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掃過雙琴的臉,我放心了不少,甚至詫異和唏噓。
她發際之處格外的干凈,沒有瑕疵,也沒有黑子。
我看她的時候,她也發現了我,視線剛好和我對視。
她瞳孔正視,眼中深處卻透著女性嬌柔。
顴骨不高且平緩,法令紋的位置也很柔順,沒有凸顯筋絡,嘴唇也是緊閉。
并且她肩膀平整斜下,整個背顯得略寬!
她容貌上佳,神色卻并沒有那么緩和,第一眼讓人覺得她有敵意……
不過,這種面相是貞婦之相!
我放心的是她的面相,唏噓的,也是她的面相。
貞婦面相的女子,寧死不屈!
這亂世之中,最容易喪命的也是她們。
如同湯荃此次抓她,她沒有破掉相格,那便是不屈服委身湯荃。
湯荃竟然沒有殺她……
我注視她這片刻間,她眼神才開始慌亂。
二叔站起身來,笑著沖我招手道:“來,雙琴,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陰陽。”
“陰陽,這是你叔母,柏雙琴。”二叔語氣認真不少。
我走至近前,微微抱拳,微笑道:“見過雙琴叔母。”
柏雙琴眼中先是幾分慌亂,這才微微側身行禮。“民女見過李先生。”
她話音中的恭敬更多。
我便尷尬不已,立即扶了扶她,道:“雙琴叔母此言,陰陽怕是擔不起。”
“我與你叔叔還沒成婚,還未過門,李先生自然還是先生,先生救我,又驅走湯荃那軍閥,民女這一禮,您當受。”柏雙琴話音還透著幾分堅韌。
二叔摸了一把光頭,苦笑道:“陰陽,她就是這倔強的性格,江湖兒女,倒是無礙。”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緒平緩不少,認真道:“二叔,你也不必擔心,的確你們不能現在成婚,我要替你改面相上的命數,等到了唐鎮,我著手準備。”
“叔母你也放心,如今你同二叔在一起,斷不會再有人欺辱你。”我語氣鄭重。
柏雙琴眼中泛紅,她輕輕側身,又行了一禮,這才坐下,給二叔倒了一杯酒。
這樣一來,堂屋內的紙人許,就顯得頗為孤寂落魄了。
我看了他一眼,二叔又給我使了個眼神,低聲道:“你莫擔心他,這事兒二叔能聊。”
我點點頭。
不過我卻對此不報太多信心,紙人許的性格比想象中的堅定得多,尤其是許昌林那檔子事之后,他對于很多東西,欲念都變得很薄弱……
因此,我也在分神思索,是不是還要推遲一點時間,改一下紙扎鋪的宅元設計,至少畫出來設計圖再離開。
思慮間,我挪了張凳子坐下,視線則是掃視院內構造。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我大致有了想法,準備晚上開始畫圖。
我也不知道柏雙琴什么時候進的廚房,總歸等我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嗅到濃郁的食物香氣,二叔也在喊我去吃東西。
堂屋的桌上擺著幾道小菜,還有鹵肉,以及用小爐子溫了一壺酒。
柏雙琴又去將何雉叫進了院內。
何雉落座的時候,面色喜悅頗多,甚至有種容光煥發的感覺。
我詫異了片刻,就知道,肯定是何雉清點的那些“禮”,數目不小。
我低頭思緒,開口問道:“清點的怎么樣了?”
何雉有幾分眉飛色舞,笑容滿面道:“九河縣的大掌柜,做大生意的家族,送來的都是大黃魚,少說的有一條,其余的生意人,或多或少,一戶近百大錢,還有很多縣民百姓,送來的小物件,我讓霍家的人拿去估價變賣,數目應該不會少。”
“陰陽,咱有錢了。”何雉這話,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高興。
“這錢,交給霍家,讓他們買米買糧,分給全縣人。”我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
何雉愣住了,她抬手就摸了摸我的額頭。
“陰陽……你是不是弄錯了?這是咱們賺來的錢啊,趕走湯荃,縣民和那些生意人……”
何雉萬分不解。
我溫和地握住了何雉的手腕,才說道,我們對付湯荃謝安,起因是仇。
趕走湯荃,抓了謝安,報了仇,讓九河縣的百姓解脫,其實是順帶。
若因此斂財,那就成了居心不正。
我們需要錢不假,但是得去給人辦事,才能收錢,這種民脂民膏,我們不能要。
何雉眼神愕然不少。
二叔更是眉頭緊鎖,紙人許則是輕輕的敲擊著桌面,他若有所思。
很快,何雉便緊咬著下唇,她小聲說道:“那能不能稍微留一點點,不需要太多,你把錢都留給李家了,咱們身上就四百塊大錢,此行唐鎮,你需鉆研陰陽術,我們也不能……”
何雉能理解,讓我松緩不少,我和她解釋了,我答應了給霍家辦事點宅,霍坤民會給我們送一筆足夠用的錢。
何雉這才重新露出了些許笑容。
不過二叔的眼中,卻流露出幾分肉痛之色。
“陰陽,這可是真金白銀……你二叔我一輩子沒賺過那么多錢,就這么散了?”二叔端起來酒杯滋了一口,聲音有幾分不甘。
“陰陽說得沒錯,這錢拿了,的確居心不正,陰陽用的也是地相堪輿傳人的名號,蔣先生名滿天下,他的弟子,怎么可以大肆斂財?”
“這事兒我會盯著霍家,一起做的。”紙人許端起酒杯,一口飲盡。
柏雙琴則是起身,又對我行了一禮。
我立即要攙扶她,她卻躲過,輕聲說這是她替和她一樣的窮苦人和我道謝。
沒錢的縣民,也送不了多少東西,可大富大貴之家送來的錢物,分給了普通縣民,可能就能多養活不少人命。
她逃荒而來,更曉得米糧之重。
二叔卻苦笑了一聲,他說看我學我爹最精的,不是撈尸的手藝,而是這餓自己肚子,慷他人之慨的本事,簡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我笑了笑,就沒多說話了。
一餐飯吃罷了,霍家的人送來了錢和大黃魚兒。
其數目著實讓我心驚!何雉又高興了不少,喜笑顏開。
再之后,一夜休息。
第二日清晨起床,我正準備畫設計圖。
結果屋門卻被敲響。
我去開了門,二叔摸著光溜溜的腦袋,皺眉道:“陰陽,你還拖著不出發?不是說好了今天早上走么?”
我立即就和二叔解釋了,說我要耽誤半天改紙扎鋪的宅子,以及交代霍家的事情。
二叔眉毛一挑,說道:“不用畫了,那老頑固已經上車了,他一起去唐鎮。”
我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皺眉道:“許叔答應?二叔,你怎么勸他的?”
二叔淬了一口,低聲說了個操字,才道:“甭管他答不答應,小娘子上了轎子,就是生米煮成了熟飯!我給他下了蒙汗藥,又捆了五花大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