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針不戳

御書房,永興帝看著內閣奉上來的折子,上面寫著捐款的各項事宜,包括但不限于如何推動捐款,制定標準,對自稱兩袖清風的官員進行財產清算等等。

洋洋灑灑寫了千余字。

批閱折子并不比看書輕松,因為很多大臣遞交的折子里藏著“陷阱”。

如果不想被文官當猴耍,皇帝就要敏銳的察覺出折子里的陷阱。

在這方面,沒人能幫忙,因為坐上這個皇位后,滿朝文武都是敵人。

永興帝推動捐款是為了賑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出紕漏,所以看的格外認真。

“陛下!”

這時,掌印太監趙玄振匆匆進入御書房,低聲道:

“太傅病了。”

永興帝目光從折子挪開,捏了捏眉心,繼而問道:

“病了?唉,太傅年事已高,是不該如何勞累了。去御藥房取一些補氣活血的丹藥給太傅送去。”

趙玄振應諾,但沒有離開,接著說道:

“太傅說要辭去官位,不教小主子們了,請陛下另謀高就。。

“他要去許府當先生,教導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的幼妹。”

啊?永興帝大吃一驚,摸不著頭腦。

掌印太監趙玄振道:

“太傅的意思是,他必須全心全意的教育那孩子,不能有任何分心,希望陛下能理解。”

永興帝露出鄭重神色,身子微微前傾,詫異的追問:

“那孩子天賦異稟,才智出眾,讓太傅起了愛才之心?

“有意思,就算是當年的懷慶,太傅也不曾這般對待。嘖嘖,你說這許家真是滿門英杰啊,前有許七安,后有許辭舊,沒想到一個小小女童,竟也不是池中之物。”

說完,他見趙玄振一臉僵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模樣。

“嗯?”永興帝用一個鼻音表達疑惑。

“陛下有所不知,太傅是被氣的........”

趙玄振小聲把上書房發生的事,轉述給永興帝。

.......永興帝長時間沒說話,陷入深深自責。

好一會兒,他說道:“把那女娃子送回許府,朕寫折子安撫太傅,這段時間,不要讓太傅離宮,好好看護著。”

趙玄振應答,囁嚅道:

“留的了一時,留不了一事。”

永興帝沉默許久,緩緩道:

“朕會給許府下旨,禁止他們讓太傅登門。”

打發走趙玄振,永興帝喝了一口參茶,回憶起剛才掌印太監說的事,嘖嘖連聲: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朕不信世上有如此蠢才,得空兒親自試探。”

車輪轔轔,停靠在許府,小豆丁背著小布包,從馬車上跳下來。

小布包鼓脹脹的,里面似乎裝滿了東西。

這是她從懷慶那里討來的糕點。

許新年隨后躍下馬車,面無表情的往府里走。

小豆丁雙手別在后腰兩側,低著頭,沖進了府,在門口位置被絆了一下,啪嘰摔在地上。

“二哥,我摔倒了。”

她昂起臉,看著許新年。

許二郎俊美的臉龐抽搐一下,“然后?”

她拍拍屁股站起來,護著小布包里的糕點,謹慎的看著許二郎。

?許二郎皺眉看著她。

小豆丁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二哥,突然害怕的逃走了。

許二郎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一路上他沒給鈴音好臉色看,愚蠢的妹妹以為他在覬覦糕點。

證據就是,她摔倒后自己沒去扶。

一路進到內院,看見母女倆大眼瞪小眼。

嬸嬸氣道:“她怎么回來了,是不是又被趕出皇宮?”

許二郎點點頭。

“你.......”

嬸嬸氣的胸脯劇烈起伏,咬牙切齒:“怎么回事?”

