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五十九章 (三)

九月的秋老虎照樣熱得厲害,屋外的太陽白得耀眼,旁邊兩臺電風扇也止不住汗,大家伙在汗水淋漓中吃完了中午飯,按照衛書記的老習慣,飯后一支煙快活似神仙,然后喝杯茶才起身走。這時楊陸順的五姐用個塑料托盤端上一盤沙瓤西瓜,笑著招呼衛書記等人吃了解暑,衛書記呵呵笑著咬了口瓜,說:“五妹子啊,你硬的把我們當客人嘍,好清涼的瓜啊!”

他五姐抿著嘴笑著說:“衛書記,這瓜呀我用井水泡了好久的,天氣熱,解解暑氣蠻合適。吃完了還有啊!”

謝鄉長也嘖嘖贊道:“呵呵,還是熟人的飯館好啊,飯前有茶喝、飯后還有清涼西瓜吃,我還是一年多前跟縣委劉副書記去行署招待所才享受過一次,當時是因為行署張副專員在,服務員才這么招待的。沒想竟然在鄉里的土飯館里見到。肯定是楊陸順給你出的點子吧!”他五姐笑笑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其他幾個黨委都詫異地睜大眼睛,他們不相信竟然享受了副專員待遇,馬黨委羨慕地問:“老謝,那地區行署還有什么高級待遇呀?”

衛書記呵呵笑著說:“我也去地委招待所陪行署領導吃過幾次飯,除了老謝說的外,一般是在單間里吃飯,縣招待所也有單間,女服務員同志在飯前還要遞上塊毛巾擦手,飯后也有塊擦嘴的,那都是漂亮妹子,笑瞇瞇的站在旁邊,都不用招呼,沒酒了倒酒沒茶了倒茶,飯后上的水果就按季節上了,我吃了一次葡萄、蘋果、梨子的,其他也就沒什么特殊了的吧?老謝!”

謝鄉長知道衛書記這么說的意思,無非就是他也在縣里領導面前走得開嘛,仍舊笑著說:“看來衛書記陪的領導級別還要高啊,我就不甚清楚了。不過五妹子這樣搞很好,我建議啊,以后縣里來了領導檢查,干脆全到這里來,讓縣里領導也曉得我們新平鄉在改革開放時期的新風貌啊!”

楊陸順的五姐真端了盆清冽的井水過來,擰好毛巾遞給了衛書記,大家就哈哈笑了起來,衛書記邊擦著臉邊說:“好你個六子,把你姐調教得跟賓館服務員一樣了啊!”

楊陸順呵呵笑著不做聲,他五姐說:“衛書記、謝鄉長,這還真是六子調擺的,不提高服務質量就沒競.....競什么?我忘了。”她五姐紅著臉看著六子。

楊陸順說:“就沒競爭力。人家國營飯店的職工每月有工資,你這就全靠客人多賺點辛苦錢。說得難聽點,來吃飯的就是你的衣食父母嘍!”

他五姐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說:“是咧、是咧,以后全靠各位領導多照顧啊,我這里沒其他特色,菜是家常小菜,只多了些笑容,讓客人有在家吃飯的感覺!”

這翻話引得大家再次哈哈笑了起來,衛書記把毛巾隨便搓了把擰干遞給謝鄉長說:“老謝,這六子到底是在省里見過世面的大學生,總是會有些異想不到的好點子,名師出高徒,你教的學生不賴啊!”

謝鄉長接過手巾慢慢展開齊整擦了擦臉上的油汗,笑道:“衛書記你這么說我可不敢當,楊陸順是你慧眼識人才調進政府的,他是千里馬,沒你這伯樂也徒呼奈何喲。衛書記,我的建議怎么樣呀?”

衛書記再看了看飯館的情況,點著頭說:“可以啊,這里干凈整潔,服務態度又好,我看沒問題。”他再看了看裸露的桌面,說:“五妹子呀,這飯桌上最好蒙上塑料餐布,美觀大方些,最好弄幾個屏風來,免得縣里來了領導夾雜在群眾一起吃飯就不好了,畢竟吃飯時要說點工作上的事情,這是黨和政府的工作機密,隨便泄露出去不好。”

楊陸順說:“衛書記,您看這樣好不,這最里間開兩道門,來了領導就走街邊的門進來,不從飯館大門進了,而且里面的門也裝上,這樣就不會影響領導進餐了。”

衛書記把煙蒂一丟說:“就按你是搞吧,呵呵,這頓飯是我到新平來吃得最香的,謝謝五妹子啊,我們走吧。”說著他看了老丘一眼,老丘馬上點點頭,一群人就起身離開了飯館。

楊陸順也要隨著走,老丘拉了他一把示意他留下,老丘笑著說:“老弟,你這一張羅,政府里大小接待餐就攬到你五姐飯館里來嘍,而且服務態度這么好,只怕來吃飯的不少,我再去跟街道七站八所的頭頭們聯系聯系,讓他們有什么聚餐接待什么的,全拉到這里,我看不出一年兩年,你姐就成了先富裕起來的了喲。五妹子,多少錢呀?”

