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惘然無回付東流第22章惘然無回付東流→:,
五月十三日晨。
當幽王催動十萬大軍,以四門火炮開路,正準備對厲城發動猛烈攻擊時,前方查探情況的士兵卻回報:“主上,厲城城門大開,城內杳無人聲,城樓上只有草人!”
“什么?”幽王聞言一愣,但隨即仰首大笑,“哈哈哈……風惜云那個黃毛丫頭,肯定是怕了孤的火炮,所以逃了!”
皇朝與玉無緣聞言對視一眼,都見著了彼此眼中的疑問,風惜云豈是望風而逃之人?
“傳令,進城休整,未時出發,追擊風云騎!”
“主上。”柳禹生卻勸道,“風云騎無故棄城而去,恐其有詐,不宜即刻進城,不如先派人入內,查看一番再作打算也不遲。”
幽王想了想,點頭,“有理。孟郂,你領五百人,帶一門火炮入城查看。”
“是!”
于是,孟郂領著五百金衣騎,擁著一門火炮踏入厲城,一開始小心翼翼,謹慎萬分,可走了一刻后,別說人,連貓狗都不見一只,偌大的厲城里一片空曠,于是眾人都放松了緊繃著的神經。
“將軍,半個人影都沒有啊。”有士兵道。
孟郂沒有說話,只是打量著街兩旁。
“肯定是怕了我們的火炮,逃了。”有士兵答道。
“不是說他們的女王很厲害嗎?怎么這么膽小,竟然逃了。”
“一個女人能有多大能耐,我看她從今往后也別做什么青王了,還是躲回房里繡花生孩子的好。”
“哈哈……有理,有理。女人就應該待在家里做飯生孩子!”
一眾士兵嬉笑談論著。
孟郂見走了這么長的路都不曾發現絲毫人跡,當下決定回去向幽王稟報厲城情況。
“各位準備好上路了嗎?”
正在孟郂領著士兵們往回走時,驀然一道嗓音響起,如水滴空潭,無比清亮凈澈。
孟郂與眾士兵一驚,遁聲望去,只見左邊高高的屋頂上,立著一個身著銀甲的女子,頭戴銀盔,遮住了面孔,只看得一雙熠熠生輝的星眸,一頭漆黑長發在肩后隨風飛舞,襯著身后明艷的朝陽,仿若從天而降的戰神,耀不可視!
“是青王!”
士兵的驚呼聲未落,屋頂上的風惜云手一抬,長弓拉開,弓上搭著一支火箭。
“快躲開!”孟郂大叫。
但顯然為時已晚,他話音未落,屋頂上的火箭已射入了火炮的炮口里,已上好火彈的火炮頓時轟地炸開,周圍的士兵慘叫著倒下。
“把她射下來!”
孟郂此刻也顧不得火炮,立時吩咐士兵們搭箭,對準屋頂上的風惜云,可他們的弓還未拉開,屋頂上已飛箭如雨,金衣騎將士便似活靶般在箭雨中倒地。
厲城里的動靜,城外的金衣騎自然也聽到了,正驚疑間,一道嗓音已遠遠傳來,“膽敢犯孤疆土者,誅!”
清冷而不失威嚴的話語,城外十萬金衣騎,無一不聽得清清楚楚。
“給我炮轟厲城!”震怒的幽王咆哮著,已不顧城內那五百士兵,此刻他只想將這膽敢藐視他的風惜云轟個粉身碎骨!