許二郎無奈道:

“鈴音把太傅氣病了,呵,等明兒,她的大名會傳遍整個官場、儒林。

“所有讀書人都會知道,學富五車,儒林威望數一數二的太傅,竟被一個稚童氣的臥床不起。”

嬸嬸身子一晃,瞬間想到很多,臉色發白的說:

“鈴音將來還怎么嫁人啊。”

許二郎也氣笑了,埋怨道:

“還不都怪娘,鈴音又不是讀書的料子,您偏不甘心,一門心思要讓她讀書識字當才女。”

嬸嬸悲從中來,甩鍋給二叔:

“你瞅瞅她這憨包樣,都是隨了你爹的,她要是隨了我,小小年紀已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我有好好念書的呀。”

鈴音一邊吃著宮里的美味糕點,一邊委屈的說。

許二郎捏了捏眉心,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此事傳開后,鈴音可能會成為某些想揚名立萬之人眼里的香餑餑。

太傅以國子監讀書人的身份,溫養出浩然正氣,在文壇是魁首般的地位。

連太傅都啟蒙不了的孩子,如果被哪位成功啟蒙,豈不是一舉成名天下知?

在沒真正見過鈴音之前,沒人會覺得自己連一個稚童都搞不定,那時必定蜂擁而至,登門拜訪者不計其數。

“蠢也能蠢到聞名京城,這都是些什么事兒........”

許二郎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次日清晨。

李靈素前來敲門,木栓劃開的聲音里,房門打開,他往里看去,許七安站在窗邊喝著茶,慕南梔坐在桌邊,控制著小白狐,正拿一根豬鬃牙刷,給它刷牙。

“嗚嗚嗚........”

小白狐發出痛苦的聲音,四肢時不時亂蹬一下。

“別動,要好好刷牙,不然嘴巴臭。”

慕南梔說。

“我不臭.......嗚嗚........”

小白狐習慣性的抗爭一句,似乎習慣了這樣的事,反抗力度不大。

這是當女兒養了啊李靈素心里感慨一句,說道:

“徐前輩,伙計在樓下準備好早膳了。”

他這聲“徐前輩”叫的沒有以前那么有誠意。

小白狐趁機擺脫慕南梔,叫道:“餓了餓了!”

邊說著,邊吐出泡沫。

一行人下樓,看見苗有方已經坐在桌邊,吃著屬于自己的早膳。

人均一碗白粥、三個肉包,兩個饅頭,一疊咸菜。

盛義縣并不富裕,物資匱乏,百姓處在填飽肚子的狀態。

周邊又沒有碼頭,貿易往來不發達,因此就算有錢,客棧也拿不出更好的東西。

眾人入座,低頭安靜吃飯。

苗有方問道:“前輩,我們接下來去哪?”

“等把江州的龍氣宿主找到,就去劍州。”許七安說。

劍州.......李靈素臉色變幻了一下,忙低頭喝粥。

“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店小二熱情的聲音吸引了他們注意力,苗有方側頭看去,眼睛微微發亮。

店小二招呼的是一位姿色頗為不錯,穿著素色短打,腳踩牛皮靴,身段極為窈窕的年輕女子。

她五官清秀,目光堅毅,透著生人勿進的冷漠。

“住店!”

那位女子說道。

目送店小二帶著她上樓,李靈素打趣道:

“你不是說自己是睡過好多花魁的人嗎,就這出息?”

苗有方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反駁道:

“花魁和江湖女俠能是一回事嗎,說起來,我最風光的那一個月里,也是有好幾位女俠勾搭過我的。

“只是我殘忍的拒絕了她們。”

最風光的一個月,指的是龍氣附身的時候。

李靈素詫異道:“為什么?”

苗有方嘆息一聲,無奈道:

“你不懂,在江湖,女人永遠是麻煩。越漂亮的女人越麻煩。

“這不是說她們性格有什么問題,而是漂亮女俠總是會招惹是非。有時候遇到好女色的高手,人家想睡你,你根本沒能力拒絕。

“不能指望每一個武夫都像本大爺一樣,有著俠肝義膽。

“那么,身為同伴的你,該怎么做?替她出頭,有可能被殺。不替她出頭,又過于屈辱。所以索性就獨來獨往。”

李靈素和許七安一臉“受教了”的表情。

不管是天宗海王,還是京城海王,都沒有遇到過這類事。

苗有方忽然露出猥瑣的表情,道:“李兄,你自稱閱女無數,其中不乏高品武者吧。有沒有六品以上的?”

