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這才隱隱發現不對勁。
“你未婚妻去美容院索要孩子了!”她掀翻了粥碗,豆湯瀉了一桌,淌在周京臣袖口,“七個月以后生產,你未婚妻倒是急性子。怕我反悔,帶著孩子跑了,或是借著孩子威脅你,迫不及待去警告我了。”
他眉頭皺作一條線,“哪個未婚妻?”
程禧錯愕,“你有幾個。”
“你既然給我配了未婚妻,你覺得有幾個,就有幾個。”周京臣擦拭著粘膩的袖子,越擦,越濕,他暴躁扯崩了扣子,單手脫襯衣。
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得程禧眼眶通紅,“我可以不嫁周家,孩子也可以姓周,姓李,有后媽...從出生抱走,不讓我見一面,我不接受。”
“可以有后媽。”他一張臉鐵青,在生氣,又辨不明是生什么氣,“你等著我結婚,拿孩子送賀禮?”
程禧憋了一股氣,他一句‘拿孩子送賀禮’,點燃了她另一股氣,“周阿姨談了親事,你已經同意了,對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后媽,由得我送不送嗎?安排孩子,安排我,你不是決定了嗎?”
“對方叫什么?”
“魏青瓷。”
周京臣凜冽瞇眼,瞳仁浮了一層陰鷙氣。
“程家家破人亡,母親和孩子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她抹眼淚。
“周家人不是親人嗎?”他袒露著胸口,身型勻稱修長,猶如一匹野性難馴、優雅危險的雪白獵豹,“我不是嗎。”
程禧攥緊了拳,骨節泛白。
“你終究是記仇。”周京臣笑了一聲,滄桑,喑啞,“你怨周家不救程衡波,我父親憑什么為一個外人罪上加罪?我告訴你程禧,我父親的名譽比你父親的性命重要。”
她強忍著作嘔,吞了一勺粥。
咽下的一霎,整個人抽搐著,吐回碗里。
酸澀,苦辣,反復剜剮喉嚨。
周京臣無動于衷,注視她。
“原本,你不怨我母親,她逼你相親,聯姻耿世清,你認為是報恩,是為周家奉獻,心甘情愿服從。后來,葉柏南一番話,你認為周家人壞,害了程家,害了你父母,又害你,你開始怨我母親。”他一字一頓,聲音更啞,更消寂,“八年待你的好,一夕天翻地覆,你認為全部是虛情假意。”
程禧抹干凈眼淚,又流下一行,一直抹,一直流,“你心里,是不是也恨著我,不相信我了?懷疑我哪天又會和誰聯手,背后捅你一刀,捅周家和李家一刀。”
周京臣的臉,愈發陰駭。
“你書桌上有一本《人生的遺憾》,書簽夾在了141頁。世上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它時時提醒著,這段情,這個人,值不值得。即使修補完,也不堪一擊,曾經如何碎的,總有一日,會再碎。”
程禧同樣注視他,“你回家前,我讀了這一頁。”
沒了衣服遮掩,他胸膛的起伏太清晰,每一下,仿佛鑿石頭,沉鈍,凝重。
“所以,你高興了,回來一趟,逗一逗、哄一哄我;不高興了,晾著我一星期,任由我吃不好,睡不好,噩夢不安寧,甚至不打一個電話。”
周京臣深深喘息,閉上眼。
程禧回臥室。
反鎖了門。
周京臣連夜趕回周家,將車鑰匙摔在玄關柜上,‘啪嚓’的脆響,極大的怒氣。
何姨一哆嗦,明白大事不妙,匆匆請周夫人下樓。
“鬧了這么大的風波,怎么不通知家里?”周夫人比他怒氣大,“聚眾斗毆,你長能耐了啊!”
“我遭了算計,不是真斗毆。”他仰頭,周夫人一級級下臺階,他一步步穿梭過入戶屏風,“不過您是真閑,剛安分了幾天,又插手我的私生活了?”
周夫人站在第三級臺階上,“她吹枕邊風,找你告狀,你找我興師問罪?”
“她沒告狀。”周京臣倚著樓梯欄桿,焚了一支煙,“店里有監控,我防著人欺負她,魏家小姐的一言一行,逃不掉我眼睛。”
劍拔弩張的對峙,一觸即炸。
何姨小心翼翼打圓場,“局子那邊的麻煩一解決,周公子特意回老宅向您匯報,都沒顧上禧兒小姐,他多孝敬您啊!恰好您昨天不在家,去南方老家了。”
扭頭又安撫周京臣,“您關押了一天一宿,夫人好不容易封鎖了消息,保全了您顏面,也鎮住了李氏集團內訌。”
“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慫恿你沖親媽犯脾氣,你也信她?”周夫人對兒子語氣緩和了,對程禧仍有偏見,“周家失勢,風波一茬接一茬的爆發,如果你父親還有勢力,局子敢關押你嗎,一群下九流的東西敢招惹你嗎?你曉得權勢代表什么。攀了魏家這門親家,圖個太平安穩。”
周夫人走下來,又站在他面前,“她懷孕,我接納了她,答應你們結婚,可她聯合葉家坑了周家。阮菱花是橫在我心中的一根刺,阮菱花的兒子也是周家的肉中刺,她和葉家聯手,簡直是惡心我!我容不下她,換任何一個婆婆也容不下。”
周京臣抽得猛,嗆了一口煙,咳嗽了半晌,“她知錯了。”
“半個月了,她回周家認錯了嗎。”周夫人沒那么好糊弄,“你少袒護她了!”
他斜叼著煙,睥睨周夫人,“沒得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