皇朝與玉無緣相視一眼,幾不可見地搖頭嘆息。
“厲城之后是無回谷。”玉無緣看向城內冒起的黑煙,眼中流露悲憐之色,“無回谷,這名字很有意思。”
皇朝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向前方的幽王。幽州能有今日富冠六州的局面,歸功于前代幽王,只可惜,他選定的繼承人竟然是這樣一位志大才疏、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的人。
等到厲城里塵埃落定,離厲城已十里遠的地方,豐蘭息對風惜云道:“你不說最后一句話,幽王也不至于暴怒到炮轟空城。回頭打完了,你還得花錢耗力,重建厲城,你這可算是得不償失了。”
“我哪知道他會那么小氣。”風惜云聳聳肩,抬手取下頭盔,晃動腦袋,長舒了一口氣,“天氣變熱了。”抬首瞇眼看向高掛蒼穹的驕陽,摸了摸身上厚重的鎧甲,再瞄了瞄身旁之人寬松單薄的墨色長袍,心里頗不平衡。
豐蘭息的目光卻落在他們身后那些背弓負箭的神弓隊身上。
“你別打他們的主意。”風惜云與他相交十年,只要他眼睛一轉,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們都先走,省得有人算計。”她沖著身后的神弓隊箭手們一揮手。
“是!”箭手們領命,都鞭馬前去,不一會兒便拉開了數十丈的距離。
豐蘭息望著遠處的箭手,搖頭笑笑,“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本來只要到了無回谷,我并不怕他們的火炮,只是皇朝來了,便有些顧忌了,在幽王手中不堪一擊的火炮到了他手中,足抵千軍萬馬。”風惜云微皺眉頭,“五門火炮已被我毀去二門,余下的三門……”說至此忽眼珠一轉,盯在他身上。
豐息被她眼光一瞄,便知不妙,馬上趕在她開口前搖手阻止,“不要算到我頭上。”
風惜云看著他,忽然一笑,“黑狐貍……”這稱號她已許久不曾用,聲音也變得軟軟甜甜,臉上的笑容格外明媚,馬鞭輕揚,座下白馬便擠到了豐蘭息的黑馬旁邊,兩騎并行,馬背上的兩人自然也就挨得近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費吹灰之力的。”
“青王只要火箭一射就行了,同樣不費吹灰之力。”豐蘭息不為所動,馬鞭一抽,黑馬便領先一步。
“黑狐貍。”風惜云手一伸,便拉住了黑馬的韁繩,“我一個弱女子已經連戰三場了,你一個大男人站在旁邊卻一滴汗也沒流,這說出去會掃你面子的。”
“幽王進犯青州,干我雍州豐蘭息何事。”豐息閑閑撇清關系。
軟的不行,風惜云眉一豎,眼一瞪,“好你個沒心沒肺的黑狐貍!虧我們還有十年交情呢,也不想想這些年我幫過你多少回,救過你多少次!還有你這些天賴在我青州,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竟敢說不關你事!”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揪住豐蘭息的衣襟,“你這黑心黑肺黑肝黑腸的黑狐貍,竟然置我于生死不顧,我……”
“打住。”豐蘭息抬起修長白凈的手指在風惜云眼前晃了晃,打斷了她的斥責,“這十年來,是我幫了你無數回,救了你無數次,你不要搞反了。至于說這些天的吃住……”他目光斜睨著風惜云,“你要我細數這十年來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有多少嗎?更別提這十年來你闖了多少禍都是我替你收拾的爛攤子,糟蹋了我多少錢物,你不記得,我可記得。女人,這十年來,是你欠我,而非我欠你,請用風惜云那顆號稱聰明絕代的腦子好好想想算算,至于白風夕那顆豆腐渣腦袋就免了!”
風惜云頓被豐蘭息一番話說得氣短,嘟囔了一句,“有欠那么多嗎?”
豐蘭息懶得跟她再說,只指指她抓在他胸前衣襟上的手,“請青王殿下將您的玉手拿開。”然后再指指前方的神弓隊,“老實說,你這副無賴又無禮的樣子,真該讓那些視你如神祇的臣民看看。”7K妏敩
風惜云瞅了一眼前方的神弓隊,才不甘心地放開,不過還是惡狠狠地撂下話,“黑狐貍,你要是不把那三門火炮搞定,回頭我就剝你的皮,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喝你的血!”說完了,她將頭盔戴回頭上,端坐回馬背,身姿神情一派端麗。
豐蘭息看著她,一邊搖頭一邊道:“以前你總罵我表里不一,我看你才是表里不一,至少我人前人后都一樣。”
風惜云卻沒再跟他辯駁,只是輕聲嘆道:“因為風惜云是青州的王,君與臣,無論情誼深淺,君不可失威儀,否則臣子不敬,不敬則慢,慢而無禮,忤逆即生!”
這話身為雍州世子的豐蘭息自然明白,是以他只是輕輕頷首,沒有再說話。
“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風惜云揚鞭策馬。
“嗯。”豐蘭息縱馬跟上。
駿馬馳過,黃塵揚起,一行人很快便不見蹤影。
五月十九日,幽王追擊風云騎至無回谷。
望著遠處風云騎的營陣,幽王恨恨道:“該死的風家丫頭,這回看你還能逃到哪里去!”
