王妃為了八個普通村婦,當著欽差,和兩州陳氏的面,霸道地斬了陳方。
不光讓全城百姓直起了腰背,受到鼓舞。
這些貴女也一樣,那種被人保護著的感覺,讓她們打心底震懾又驕傲。
同時更加確信,凌王妃是一諾千金之人。說過讓她們在幽州城,有自由和人身安全,就能做到保護她們。
兩相對比,不禁想到這事如果發生在自己家里,會是怎么樣的?
別說陳方只是殺了八個村婦,便是殺了本家的人,陳氏施壓,家族也不敢把陳方怎么樣。
最好的結果就是得到陳家的道歉和賠償,然后忍氣吞聲。
甲四斬陳方那一刻,猶如一道雷霆,將壓抑、昏暗了千百年的北方,劈出一道光明的大道。
幽州城,已非那個貧瘠混亂的邊關古城,而是如同海上明珠,陸地圣山一樣的存在。
相信此事傳開,整個北方的百姓,都會羨慕幽州城的百姓。
所以在貴女們收到家族的來信時,只有幾個心軟的貴女,立即就答應近日回家一趟。
其她人則在思索,要不要回家?如果她們有用,家族就牽掛。無用時,家族就厭棄。
那這樣的家族,還有必要回嗎?
還有一些有頭腦的姑娘,則另有想法,如謝清芷。
她已經在考慮如何利用此事,讓她能在濟州順利開一家點心店。
以前家里不支持,甚至鄙視,但現在嘛,相信只要她說王妃是支持的,家人就算心里再鄙視,面上也不敢反對。
只要給她時間,她在濟州站穩腳,由點心店開始,再將基地那邊的海上商品和異族商人的東西,拿到濟州賣,肯定能大賺。
最主要的是打通商道,幽州的百姓越來越多,工坊自然也會越來越多。她打通濟州往中原的商道,幽州的商業就會越來越發達。
謝清芷說不好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她隱隱有個概念,那就是幽州的商事主要是姜氏商行,還沒有第二大商行來分一杯羹。
如果她能組成第二支大商行呢?自然不是她一個,還有其她貴女一起。
所以謝清芷立即就同意回家一趟,來找月見請假。
最近找月見請假的貴女太多,月見便將這事跟沈冬素說了。
沈冬素一想就知道原因,定是殺陳方之事,引得各地士族議論,想從這些貴女口中打聽一二。
她不在意地道:“無妨,只要來請假就批,不過跟她們說,上一次借書的任務完成得不順利,這回再借一次!”
上次都拿市面上書鋪的書充數,這一次嘛,且看這些士族有沒有眼色?
要是還死藏著不愿意借,別怪老娘把萬書閣建好后,
招攬北方學子,壓得你們休想抬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方死后的好處越來越明顯。
先是異族商人來得更頻繁了,還有從更遠的地方來的,其中有一支商隊,疑似見過凌王的軍隊。
這個消息讓沈冬素很激動,龐先生和甲四先去見過商隊之后,確實沒有危險,才帶來見她的。
商隊長典型的西域人長相,個頭極高,臉色紅潤,脖子很短,顯得整個人很粗壯。
并且他確實是從西域來的!說是要到涼州的,結果那邊也有戰亂,沒法回頭,只能一路往前走。
聽說北方有一座城,歡迎異族商人,他們就來了。因為一路上都沒碰到流寇和馬賊,走的很順利。
也就是說,因陳方之事殺那些流寇,已經傳到極遙遠的地方。流寇不敢來幽州,而商人都想往幽州跑。
然后重點是說遇到凌王軍隊的事,他沒看到凌王,只是遇到一支售賣馬皮的商隊。
但這支商隊既像商人,又像軍隊,馬皮還是新鮮的,商隊長姓姜。
沈冬素激動的手在廣袖中握成拳,絕對跟隨凌墨蕭遠征的姜氏商行!
龐先生很快取出地圖,讓他指出是在哪里遇到的?
