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做兇殘的事,停又不愿意停,少年卻淚眼婆娑的,好像在他身上做著什么無法承受的事的人,是唐柔一樣。
還顫著嗓音一遍又一遍喊著“柔”。
像在喊什么有魔力的咒語。
“柔,你愛我嗎?”
他忍不住抱緊了她,鉆進了唐柔懷里。
飼主的身體像柔軟的水藻。
眼睛閉著,睫毛濕潤。
早就在昏沉中沒有了反應。
“可我很愛你。”海兔子埋首在她頸間,絞纏著,悶聲說。
“柔,我好愛你……”
他不相信,于是他說,我們會在未來相遇,我會永遠陪著你。
唐柔短暫地恢復了一次意識。
對上了注視著她,眼眸濕漉漉的少年。
身體的感受很異樣。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竟然,還沒有離開她。
對方在她的視線中紅了眼睛,輕巧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又愛不釋手的落下一吻。
“還想要。”
聲音很小,羞赧又黏人地貼著她。
親昵得如同撒嬌,“再來一次好不好。”
我終究是你的,你也終將是我的。
他需要很多愛,很多很多愛。
他不需要別人的愛,他只需要唐柔的愛。
如果有人提前預知了未來,會怎么樣?
喧囂聲從遠處傳進耳朵。
睜開眼,有朦朧的光影掠過。
唐柔被刺激到流下生理性淚水,下意識捂住眼睛,緩和了很久,一點點松開遮擋在眼前的手指。
‘咚’的一聲,電子印章發出擬音。
手背隱約麻了一下,再低下頭時,看到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一串編碼。
“好的,您的公民身份已經辦理。”
面前有人在說話,唐柔抬起頭,竟然看到了幾個穿著黑色套裝的專職人員正在柜臺后噼里啪啦敲擊鍵盤,像在辦理手續。
片刻后,她們面前那種款式普通的電腦發出“滴”的一聲,與此同時,唐柔手背上那串編碼打上細小的鋼印。
疼痛轉瞬即逝,像被螞蟻咬了一口。
“唐柔小姐,您的三級權限已開,種類是工程師,類別B級,住宿為上帝城區域。”
對方露出職業性微笑,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戴了橡膠手套的手從玻璃后伸來,“歡迎進入人類幸存者聯盟。”
唐柔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思維混亂得像被貓抓過的貓線團。
“人類……”
幸存者聯盟?
她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背。
這種感覺就好像翻開一本書,卻發現前面缺失了太多頁,她閱讀的第一個段落就已經發展到白熱化劇情,對過去發生的一切一頭霧水。
“唐柔小姐?”
她抬起頭,看見柜臺后的職員露出關切神色,“您的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需要我們幫您聯系醫療資源嗎?”
“……”唐柔露出笑容,“不用,我沒事。”
身后還有人在排隊。
大廳里可以看到無數個這樣的柜臺,每一個柜臺前面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人群流動的方向通往一條深長的隧道,有身著防護服的檢疫人員在嚴格把關,拿著各種掃描儀器過濾進入大廳的人。
唐柔這一列隊伍還算特殊,有單獨的隔間,不遠處那些人的待遇就沒那么好了,被推搡著,擁擠著,烙印也并非躺著這種麻噴麻醉的激光鋼印,而是直接用高灼熱射線在身體上身體明顯的位置打上編碼。
她猜測這是一種類似身份編號一樣的東西。
猛然間,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發出隱隱轟鳴聲。
大廳的燈光閃了閃,所有電腦都像接觸不良一樣卡頓黑屏。
一時間,人頭攢動,像一片黑色的海。
唐柔被推動著往外走,有人及時過來帶領她,禮貌而冷靜地說,“唐小姐,我帶您去熟悉給您分配的住所。”
“好的,謝謝,不過我想問這里是哪……”
話音未落,聽到一聲高亢的尖叫。
唐柔回過頭,身后的大門已經關緊,隱約從門縫一閃而逝的光景看見深長隧道的盡頭發生了騷亂。
頭發被扯了扯,伴隨著一道略顯抱怨的女聲,
“你怎么這么慢呀?好像出事了,快先離開這里。”
“什么?”
熟悉的聲音,幾乎刻入了從福利院到現在,記憶中的每一個階段。
唐柔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看到了從門外快步走來的,闊別許久未見的阿瑟蘭。
對方神色自然地伸出手,手背上也有一串激光編碼,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快點,有懸浮車,可以送我們去上帝城區。”“什么上帝城?”
唐柔一頭霧水。
阿瑟蘭回看了她一眼,抬手指向遠方,“就那邊啊,上帝城,CityofGod。”
那不是……阿瑟蘭指著的方向,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哥特式全金屬高塔,乍一看直通天際,像通天巨塔。
下一秒唐柔被拉出了房間,視線豁然開朗。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頭頂環繞著仿佛飄蕩在空中的懸浮光標,耀眼的絢爛霓虹一道道閃過眼球,刺激得快要流下眼淚。
層層疊疊的樓房攀附在看起來像石壁一樣的巨大中空結構上,道路交錯,猶如巨大的蟻穴,延伸出無數接口。
這里廣袤無垠,一眼看不到頭,可向上仰視,卻發現了明顯的人造陽光,是它們將這里打造得如同白晝。
視線環繞一圈,赫然發現,這里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地下世界,上帝之城。
唐柔愣住,“我們在地下?”