想起這些天的追擊,幽王便怒不可遏。一路上,埋伏著的風云騎讓他們不斷遇襲,他數次狠下決心要追著不放,徹底打擊一番,可每每都被其逃脫,從厲城至無回谷不過兩百里,他們卻走了整整七天,折了數千人!
一想到這,幽王便握住腰際寶劍,直恨不得立時抓了風惜云,一劍砍了泄恨!一抬頭,心頭的火氣更旺了幾分,這老天爺似也要與他作對,這些天來日日熾陽高掛,不過才五月,天氣卻反常的燥熱,有許多士兵不耐炎熱,中暑不支。
“這里叫無回谷,不知是否真的有來無回。”皇朝打量著無回谷四周。
幽王冷哼一聲,“孤定叫風惜云那丫頭有來無回!”
皇朝聞言一笑,欲待要說什么時,忽然轟隆!轟隆!轟隆!數聲巨響傳來,驚得他回頭去看,便見剛剛才扎下的營帳的最西邊,躥起了沖天火光,而且轟隆巨響還在繼續,金衣騎已被驚得亂作一團。
“這是?”饒是鎮定如皇朝,此刻也不由得驚愕變色。
“火彈營!”幽王見之大驚,“禹生!柳禹生!”
“主上!”柳禹生已一路飛奔而到,“主上,我們的火彈營忽然無故起火,臣懷疑是……”
“懷疑?還用得著懷疑嗎?”幽王咆哮著,拔出長劍揮舞著,“肯定是風惜云那臭丫頭搞的鬼!一定是她派人混進來了!給我去找!把青州奸細找出來!孤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不用去找了。”一道淡柔的嗓音插入,玉無緣自遠處走來。
“要找!孤要找出青州奸細!”憤怒的幽王早失了理智,“孤要叫風惜云那丫頭知曉孤的厲害!”
“幽王,細作定已趁亂而去,當前最重要的是滅火救人。”玉無緣走到幽王身前,目光平和地看著他,“否則火勢蔓延,只會傷亡更重,損失更多,甚至拖得久一點,風云騎便會趁亂偷襲。”
平平淡淡的三言兩語,卻似冰泉澆面,頓讓暴怒的幽王冷靜下來,抬頭看著西邊營帳處的火光,咬牙道:“禹生,全力救人滅火!”
“是!”柳禹生急忙去傳令。
“火彈既然毀了,余下的那幾門火炮大約也不能幸存。”皇朝看向西營的火光,此時的爆炸聲已小了許多,想來那滿營的火彈已差不多炸毀殆盡,代之而起的是那些禍及魚池的士兵們的慘叫。
“想來如此。”玉無緣點頭。
“孤的火炮……”幽王頓時肉痛,拔腿往西邊走去。那火炮造來極為不易,不但耗損無數人力物力,而且花費了數年時間才造得的五門,而今竟是全毀了!心頭直恨不得能噬青王血肉。
幽王走遠后,玉無緣看向皇朝,“你還不出手嗎?”
“還不是時候。”皇朝目光望著幽王的身影,“看來風惜云這招‘制敵必先亂其心’很奏效,自厲城起,連番舉動,已逼得幽王心浮氣躁,手忙腳亂。”說著,轉身望向對面遠處營陣齊整的風云騎,胸有成竹道,“反正該準備的我都準備好了,不著急。”
玉無緣目光空蒙地望著前方,輕輕嘆道:“無回谷……若真是有來無回,卻不知是誰……”
“總不是你我就行。”皇朝負手而笑。
在金衣騎手忙腳亂時,風云騎王帳里,風惜云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響,淺淺一笑。
對面坐著的豐蘭息正在品嘗青州有名的美酒青葉蘭生,看得她的笑容,舉起手中酒杯向她致意。
“主上,對面金衣騎營里起火了!”洪亮的聲音響起時,帳簾掀起,程知率先大步走入,身后跟著齊恕、徐淵、林璣、修久容。
“那是蘭息公子送給我們的大禮。”風惜云輕笑,“金衣騎余下的幾門火炮此刻已盡毀于火中!”