楊陸順忙說:“丘主任,說好了我請大家吃飯的,怎么能叫你出錢呢。”老丘扶了把眼鏡說:“我哪有錢請別人吃飯,是衛書記的意思,我估計是你姐的服務態度好讓他高興了,就算我們黨委一班人打了個牙祭了。五妹子,快算帳,我喝了不少,想睡午覺了。”

他五姐拿了張菜條子遞過來說:“一共二十三元錢,你看看單子。”

老丘仰頭心里一盤算,笑著說:“哎呀,五妹子蠻會做生意,這桌飯菜在供銷社飯店沒四十元錢肯定不讓你出門。何況還有你這么優質的服務啊。”

他五姐笑著說:“你們是我的開張客,當然要算便宜一點了,何況又都是我家六子的領導。”

老丘掏出三張工農兵就要遞出去,楊陸順忙拽住他說:“丘主任,這點錢我還是有的,我說請你們就請你們了。”老丘瞪著眼睛說:“我得聽衛書記的指示吧?你要請可以,等我給了錢,你再拿去還給衛書記就行了嘛。”

楊陸順拗不過,只得讓他五姐收了錢,開了張便餐費二十三元的字條,中規中矩的在收款人上蓋上她的私人印鑒。

晚上汪溪沙也把她儲蓄所的人全部請到五妹子飯館吃飯,大家同樣對他五姐的服務大為滿意,在夸贊五妹子飯館的同時把供銷社飯店乃至縣里的國營飯店的狗屁服務態度罵了個通高。

等飯館關門了,楊陸順和汪溪沙跟他五姐五姐夫坐一起閑聊。他五姐使勁揉著笑得生硬的臉說:“六子,不瞞你說,我今天把這三十一年的笑全笑了出來,臉都笑僵了。”

楊陸順說:“我不跟你說了么,這就是你目前唯一的競爭優勢,你拿什么跟供銷社飯店比呢?只有在服務上下苦功夫了。你笑臉待客,人家心情好,就愿意到你這了吃飯,就能賺錢。”

五姐夫笑著說:“是的咧,今天才開了兩桌飯,除去開銷什么的就賺了十二塊錢呢!如果一天多得幾桌不賺得更多?五妹子,真的是個好路子呢!”

五姐瞪了她男人一眼說:“你當然說好了,又不要你去賣笑,都是我一個人跑前跑后地伺候人,多得幾桌我還不跑死一條命啊?”他五姐心里委屈也情有可原,平時人前人后一般大,高興了沖人笑笑,不高興眼睛不帶拐彎地橫人家,忽然要不由自己見人就笑,確實覺得下作了點,自然心里就有氣了。

汪溪沙聽了心里很反感,嗑著瓜子說:“五姐,你這樣說就是怪六子替你謀了苦差咯?真要賺了錢,你大可以象鵬子那樣請人做事,自己當監工嘛。”

楊陸順悄悄拉了沙沙一把,笑著寬慰他五姐道:“猛一把這樣,是有點窩火,可姐你也別說自己在賣笑,那多難聽啊,你這是勤勞致富,光榮得很吶!俗話說上門就是客,來了客人你這當主人家的是要笑才好撒。實在心里不開心,你就當進來的全是工農兵大團結,錢在眼前晃悠,你還不開心啊!”

他五姐撲哧一笑說:“還是六子會說話,姐心里一下就高興起來了,說真的,姐真要發財了,保證不得忘記你的好!”這話主要是說給沙沙聽的,剛才埋怨的話確實不應該當著六子的面說。

楊陸順搖著頭說:“姐,看你說那里去了,我們是自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還有,姐夫,你最好得閑了去找飯店的大師傅們學幾手,我看親家爹年紀來了,手腳也不怎么麻利,你可得挑大梁喲。”

他姐夫忙不迭地點頭說:“那是那是,既然開了店,就要做個大事來搞,你這樣費心費力幫我們,真要沒搞成,你也會罵我沒出息的。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在回去的路上,沙沙撇著嘴說:“看你五姐那樣,也不象個做事的料,虧你把她們夸上了天。”

楊陸順說:“我幾個姐做事到底行不行,我跟你結婚后就知道了,看那時的家里是不是干凈整潔、是不是到點就有熱飯熱菜,一比就清楚嘍!”

沙沙掐著六子腰上一丁點癢癢肉恨恨地說:“聽你這口氣,你哪是找愛人,明明是找傭人伺候你嘛。”

看著沙沙氣急敗壞的樣子,楊陸順忍不住幸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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