“對啊。”
“地面呢?我們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辦理這個身份編碼?”唐柔抬著手背。
阿瑟蘭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你還真的發燒燒糊涂了?”
她伸手過來摸唐柔的額頭,“是不是那場海嘯嚇到你了?那可是特級生物,算了,你好好享受難得的自由吧。”
聽著阿瑟蘭的聲音,記憶再次變幻,多了許多混亂的碎片。
有轟轟烈烈的海嘯,有被沖撞的支離破碎的建筑。
有猙獰扭曲的異種生物。
有變異畸形的植物,和——人。
“地面已經不能去了。”
對方拉著她的手,乘坐電梯來到一樓,然后坐上了智能懸浮班車。
這是個完全深藏于地下的世界,擁有獨特且成熟的城市生態系統,駐扎鋼筋鐵骨,儼然像城市一樣。
模擬陽光兢兢業業地照亮每一個角落。
懸浮列車飛快地掠過街道,時不時看見手持武器的巡邏隊伍一閃而逝。
“人類現在……只能待在地下嗎?”
她茫然地問。
阿瑟蘭看唐柔恍惚的神色,安慰似的摸摸她的腦袋,對她說,“能留在這里已經很不錯了,地下世界還可以容納人類幸存者,地上世界已經完全被幻覺和異種病毒覆蓋。”
唐柔想起來了一些。
整個星球的地貌被“異樣改變”干擾,每一步踏出去可能都會進入奇異又陌生的空間,有些兇險,可以瞬間把人類脆弱肉體撕裂,有些充斥著幻覺,一腳踏進去,好像踏進了某個不知名的世界。
或許是過去的,或許是已經滅亡的,或許根本就是幻想中才會有的離奇世界。
總之,人類世界已經徹底被異種入侵,變成了……
廢土時代。
唐柔靠在阿瑟蘭肩膀上睡著了。
睡了一覺,甚至做了場夢。
可夢就是夢,她沒有回到過去。
睜開眼后,唐柔還回不過神,她許久沒有試過純粹地睡上一覺。
不僅如此,下車后,檢測員在她額頭上掃描了一下實時體溫,顯示溫度38度。
阿瑟蘭大驚小怪,“小柔,你果然還在發燒。”
唐柔看著溫度計,神情有些怪異。
她很久沒有呈現出正常人類的體溫了,自從經受了感官改造后,她的體溫長期維持在30度以下,屬于非人類的溫度,感官也過分敏銳,經常能聞到人類的喜怒哀樂,嗔癡貪念等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
可以靠嗅覺就辨別出別人的想法。
“怎么辦,在這里藥物是奢侈品,一時半會兒可能找不到退燒藥。”阿瑟蘭臉上寫滿焦慮,擔憂地說,“不然你還是回去吧,鬧什么孩子脾氣。”
“鬧什么?”唐柔疑惑,呼吸倏然凝滯。
她什么都聞不到了。
怎么會呢?
她茫然地想,明明她是被云母騙進地下城,然后注射了實驗藥劑獲得了這種能力。
猛地一頓。
不是記憶發生改變了,而是真實的過去發生改變了。
出現在腦海中的全新記憶里,不存在云母。
特遣隊在奧斯城度過了漫長的時間,阿爾菲諾像極了在玩一場角色扮演游戲,興高采烈地扮演著她的“丈夫”,拉著她在奧斯城不斷輪回。
隨后,離開奧斯城,進入諾亞領區,可沒有研究員招待他們,整個稱霸一方的生物化學權威基地諾亞,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
里面的特級生物云母,也跟著不翼而飛。
有人修復了諾亞安全技術中心的記憶芯片,查到了諾亞被摧毀之前的最后一段電子信號。
諾亞倒塌之前,經過一次大斷電。
在那次大斷電中,所有用來囚禁和防御異種生物的電子鎖全都遭到破壞,大批異種生物死亡。
與此同時,特級生物云母消失。
關押它的實驗室門鎖上,有電流的痕跡。
云母外形類似氣體,如果不能擬態就沒有任何攻擊力,它能模仿的對象也多有限制。
監控錄像中,云母正模擬出人類的外形。
記錄中,云母從來沒有主動擬態成人類的樣子。
當時觀看修復錄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攝像頭沒有拍攝到是誰進入了實驗室,也沒有記錄到誰破壞了那些厚重的金屬防護板,卻清晰地看到玻璃砸碎后,云母的身體緩慢變換著形態,變成了一個黑發黑眼的柔弱女性模樣。
眼中似含有淚水,抱著肩膀緊張地蜷縮在地上,看上去讓人心生憐惜,又忍不住想要侵略她,激起心底的施虐欲。
淡色的唇一張一合,在模仿人類的語言乞求著什么。
很快,一只蒼白的手進入畫面,扼住了它修長纖細的脖子。
下一秒,藍色的電弧閃過,監控黑掉。
它模仿的人類,是唐柔。
記憶被改變后,唐柔根本沒有見過這個時間線里的云母,那它究竟是看到了誰,才會擬態出唐柔哭泣的臉,去乞求對方放過它?
而且那只蒼白的手……
唐柔按住腦袋,很眼熟。(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