“真的?”幾人聞言不由大喜,目光望向豐蘭息,頗為感激。,
豐蘭息只是淡淡一笑,靜靜品著手中美酒。
“幽王沒什么好耐心,不是明日便是后日即要開戰,你們下去準備吧。”風惜云吩咐道。
“是!”五人退下。
“看來你并不懂品酒,這青葉蘭生應以霧山特產的云夢玉杯來盛才是,這瓷器中的名品杯雪,雖是高雅,卻終是稍顯小家子氣了。”豐蘭息搖晃著杯中美酒,目光挑剔地審視著手中潔白如雪的瓷杯,頗為惋惜地搖著頭。
風惜云冷嗤了一聲,沒有理會他,起身走出王帳,目望遠處金衣騎營陣,“幽王連番受挫,現在火炮全毀,我想皇朝大約會出手了。”
“他既然來了,定然是要出手的。”豐息跟在她身后出帳,手中依舊握著酒杯,悠閑得仿佛是要與好友前往花園品酒對詩,踏出帳門時,還不忘向旁邊為他掀簾的侍女微笑致謝,惹得那名侍女紅云滿面。
風惜云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步出王帳數丈后,她才皺著眉頭看向豐蘭息,“我說你能不能收斂點?領兵出戰時我都不喜帶侍女,這回是裴鈺堅持,我才帶了四名服侍的侍女,已經分了兩名給你了,你是不是覺得太少,連這兩名也要勾引了去?”
“哈哈……”豐蘭息聞言失笑,看著她,神色間頗有些無奈,“我到底做什么了?”
風惜云瞪了他一眼,才嘆氣道:“你是沒做什么,我從以前就一直不解,你這樣黑心腸的男人,怎么就有那么多女人為你神魂顛倒?同為四公子,皇朝與玉無緣我也就聽說過偶有那么一兩位姑娘鐘情于他們,卻沒一個有你這么多的風流韻事。”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想起來了,你一個人占兩個身份,自然也要比別人多一倍!”
這些話,以前她就怒氣沖沖地說過許多遍,所以豐蘭息只是淡淡一笑,隨意地搖晃著手中的半杯美酒,看著杯中圈圈漪漣蕩開,忽然問道:“你有了韓家的藥方,怎不見你配出紫府散?現在每天都有許多人受傷,不正是大用紫府散的時候嗎?”
風惜云白他一眼,“你這是明知故問。那藥方上的藥,多半都是些珍貴藥材,若要配齊,不但藥材難尋,這藥費也得費上千金,若是大量用于軍中,我青州百姓得要沒飯吃了。”說完嘆了口氣,“我如今倒是不怪韓老頭一藥千金了,平常人哪里用得起。”
豐蘭息舉杯,一口飲盡杯中美酒,才從袖中掏出塊絹帕,“在幽王都時,我去了趟品玉軒,托君品玉看了一下紫府散的藥方,她按藥性,改了那些奢貴難求的藥,藥效或比不上紫府散,但比之一般傷藥卻要好上數倍。”
風惜云頓時眼神一亮,趕忙接過絹帕,果見帕子上以娟秀的小楷寫著藥方,她掃了一眼藥方后,目光打量起絹帕來。絹帕是淺藍色的,帕子下角繡著一朵細小幽雅的白蘭,帕子半新不舊的,顯然是用過之物。
她抬頭看向豐蘭息,面上似笑非笑的,語氣里卻含著嘲諷,“蘭息公子還真是才貌翩翩,世間無倫,不但純然公主對你青睞有加,便是這堂堂菩薩神醫君品玉也對你另眼相看。”
豐蘭息目光溜過風惜云的臉,手中轉動著酒杯,神色間頗有些玩味,“你這會兒是因著這藥方是我找了君品玉改的而心里不舒服呢,還是因為這帕子是君品玉的而心里不舒服呢?”
風惜云面上一僵,但隨后便若無其事地淺笑開來,“以帕遺郎望郎思……我只不過是為那些個美人空付一腔的深情而感不值罷了。不提江湖上那些我都不知道的鶯鶯燕燕,單是我能數得出的,單飛雪為你揮劍斬情遁入空門,鳳棲梧守在你身邊默默等待,華純然以公主之尊真情相許,現在連號稱菩薩的君品玉也為你動了凡心……她們一個個蕙質蘭心,才貌無雙,可怎么就看中了你?怎么就看不出你是個無心無情的?”
豐息聞言卻只是雍雅一笑,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然后彈指輕叩杯沿,發出叮叮的脆響,過得片刻后,他才淡淡道:“我也奇怪,為何人人都欣賞我,卻獨你例外?”
