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價格倒掛,也算是出乎吳巍的預料了。
但這人民商場剛開業不久,客流明顯少于縣百貨公司和縣供銷社。
老百姓的消費習慣還沒扭轉過來。
被迫低價,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吳秀春翻開手帕,反復把錢點了三遍,才把二百零二塊六毛交了出去。
開了發票,推了車子。
吳巍試了試龍頭和前后臺的氣,確定沒問題。
就在人民商場的門口,抬腳一跨,就穩穩地把車子支在地上。
扭頭對三妹和巧巧道:“上車,去辦證。”
吳秀春卻疑惑道:“二哥,你會騎么?”
吳巍倆眼一瞪:“怕我摔著你?”
吳秀春把嘴一嘟,“我有點怕,還是坐在后面吧。”
隨即對巧巧道:“巧巧,委屈你坐前面咯。”
三妹要不說后頭這一句話,吳巍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
可憐楊巧巧傻傻地,滿臉通紅地鉆進吳巍的懷抱,半邊屁股往大杠上一倚。
整個人頓時坐也坐不穩,站也站不直。
吳巍打眼一瞧,三妹出的什么餿主意!
不知道楊巧巧屁股大,坐這大杠上夠嗆禁得住,不往左邊滑,就往右邊墜的。
等到吳巍把穩車把龍頭,用力一蹬。
好家伙。
吳巍發現,不僅大杠禁不住楊巧巧的屁股,車把也承受不住楊巧巧的胸脯。
反正以他的角度看下去,壓根看不見車把上的鈴鐺。
只能憑著印象,伸手去車把上摸索。
這一摸,不免就摸到些別的……
可幸福路上人來人往地,他不得不摸著鈴鐺打鈴。
好在很快,二八大杠一拐,拐入一條小巷子。
片刻后出現在東大街上。
東大街上有個派出所,正負責自行車辦證這事。
等到出示發票,展示了新車之后,從頭到尾,也沒要十分鐘,一本嶄新的自行車證就辦出來了。
小紅本,塑料殼。
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工本價總共一塊二,百貨公司敢收十二塊。
真他娘的坐地起價。
從東大街派出所離開時,吳巍像剛才一樣支好車子。
楊巧巧卻有些扭捏道:“秀春,你左前頭吧?”
正當吳巍以為三妹指定會百般推辭,不坐前頭的時候,不料吳秀春卻一口答應下來。
不僅答應下來,而且往前杠邊上一站道:“巧巧,我知道坐大杠上不舒服,剛才委屈你了。”
一聽這話,都已經坐到后座上的楊巧巧又下來了。
一把扯過吳秀春道:“還是你來坐后邊吧,我坐大杠上沒有不舒服。”
言罷還追加了一句:“真的。”
吳巍明顯能看出三妹繃著笑,卻依舊見她認真地追問:“真的嗎?”
傻傻的楊巧巧把腦袋點得格外用力:“真的!騙你是小狗。”
完了,自己這前杠上載了條小狗。
好在沒過多久,出了縣城,路上車流和行人就少了一半以上。
吳巍捏著車把的手,不用總往鈴鐺上蹙摸,也就不用時不時地觸碰那沉甸甸的軟肉了。
腿著回去倆個鐘頭的路程,二八大杠一路飛馳,只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
就這還是在路不好,以及車載了倆姑娘的情況下。
回到家中,大門緊鎖。
看樣子曦春已經去找喬玉燕了。
秀春打門旁邊的磚頭底下摸過鑰匙,打開家門。
楊巧巧摸過放在家里的鐵锨,就準備跟吳巍掉頭回去。
去北關大橋頭攬活。
結果卻被吳巍叫停道:“先別忙著走,我先做個東西。”
楊巧巧不明就里,就見吳巍拿著老虎鉗,把一根鉛絲,從中剪斷,分別在前叉和后叉上箍了個圈。
隨即把她肩上的鐵锨拿過來,往倆圈里頭一套,正正好。
即不礙事,又方便攜帶。
就在這時,正在門口菜園子里忙活的吳秀春忽然慌慌忙忙地跑回來道:“二哥,大姐回來了,快把車子推屋里,別讓她瞧見。否則她又該動歪腦筋了!”
吳巍二話不說,把腳蹬子一踢,直接把全新的二八大杠推進了黑乎乎的灶房里。
靠在外面看不見的角落里。
大姐吳淑春在城里過慣了,娘家這臟乎乎的灶房,她是指定不會進來的。
所以新車放在那里,絕對安全。
說時遲,那時快。
眼瞅著吳淑春邁著小碎步,打鄉道的石子路上拐下來了。
進入了村里的泥巴路,走起來一臉嫌棄,左踮右跳,跟跳舞似的。
倆孩子的媽了,還嫌這嫌那地,像個小公主。
楊巧巧看不懂吳巍兄妹倆這操作,只知道一時半會走不掉,干脆躲到家后面的菜園子里,繼續給黃瓜架秧子去了。
不多時,吳淑春出現在家門口。
菜園子低頭忙活的吳秀春,不能再繼續裝作沒看見。
抬起頭來,沒好氣地道:“大姐,你怎么來了?”
吳淑春當即叉起了腰,擺出了大姐的架子道:“老三,怎么跟我說話的?好歹我也是你大姐,咱娘的一母同胞!”
吳秀春撇撇嘴。
縱使她對大姐有諸多不滿,也不至于一見面就嗆嗆上。
眼見老三啞了火,吳淑春愈發得意地搖擺著腦袋,右手當著蒲扇扇風道:“再說了,我這回過來,可是給你二哥說媳婦,給咱老吳家延續香火的。”
“你敢對我齜牙咧嘴地,信不信我現在掉頭就走?”
一聽給二哥說媳婦,吳秀春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就算她心中屬意楊巧巧做二嫂,但也想看看,城里的大姐會不會說個更好的。
畢竟平白無故地,她也不想自己二哥受委屈。
“大姐,你不早說,快進屋坐。咱家的甜瓜熟了,我給你摘一個嘗嘗。”
吳巍一瞧那甜瓜的個頭:你還不如摘根夏黃瓜,起碼那是真能吃。
至于楊巧巧架的黃瓜秧子,那是秋黃瓜。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哄,確實把吳淑春哄得滿意了,在堂屋里坐下來道:“這還差不多!”
接著吳淑春開始四處蹙摸,看看這家里又添了什么,能不能帶走。
畢竟辛辛苦苦來一趟娘家,不能空著手回去。
吳秀春在盆里擺弄著香瓜,洗去那表面的泥垢,反復地洗著,就是不拿出來。
嘴上卻催促著道:“大姐,你快說,給二哥介紹的媳婦,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