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酒早已過了三旬，菜也過了五味。

可劉璋，曹操，荀彧三人仍舊開懷暢飲。

對于劉璋來說，這是為數不多且最后一次與東漢末年最杰出的人物曹操的同案而食，也是為一統天下前做的最后一次感慨。

對于曹操來說，原因更加的直接了。

這是他在人生中的最后一頓飯了。

不止兩鍋頭極其美味，就連桌上并不算豐盛的菜肴，也極為香甜。

與劉璋對飲，與荀彧對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極為快活。

或許是想到了最后一次，或許是過量飲酒后的醉意，眉宇間始終隴上一抹愁容。

對此，劉璋選擇性無視。

陪同曹操吃完這最后一頓飯，就是他對這個時代的交代了。

同樣進行吃喝的荀彧，也表現出了異樣的隨和。

尤其是首次暢飲美酒后的沉醉感，比平時要放肆許多。

席間并未再與曹操發生沖突，反而時不時的懷念過往，也在有意為曹操送行。

不過，就像那句話一般，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只要是宴席，總會有一個結束的時候。

盡管三人都在刻意壓制這個結束的來臨，可終究是抵不過現實。

很快，典韋的進帳，讓這份壓抑失去控制。

就像是被壓到底的彈簧一般，反沖力之大，讓人無法再有任何抑制。

曹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細細擦起了手中殘留的油脂和殘渣。

或許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也想體面一些。

劉璋看了曹操一眼，同樣放下了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

事已至此，務必順其自然。

“惡來，什么事？”

典韋今日也是出奇的沉著冷靜，靜靜看了曹操和荀彧一眼，才拱手匯報。

“啟稟漢王，魏軍俘虜押解完畢，總共八萬余人，其中傷者萬余。”

聽到這數次，靜如止水的曹操眼底還是忍不住跳動了一番。

十五萬大軍，最終只剩下了八萬余？

死傷近半！

這還是漢軍騎兵有意招降俘虜的情況下。

若是不顧一切的血腥沖殺，恐怕這個數字，還要大幅減少。

心中五味雜陳啊！

劉璋還好，并沒有多少感覺，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讓趙云和太史慈押解著八萬俘虜往鄴城進發，責令城內魏軍立刻投降。”

“另外，派人通告河北四州全郡！魏王曹操。。。”

“戰死！”

典韋碩大的眼睛，還是微睜了一番，并不自覺的看了看一旁背對他的曹操。

“臣。。。遵命！”

沒有多余的話語，典韋領命而去。

典韋的到來讓帥帳內的氣氛迅速凝滯，但離開后卻更加讓人窒息。

戰死，被戰死！

曹操聽得，更是心中復雜不已。

鄴城一破，河北震動！

曹操一死，魏國不存！

盡管有安排，但曹操明白，也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良久過后，劉璋微微側頭看向曹操。

“孟德兄，可吃好了？”

曹操沒有回答，注視著面前的案幾。

各種肉食，被風卷殘云的掃過，杯中美酒早就被一飲而盡。

眼前的一切，豈能說出一個不字？

“呵呵，多謝！孤。。。吃好了！”

聽到這話，荀彧也下意識看向曹操，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本以為會欣喜曹操走到這一步。

但真正親臨見證時，卻也是心中感慨萬千。

多年的君臣加上好友的情誼，的確非常難以抹除。

默默送曹操最后一程，聊表心意了。

“走吧。”

劉璋沒有多言，僅是輕輕吐出了兩個字，隨后便率先站起身來。

曹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中間還沒有支撐住摔倒了兩次。

對此，劉璋沒有任何交集，耐心的等待著。

他知道，這是酒精麻痹了神經的結果，并非曹操不想面對。

見曹操起身后，劉璋微微抬手擺出一個請的姿勢，隨后便率先移步往帳外而去。

“走吧。。。”

荀彧輕嘆一聲，緊隨其后。

曹操沒有說什么，默默跟隨前行。

這一刻，極為默契。

走到帥帳外后，谷內情況一覽無遺。

之前遮擋視線的盾陣早已撤去，能夠一眼望向谷口處。

但是這并非吸引曹操的地方。

前方堆積成山的魏軍士兵尸體，以及眼前站著的千余名士兵，才是曹操關注的對象。

前者讓曹操驚駭，后者讓曹操驚懼。

驚駭是因為曹操不久后便會成為其中一員，驚懼是因為前方士兵手中拿著的武器。

正是驚嚇荀彧所用的黃馬連弩。

“這。。。這是。。。”

曹操指著前方士兵，顫顫巍巍的詢問。

荀彧主動站出來替曹操解答。

“這是漢王最新研制的武器，名叫黃馬連弩。”

“此弩力道驚人，能夠在三十步內媲美二石弓的力度！同時，一弩十發。可連發，可單發。”

“原。。。原來如此。。。！”

曹操終于恍然大悟，解開了心中最后一絲憂愁。

“真是。。。真是造化弄人！”

“想當初袁紹以鞠義八百先登死士用弩機擊破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沒想到今日孤十五萬大軍也是擺在弩機之手！”

“不！”

荀彧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與先登死士所用弩機不同。”

“這種弩機極為厲害，不論是力道還是準度，都要遠勝先登死士！更重要的是，十連發，并且裝填極其容易！”

看著曹操目瞪口呆的樣子，荀彧輕嘆一聲。

“魏王，實不相瞞，老夫也是在得知漢王有此弩機后，便徹底失去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