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給姜硯池上好藥,并伺候著穿好衣服。
剛剛收拾妥當,外面便有了聲音。
“二十一郎,陛下記得你愛吃魚膾,特意命人送了來!”
小太監提著食盒,來到了堂屋,恭敬地說道。
姜硯池面癱著一張臉,雙眼幽深,看不出喜怒。
這算什么?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剛剛鞭笞了他,再給一口吃的?
不過,在君臣父子、尊卑有別的年代,講究的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挨了打,要謝恩。
得了賞賜,更要謝恩。
姜硯池抱拳、躬身,沖著縣衙的方向行禮:“臣,謝陛下恩賞!”
當著小太監的面兒,姜硯池親自打開食盒,恭敬地取出甜白瓷的盤子。
白色的盤子,擺放著一片片的生魚片,組成花朵的樣式。
食盒里還有一個小碟子,里面放著廚師配制的醬料。
姜硯池微微蹙了蹙眉,這個廚師很顯然不是宮里的,他并不知道姜硯池的禁忌——不吃茱萸。
茱萸味道辛辣,在沒有辣椒的古代,基本上被用作“辣”的調味料。
茱萸的辣,還不是純粹的辣,吃著容易上頭。
姜硯池有瘋病,受不得這樣的味道。
偏偏這是皇帝賞賜,就算是菜里有毒,也要一口不剩的吃完。
更何況只是不太喜歡?
姜硯池木著一張臉,拿著銀箸夾起薄薄的生魚片,沾了些醬料,便直接丟進了嘴里。
屬于茱萸特有的刺激味道,瞬間從口腔直沖天靈蓋。
姜硯池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不過,他還保有理智,三兩口將剩下的生魚片吃完。
然后,他忍著煩躁,冷聲對小太監道:“味道極好,不愧是陛下賞賜的美食!”
“臣,姜硯池,叩謝圣恩!”
說著,又沖著縣衙的方向行禮。
見姜硯池將魚膾全都吃完,小太監這才滿意地將東西收拾好,提著食盒,告辭離去。
黑夜中,有兩道鬼祟的影子閃來閃去——
“吃了?他都吃掉了?”
“嗯!我親眼看著他吃光的!就連醬料都沒有剩下。”
“那就好!姜硯池,你死定了!”
“……真的能殺死他?他可是天生神力啊!”
“力氣大又如何?能抵得過疫病?”
那可是病牛身上的毒痂,沾在身上都能染病,更何況是吃到肚子里?
姜硯池,就算不直接死,也會染上疫病。
瘟疫啊!
那可是要人命的。
就算元安帝寵信姜硯池,也不會拿自己以及數千人馬的性命開玩笑。
把姜硯池丟出去,讓他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等死,就是元安帝最大的仁慈。
若是換個人,元安帝可能會把人殺死,并把尸體挖坑深埋!
而下毒之人,就是要讓姜硯池被拋棄,活受罪,獨自一人眼睜睜地等死!
殺人誅心,如此報復,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吃完了紅燒肉,朱大廚那邊也跟千牛衛的恩人搭上了關系。
王嬤嬤吃了藥,洗漱一番,去到臥房休息。
不過,白天在鳳輦上晃悠了一天,王嬤嬤不是坐著就是躺著,期間還小睡了幾次。
她是一點兒都不困。
沈婳見狀,便找來小宮女陪著聊天,做針線活。
“嬤嬤,你給我做件騎馬服吧。”
“這兩天總在鳳輦里待著,我有些乏了,想騎騎馬。”
沈婳說這話,也不是真的要指使王嬤嬤干活。
畢竟在她招收的宮人中,就有尚工局的小宮女,她們刺繡、裁衣服,都是專業的。
沈婳如此說,不過是想辦法讓王嬤嬤打發時間罷了。
“好!好好!老奴給殿下做!”
經過兩日的休養,王嬤嬤的嗓子已經好了許多。
雖然還有些嘶啞,卻能夠正常說話。
不過,為了能夠更好地恢復,沈婳還是經常提醒她少說話,多喝些滋潤嗓子的藥茶。
提到藥茶,沈婳又想到了大夫。
糨糊已經熬了好幾壇子,如今是四月底,春末夏初。
早晚略涼爽,中午已經有些熱了。
有些糨糊已經有些變味兒。
算算時間,再有個三五日,應該就能發出霉菌。
接著,便是將青霉素提純。
這一步很難,尤其是在科技水平十分落后的古代。
且,需要專業人士反復研究,進行一定的活體實驗,才能最終確定是否有效。
“太醫,暫時沒有眉目,要不先在涇縣找個好大夫?”
沈婳暗暗想著。
她是個行動派,有了想法就會立刻付諸行動。
天色雖然晚了,大盛朝也有宵禁,但,現在不一樣。
皇帝和京中的權貴都來到了涇縣,縣城里車水馬龍、夜如白晝。
宵禁?
不可能。
就是皇帝,也在不停的催促縣令連夜去籌錢、籌糧。
縣衙人聲鼎沸,人來車往。
縣城里,權貴們或是爭搶房子,或是搶購物資,也是熱鬧非凡。
還有城外,駐扎著一片片的兵卒,以及一些沒有資格進城的小官、小富之家。
小小的涇縣,前所未有地喧鬧著。
幽深的夜幕下,搖曳的燭火、熊熊燃燒的篝火,還有不斷移動的火把、燈籠,將這座小縣城映照得燈火通明、分外顯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宵燈會。
縣城里的百姓、商戶們,又是新奇于這種幾十年都難得一見的盛景,又有些擔心。
那些可都是貴人啊。
隨便一個,興許就是縣尊老爺都惹不起的貴人。
他們這些低賤商戶、尋常百姓,就是全家人加起來,也不比上人家一人金貴。
百姓還能關上門躲起來,商戶就不成了。
尤其是糧鋪肉鋪藥鋪等,關了門板,也會被豪奴們砰砰砰的砸開。
沈婳悄無聲息的順著人群進入到了縣城,隨意的在街上溜達。
糧鋪?
不需要,沈婳的空間里堆著海量的糧食,粗糧細糧應有盡有。
肉鋪?
暫時還不缺,傍晚的時候,高盛帶著幾個小太監,將附近村子的豬、羊都買了來。
找了屠戶宰殺干凈,都被沈婳放到了空間里。
她的空間,可是有鎖鮮功能的。
放進去是什么樣子,拿出來還是什么樣子,根本不用考慮變質的問題。
藥鋪?
沈婳搬空了京城,其中就有皇宮御藥房和各大權貴家的私藏。
沈婳也不缺藥。
她缺大夫啊。
只是,人家縣城的大夫在老家住得好好的,除非逼不得已,誰愿意背井離鄉地跟著一個陌生人去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