“哈!”風惜云冷笑一聲,“大約是因為我是白風黑息中的白風夕。”
豐息眉頭微挑,凝眸看著她。
兩人靜靜對視一眼,然后一個垂首看著手中絹帕,研究著上面的藥方,一個把玩著手中酒杯,不過眸中卻浮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許久后,豐蘭息抬頭望向對面,“當日殲滅幽王三萬先鋒時,你的血鳳陣顯然未盡全力,如今皇朝來了,大約能有一場棋逢對手的決戰。”
風惜云聞言卻無一絲歡顏,嘆道:“若只是與皇朝一戰,即算不能全勝,那也不會落敗,但是……”她語氣一頓,目望前方,眸中浮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憂緒。
豐蘭息回首看她一眼,心中一動,道:“因為玉無緣?”
“是啊,皇朝的身邊有一個玉無緣。”風惜云深吸一口氣,想緩和胸口那股莫名的滯氣,“你我都應有同一句祖訓。”
豐蘭息把玩酒杯的手一頓,眸中光芒一閃,“你是說……他就是那個玉家的人?”
“他不但被稱為天下第一公子,江湖上還稱他為天人,這世間,除了那個玉家的人,誰能擔此美譽?”風惜云說著,忍不住抬手掩住眼睛,“果然是奢望,他不能,我不能,都只是奢望……”那話說得不明不白的,可語氣中含著的深深郁結卻是表露無遺。
豐蘭息看著她,目光微冷,半晌后才淡淡道:“你擔心玉無緣會破了血鳳陣?”
“沒有決戰,誰知道結果。”風惜云放下手,目光茫然地望著前方。
“玉無緣嗎?”豐蘭息輕念一句,目光晦暗難測。
五月二十日,卯時。
旭日東升,灑落霞光萬丈,無回谷里,旌旗搖曳,刀槍如林,萬馬嘶鳴。
金衣騎金帳里,換上一身鎧甲的幽王顯得英武不凡。
一旁的軍師柳禹生看著,卻心存疑慮,“主上,您乃一國之主,萬金之體,何需親涉險地,只需坐鎮王帳,調兵遣將便是!”
幽王拔劍,凌空一斬,“孤要親自出戰,親手擊垮風云騎,以雪這數日之恥!”
“主上……”柳禹生還要再勸,幽王卻不待他說話便大步踏出營帳。
營帳外,大軍林立,戰馬嘶鳴,正等待他們的主上下達出擊的命令。
“禹生,孤有這樣雄武的大軍,你還擔心什么。”幽王躊躇滿志。
柳禹生暗嘆口氣,目光巡視一圈,便見左后方皇朝與玉無緣正走了過來,頓時大喜,忙施禮道:“駙馬,主上要親自出戰,還請勸誡一二。”
皇朝看一眼柳禹生,目光望向幽王,走了過去,行禮道:“幽王愿身先士卒,親自領兵作戰,必能鼓舞士氣,今次定能大敗風云騎!”
“哈哈哈哈。”幽王大笑,“不愧是孤的女婿,此話深得孤之心意!”他一招手,“牽孤的戰馬來!”
立時有親兵牽來一匹赤如火炭的高大駿馬。
“好神駿的馬!”皇朝贊道。
幽王跨上火炭馬,居高臨下地看著皇朝,“賢婿你便為孤壓陣,看孤大破風云騎!”
“我溫好酒,等著為幽王慶功。”皇朝退后一步。
“哈哈哈哈……”幽王大笑而去。
皇朝回首看向玉無緣,兩人目光相遇,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后他的目光落在正患得患失的柳禹生身上,“軍師無須憂心,幽王威武,風云騎必不是對手。”
柳禹生沒有回話,只是目光追隨著幽王的背影,眼看著他驅馬走近大軍。
在金衣騎蓄勢待發之際,對面的風云騎亦早已嚴陣以待,陣前領兵的是齊恕、林璣、程知三位大將,而風惜云則站在后方瞭望臺上,與豐蘭息觀戰。
幽王看著前方的風云騎,拔劍一揮,下令,“沖殺!”
霎時,戰鼓咚咚擂響,金衣騎的中軍向對面沖殺而去,而風云騎見此卻是靜止不動,一直等到金衣騎沖到只余十丈之距時,風云騎陣中驀然響起咚的一聲,幾乎在鼓聲響起的同時,風云騎發出了吼聲“殺!”,頓時化身洪潮狂風,向金衣騎席卷而去!