待送走這個商人之后,龐先生才欣喜地道:
“王爺竟然已經深入北疆腹地了,且姜家商行的人還能售賣物品,說明軍隊既不缺軍資,又打了勝仗。”
這一點沈冬素認同,這個消息讓她心情大好,這個時代可不像后世,失聯一天就能報警。
遠征軍隊一年半載沒有消息傳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甚至想派一隊人馬,往這個商人說的地方去看一看,但很快就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打消。
凌墨蕭的移動的速度非常快,等她派的人跑去,凌墨蕭的軍隊早就離開了。
既然連西域商人都能跑到幽州,她覺得可以試一下重啟絲綢之路。不過不是從長安走,而是從幽州出發。
反正試試又不需要成本,就讓這支西域商隊做試驗品,如果商路打通,那幽州的商業將會更發達。
第二個好消息則是,之前往各州修路,各州士族總是想方設法阻擋。
而現在他們竟然主動,按幽州的標準修官道,幽州這邊還沒修完,有兩州已經率先修完了。
瞧,說破嘴皮子都不敢用的事,殺個陳方就管用了。
陳方死的是真值啊!
至于別的改變,那就不勝枚舉,像之前凌王去各州征兵,士族明里不敢,暗里則各種設阻。
現在甲四征新兵,只在幽州城征,別的州城是不去的。
結果現在竟然有青壯主動來幽州,說要入伍從軍。
甲四傷還沒養好,就開始親自招兵。
然后就是沈冬素不用去基地躲欽差了,不過這一點有好有壞,好處是她不用車馬勞頓,還擔心她走后幽州城有異動。
壞處嘛,是大哥心心念念她過去小住泡湯了,月見看海的愿望也要往后移。
沈冬素倒是讓月見自己去
基地看一看()•(c),可這姑娘執拗得很()•(cc),非說王妃去她才去。
她雖沒接見陳星耀,不過陳星耀在各州查案子,都有凌王府的人暗探盯著。
目前來看,沒有任何異處。當然,最想害凌王的就是陳氏,隨著陳方的死,陳氏暫時不敢再有異動。
而他們最期待的欽差陳星耀,卻沒有站在陳氏這一邊,這一點也讓他們之前的計劃無法實施。
再之后,那些第二次回家的貴女,多多少少都帶了一些孤本書籍回來。
多的十幾本,少的只有一、兩本,雖然很少,加起來都沒有一個小型圖書館的書多。
但讓龐先生欣喜若狂,他說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士族的書本拒不外借的理念。
隨著凌王妃撬開的這個小口子,遲早有一天,會將他們所有的書都搬到萬書閣來!
回首過去幾個月,沈冬素感觸良多,有時候事情沒發生時,你再怎么害怕、擔憂、彷徨、恐懼,都沒用。
事情真正發生了,你再看結果,也許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嚴重。
因為欽差要來,她和龐先生等人商議了多少次,連凌墨蕭遠征都為此事操心不已。
結果呢,欽差來了,而她殺一個陳方,不光沒有引發龐先生擔憂的,北方士族動亂,幽州城被孤立。
擔心了許久的事情,甚至稱不上是跌宕起伏,只靠‘殺’就鎮住了。
反而事態全往好的一面轉變,她自懷孕以來,頭一回清閑的像個普通孕婦,只要養胎就行了。
這安撫肚子里的寶寶,之前隨自己一起擔憂受怕了,她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說:
“旁人都說娘親是你爹爹的福星,是幽州城怕福星。其實啊,你才是娘親的小福星呢!”
“自從有了你呀,娘親萬事都順利起來了。”
只希望你父親能盡快結束遠征之戰,早日回來,咱們一家團聚……
沈冬素在幽州城過上了真正的王妃般的生活,與此同時,光州的大麥姐正扶著腰,挺著七、八個月的大肚子。
和丁蕓交流生產的事,丁蕓已經生過兩個孩子,肚子里又懷了一個,經驗十足,正好和大麥分享。
沈冬素以為自己和大麥姐是同時懷孕的,后來反應了一下,信送到也要時間。
并且老家還有一個傳統,孕頭三個月是不能跟旁人說的。
所以實際上,大麥比她孕期早了半年多。
丁蕓和大麥聊了一會孕期的事,又一起看準備的嬰兒衣裳,說話的聲音由開始的歡喜,漸漸變得低沉。
雖然其他人盡量不在這倆孕婦面前提起,可幽州的情況還是從四面八方傳到她們耳朵里。
“王爺遠征,留王妃一人守城,北方苦寒,多艱難啊!”大麥輕嘆一聲道。
丁蕓小聲說:“我也有問當家的,王妃為什么不回光州或是回長安?”
