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巍沒有多問,伸手就把楊巧巧手里還沒焐熱的兩塊錢,接了過來。
跟先前的兩塊錢合并在一起道:“現收到楊巧巧的工錢八塊錢,特此證明。”
“六塊!”
“八塊,錢在我手里,我說八塊就八塊。”
“六塊!”
“再不聽話,小心我下個工程扣你工錢!”
“那也是六塊。”
爭著爭著,楊巧巧忽然不說話了。
吳巍轉頭一看,這女人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了。
女人流眼淚的原因有很多。
譬如第一次領工錢,第一次看到希望,第一次……
所以吳巍就沒有多問。
前世他就是問得多了,才被秦秀茹不停地PUA,干各種不情愿的事。
就這么默默一直往城東走,楊巧巧默默地跟。
走到半路,楊巧巧發現這不是回村的方向,這才問道:“吳師傅,咱們這是去哪?”
吳巍頭也不回地道:“去城東運河碼頭,找條過路的船把你賣掉,省得你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
“那俺以后保證不哭了。”
“晚了,我決心已定。”吳巍繼續不停地走,回過頭來看著楊巧巧道:“還不快跑?真等我把你賣了?”
楊巧巧卻只知道傻傻地笑:“俺不信。”
即便眼里噙著淚花,也還是保持微笑。
片刻后,二人真的抵達城東碼頭。
楊巧巧有些慌了。
尤其是看到吳巍跟一個老板有說有笑地,手上點著錢,甚至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
她的心直往下沉。
難怪吳巍要多給自己兩塊錢!
可惜兩腿卻像是灌了鉛似的,動彈不了。
她不是跑不快。
而是她不愿相信,這個剛剛拉了自己一把的男人,會轉手把自己賣了。
她執拗地想知道結果,哪怕是冒著被賣的風險。
片刻后,吳巍去而復返。
刨去跟程老板結算的材料錢,再撇開楊巧巧暫存在他這里的八塊,此時他的身上還余八十六塊。
加上放在三妹那兒的存款,二八大杠是到手了。
結果吳巍走出了一段路,才發現楊巧巧沒跟上來。
回頭一看,這個小媳婦還站在原地未動。
就不耐地嚷了一聲:“走啊!”
楊巧巧顫顫巍巍地問:“去哪兒?”
吳巍無奈失笑。
能問出這話,看來是真把賣她的玩笑當真了啊。
當下就有些沒好氣地道:“回家!人家老板不要你,你只能繼續跟我打工。”
楊巧巧頓時眉開眼笑。
撒奔兒地追上來,胸前倆兔子歡快地差點要從懷里蹦出來。
回到桃園村,吳巍把八十六塊錢,直接拍在三妹秀春面前。
秀春不由一愣:“二哥,哪來這么多錢?”
“憑本事掙得唄!”
看書的曦春也循聲望過來。
尋常十塊二十的,不太能引起她的注意。
但今天是八十多塊,看的她眼鏡都要掉地上了,如果她有的話。
于是倆妹妹湊在一起,看著那一堆大團結,四目發亮。
吳巍得意之余,故作嫌棄道:“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二哥我今后還會掙八百、八千、八萬塊!趁早做好心理準備吧,免得到時候嚇死你們。”
對于二哥的嫌棄,秀春絲毫不以為意。
沖手心啐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堆大團結,欻欻地點了一遍。
很快呀。
點完曦春攏了攏齊耳的學生頭道:“三姐,我沒看清。”
秀春也不扭捏,果斷道:“那就再點一遍,這回你看清楚咯。”
于是這一遍,秀春點得極慢,跟電影慢鏡頭似的。
吳巍靠在門前,點了一根大前門,任由她們姐倆胡鬧去。
難得高興。
姐妹倆一連點了三回后。
秀春這才把今天這筆錢,跟家里的存款放到一起,重新按照面額排列理好道:“二哥,咱家存款共計二百一十九塊六毛,明天上縣里買車吧。”
吳巍點頭:“行,你跟我一道去。”
曦春當即道:“二哥,我也要去。”
吳巍反問道:“二十多里路,你走得下來嗎?”
曦春頓時退縮了。
她剛想著回來能坐車,卻忘了去的時候,得先走上二十來里路。
二十來里,一萬米,曦春想想就發愁。
可這樣的路程,二哥每天要跑一個來回。
一想到這里,曦春學習的動力直接拉滿。
不僅如此,她還暗自決定,明天繼續去找玉燕姐問問題。
既然決定了去縣里買車,那明天就無需起得太早。
畢竟去早了,店里不開門,也是白搭。
然而楊巧巧卻不知道這些。
她一如既往地三點半鐘,來到吳巍家地里干活。
結果這一干,就干到了五點來鐘。
天蒙蒙亮時,屋里才有了動靜。
吳秀春揉著眼睛出門來抱柴火時,才發現她。
“巧巧,二哥今天去縣里買車,不用那么早。他沒跟你說么?”
楊巧巧只顧著撓頭微笑。
其實吳巍跟她說過,叫她不用那么早了。
倒不是因為買車。
而是由于今兒要回北關大橋頭攬工,沒必要起那么早。
但楊巧巧寧愿來這邊拔拔草,挖挖地,沒活找活干,也不愿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里,多待上一秒鐘。
此時吳巍正在水缸邊上,刷牙洗漱。
有了自己的牙刷和毛巾,洗漱都有了儀式感。
聞聲就含著牙刷來到籬笆院外道:“巧巧,進來歇會。活兒都干完了,你叫秀春干什么?”
其實秀春本來就很勤快。
只不過是前陣子連日暴雨,地里耽擱了一陣子。
加上暴雨初晴之后的報復性長草。
沒來得及鋤草而已。
不過被吳巍這一招呼,楊巧巧也就扛著鐵锨回了籬笆院。
眼見一大早的院子沒掃,立馬找來掃把開始掃地。
眼里都是活,一刻不得閑。
等到吳巍洗漱完畢,一轉眼,屋里屋外也變得干干凈凈。
楊巧巧則盯上了手壓井,一上一下地干勁十足,誓要把水缸里的水壓滿。
不多時,秀春把早飯燒好了,曦春也跟著起床了。
這時候,楊巧巧卻躲到外面去了,生怕別人讓她吃早飯。
盡管這早飯也不過是紅苕粥而已。
吳巍出門找了一圈,才在家后的地里,看她攥著一把浸濕的稻草,在給黃瓜架秧子。
“跟我回去,吃口飯。”
“你要不去,下回別來我家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