這一戰,金衣騎出兵五萬,以左、中、右三軍沖殺,而風云騎出兵四萬,亦以左、中、右三軍沖殺,彼此都不曾耍花招,只以實力相拼,但顯然,幽王引以為傲的金衣騎在風云騎面前,不堪一擊。
自高處向下看,銀甲的風云騎就如巨龍出閘,氣勢狂猛,搖首擺尾間,便將金衣騎的陣勢沖得個七零八落,將朗日下那片耀目的金光撕得四分五裂!
金衣騎營帳后的山坡上,皇朝遙望著前方的戰斗直搖頭,“與風云騎相比,金衣騎就像一枚漂亮的雞蛋,看似有硬殼,實際上一擊就破!”
玉無緣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向遠處的瞭望臺,隔得那么遠,看不清上面的人,但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一定和他一樣,正看著這一場廝殺,看著她并不想看的……
瞭臺上,豐蘭息目光逡巡著下方,“你這一戰,出動了齊恕、林璣、程知,絲毫不給金衣騎還手的機會,這一戰可謂猛戰!”
“幽王不是我的對手,所以這一戰我要將他徹底打垮!”風惜云的目光從下方兩軍的廝殺移向遠處,遠方的山坡上有兩道人影,“我的對手在那邊!”
在他們輕松觀戰的時候,處于戰場上的幽王,盡管有著層層護衛,但這一刻他的心頭卻怎么也抑不住恐慌。
以往雖有領兵,卻都只是坐鎮營帳,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歷血色沙場。
耳邊不斷響著尖銳的刀劍相擊聲,士兵的喊殺聲,還有受傷或垂死時的慘呼聲,滿地的鮮紅,濃郁的腥味,斷掉的手腳,開裂的頭顱……無不是慘不忍睹!而對面,銀甲的風云騎勇猛如虎,而在他心中無敵的金衣騎卻在敵人的刀劍下如韭草倒地……
幽王竭力抑制身體的顫抖,伸手想要握住寶劍,可握了幾次都滑開了,手心里潮濕一片,他呼吸急促,臉色赤紅,瞳孔不斷收縮,定定地看著一處,喉嚨里想要喊些什么,卻怎么也出不了聲。
“風云騎果然名不虛傳!”山坡上,皇朝目光灼灼地看著戰場,“三軍以中軍為主,負責沖殺,兩翼相輔,負責合圍,當真是疾如風,掠如火!居中指揮之人有大將之風,想來定是風云六將之首的齊恕。”
說完,依不見身邊玉無緣答話,不由側首看去,卻見他眼眸定定地看著前方,看著對面的瞭望臺,仿佛神魂出竅一般。
“無回谷……無回……”忽然,玉無緣口中溢出輕喃,一貫平靜超然的臉上此刻竟浮現出一種微微希冀的表情,仿若歡喜,又仿若惆悵。
“無緣!”皇朝猛然伸手抓住玉無緣的肩膀。
肩上的力道頓讓玉無緣回過神來,他轉頭看著皇朝,滿臉惘然之色。
“無緣,你在想什么?”皇朝目光緊緊盯住他。
這一問徹底讓玉無緣清醒,他臉上的惘然之色頓時消失,恢復了平靜淡然,眼中依舊有著對塵世的眷戀與悲憫。
“無緣,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皇朝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說過會助我握住這個天下!在這天下還未握在我手中之前,你不可以拋下我!”
玉無緣微微一笑,抬手拍拍肩上皇朝的手,“我知道。我會助你握住這個天下,這是我的選擇!”目光移回前方,一聲嘆息如風溢出,“她……是我們的對手。”
“無緣……”皇朝依舊不放心,方才那刻的玉無緣讓他心生恐慌。
“皇朝,你不必擔心,我選擇了你,我們玉家人既是做出了選擇,就決不會半途而廢。”玉無緣目光空蒙,眼神飄忽不定。
皇朝凝神看了他片刻,才點點頭,再次將目光移回戰場,看著潰不成軍的金衣騎直搖頭,“該請幽王回來了,不能讓他把兵力耗盡了。”
“幽王此刻要么是騎虎難下不好開口,要么是嚇得神智喪失不能開口,你替他下令收兵,他大約只會感激而不會責怪你越權。”玉無緣最后看一眼戰場,抬步走下山坡。
而在那一刻,瞭望臺上,風惜云指著下方一點,“你看。”
豐蘭息目光順著她所指方向看去,望見拉成圓月似的長弓,弓上搭著三支長箭,頓時心驚,“一弦三箭!幽王可是要歿于此戰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陣中那三支長箭已如電飛出!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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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