“他說旁人都覺得王妃在幽州是
吃苦受累,其實王妃在幽州才是最安全的。”
大麥不再多說什么,只默默盤算著,下一次劉管家往幽州送東西,她應該多備一些什么?
同樣的盛夏午后,揚州的丁啟正提著一筐子,新鮮的楊桃回住處。
沈冬月又懷孕了,且極喜食酸,他每日回家必買一些新鮮果子。
結果到家一看,新買的婢女擔憂地縮在門邊,小聲喊著:“夫人。”
臥室的門緊閉著,聽不到一絲動靜。
丁啟驟然一驚,忙喊著‘冬月’,推門進去。
只見沈冬月抱著膝坐在床邊,滿臉驚恐,夏日炎炎,她整個后背都被汗濕。
“我,我又夢到了,他快找來了,他很快就找來了……”
丁啟一把將她抱住:“別怕別怕,甲大人來信說了,他不會找到揚州的。”
可惜這樣的安慰沒什么用,一日沒有馮文生的確切消息,沈冬月就一日睡不安穩。
丁啟正為妻子擔憂間,余大魚上門做客,突然說了一個消息,因為凌王遠征,他非常擔心守城的王妃,會出現物資不足的情況。
請醫館的太醫們準備了一批藥材,又在城里買了一些糧食,準備用姜家的船,走海運送到幽州。
丁啟心一動,當即和沈冬月說起這個消息:
“你不暈船,如果你愿意,我們就一起走海上去幽州。”
“到了那里,我們重頭來過,在城里開一家食肆。”
“并且,那個人不管是活人還是鬼魂,都不可能找到幽州的!”
沈冬月猛地抬頭,臉上的恐慌變成驚喜:
“我要去!只要能擺脫他,無論走多遠我都愿意。”
當年都在沈家村小木屋里住過的女孩,如今境況各不相同。
而遠在北疆的阿沅姐,無疑是最多災多難的。
她和白師傅自進入北疆腹地,找陸云舟的過程就極不順利。
北疆太亂了,大部落對小部落的壓制和剝削,比大夏士族剝削百姓還要猖狂。
這里的小部落每年不光要給大部落上繳馬匹、牛羊,征兵時青壯隨喊隨到,到一定年齡的女孩子,每年都有大部落來挑選。
只要挑選中的,不管人家有沒有婚約,家人愿不愿意,都立即帶走。
然后就是,北疆的馬賊極多,經常遇到一支馬賊隊,搶走女人和牛羊,然后將整個部落屠盡。
白師父對北疆人很冷漠,這樣的事遇到了也不會管,但會影響兩人的行程啊!
特別是馬賊才不管你是北疆人還是漢人,遇到了一樣搶。
哪怕阿沅已經易容成一個普通姑娘,可她和身段氣質在馬賊眼里,依舊比旁的姑娘美。
兩人最慘的一次,被一支馬賊隊追到絕境,白師父用毒藥毒死了幾人。
但自己也受了傷,兩人躲到山谷里,躲了好幾天才擺脫那些賊人。
可謂是歷經艱難,終于找到陸云舟所在的部落,此時已經到了六月。
凌五遠征的隊伍已經攻破了北疆數個大部落,從出發時,阿沅覺得自己能幫凌王和冬素做點什么。
到現在,她覺得自己不拖后腿就算幫忙了。
白師傅卻一直很樂觀,說兩人現在的身份是皇后的探子,她倆在北疆耽誤了,那太子黨一樣得不到北疆這邊的情報。
凌王對外的敵人是北疆,這個得由他自己去打。
但打擊對內的敵人太子黨,她倆還是能幫到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