李靈素頷首:“自然。”

苗有方嘿嘿道:“小弟就很好奇,六品武者銅皮鐵骨,你的小軟棒,能破了人家的肉身?”

這個角度很清奇啊.......沒有睡過六品以上武者的許七安,也扭頭看向李靈素。

“粗鄙!”

李靈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許七安和苗有方“嘿嘿”笑了起來。

苗有方笑道:“其實我也想明白了,魚鱗甲同樣刀槍難傷,但是繡花針就能從縫隙里刺進去。”

說完,他忽然一頭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靈素掌心托著一道魂魄,瞇著眼,笑道:

“苗兄,你很有想法嘛。”

這時,一只黃毛土狗趁著店小二不在,跑了進來。

李靈素彈指把魂魄推入土狗身體里。

“哪來的土狗,滾滾滾!”

店小二下樓來,揮舞著棍子把黃毛土狗趕走,還打了它幾棍。

李靈素臉上笑容愈發深刻,丟出一只肉包:“可憐的家伙,來,大爺賞你的。”

“汪汪汪......”

黃毛土狗不要肉包,在客棧外,有節奏的狂吠。

“他在罵你!”許七安說。

“罵我什么?”李靈素笑瞇瞇道。

“他罵你生兒子沒py,老娘是花魁,睡過的女人全都有了新歡,還給你生了一堆孩子,就等你回家喊你爹。”

許七安道。

.........李靈素目瞪口呆,臉龐僵硬:“你怎么知道?”

“我肯定能聽懂獸類的語言。”許七安含笑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哦,他剛還說,你屁股真棒!”

李靈素大怒,擼起袖子起身,“老子今天就剝了它的皮,吃狗肉........”

他忽然感覺后背給人點了一下,接著,元神和法力盡數封印。

圣子臉色發白的扭頭,看著許七安:

“你,你干什么啊?”

許七安笑瞇瞇道:“要公平嘛,去吧,打一架。”

不久后,路邊的行人和客棧里的住客,或駐足圍觀,或探出腦袋,圍觀一人一狗在互咬,廝殺激烈。

眾人大聲叫好,時而給人打氣,時而給狗鼓掌。

許七安和慕南梔在愉快的空氣里吃完早膳。

禹州的某處小城,清晨的薄霧里,青樓。

姬玄在一眾嫖客和姑娘們驚恐的目光里,取出青銅小鼎,把一名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收入鼎內。

他掃了一眼被撞碎的樓梯,以及踏裂的地面,丟下一錠銀子,轉身離開。

青樓外的街道,小攤邊,獨臂的白虎、許元霜姐弟、嫵媚的柳紅棉,披著彩袍的乞歡丹香........正在低頭吃著早膳。

姬玄自顧自的坐下,讓攤主端來一碗滾燙豆漿,他噸噸噸喝了半碗,滿足的吐出一口氣:

“第十三位龍氣宿主。”

柳紅棉撇撇嘴:“可惜都是散碎龍氣。”

姬玄笑道:

“積少成多嘛,散碎龍氣匯聚到一定程度,對其他龍氣的吸引力會增強。

“還得感謝元霜妹子幫忙,沒有望氣術的輔助,哪能這么快?”

許元霜淡淡道:“你該感謝的是天機宮的密探,沒有他們全力搜集情報,你不可能這么快集齊龍氣。”

姬玄正要說話,看見許元霜從腰間的小袋里摸出一張紙條,道:

“最新情報,禹州發現一位龍氣宿主,是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之一。

“禹州的密探沒敢輕舉妄動,因為龍氣有趨吉避兇的能力,害怕打草驚蛇。”

姬玄眼睛發亮:“禹州啊,離此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