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風云叱咤、不可一世的天梟幫主李瑞允惡貫滿盈，慘死于眾侍衛的亂劍之下，正可謂罪有應得！

這邊李瑞允嗚呼哀哉了，而那邊凌云也陷入了極其糟糕的狀況。

他額頭上滿是冷汗，緊咬牙關，唇上沒有一點血色，已是奄奄一息了。

練南春跪俯在他身邊無聲嗚咽著，淚水如珍珠般簌簌滑落，泅濕了他的衣衫。

“春兒，我們……曾經說過，只要蕩平……天梟賊寇，就永遠離開這里，回歸……田園，”凌云聲音斷斷續續的，“我今生……要爽約了……”

練南春強忍悲痛，“志超，不許胡說，你一定會好的，姑姑醫術高明，有‘賽仲景’的美譽，她一定會醫好你的，一定會的！”

凌云嘴角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天梟麒麟，同歸天上，這……這本來就是宿命……”

練南春神情茫然了片刻，喃喃道：“原來你也認同這個說法？可方才你明明……”

可方才你明明說“天梟麒麟琥珀明珠，純屬怪力亂神無稽之談”的，還讓大家千萬不要相信李瑞允的胡言亂語……原來你這么說，只是為了不讓皇上為難，只是為了促使他們盡快殺了那亂臣賊子啊！

她的耳邊又回蕩起李瑞允臨死前那無比怨毒的話語：“凌云，為了要我死，你是不惜連自己也搭上了……”

那一刻練南春心里的涼意透徹骨髓，她又是怨恨又是心痛，“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凌云，到了什么時候你都忘不了你的大局，忘不了你的忠義，卻唯獨忘了我，我……我恨你！……”

凌云輕輕緩了口氣，“春兒，對不起，如果有來世……”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更不奢求什么來世，我只要你這輩子好好活著！你曾經答應過我，會永遠陪著我不離不棄，你怎么能食言呢？你以前曾負我，我最終選擇原諒了你；我告訴你，這次如果你再負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練南春猩紅的眼眸被悲憤填滿，如癲如狂地嘶吼著，漸漸的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慌亂地低頭去看，卻見俯伏在她懷里的人已緩緩閉上了眼睛，沒了聲息。

她呼吸一滯，心慌意亂地叫著，“姑姑，你快過來，快過來看看，他……他怎么了……”

一旁的賽仲景心里一沉，趕緊俯下身為凌云把脈。然后她的神色變得晦暗而悲哀，她重重嘆著氣，頹然垂下頭去。

練南春只覺眼前發黑，雙膝一軟咚的一聲癱坐在地上，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悲痛欲絕，抱緊凌云的身子崩潰地哭了起來。

“表弟！……”一旁的趙旭頓覺錐心刺骨痛不可言，眼淚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踉蹌著搶步上前伏在他身邊哽咽起來，心仿佛碎成了無數脆弱的碎片。

曾經他與他惺惺相惜，相見恨晚；曾經他與他聯手抗敵，肝膽相照。

可是后來他與他又因為浣玉的事發生了些許誤會，直到現在過結都沒有消除，而當他想對他說，“我已經想通了，不再怨恨你了”時，才發現原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也沒有后悔或補償的機會了。

周圍的侍衛都默默無語，悲戚地低下頭，整個大殿都被一層沉痛悲傷的氣氛籠罩著。

皇上趙煜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控制內心的痛楚，然而聲音里仍然控制不住帶著一絲顫抖，“大家也都看到了，凌云，朕的凌愛卿，為了救朕，也為了我大宋的侍衛兄弟們不受累及，不惜以身犯險，犧牲了自己……

“凌云其英風亮節天地可表，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所以朕決定，關于他以往所犯之罪，包括損毀國璽之事皆一筆勾銷不再追究，朕亦從此還他一個自由清白之身，不知你們可有異議？”

皇上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何況到了這個份兒上皇上的決定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誰吃了熊心咽了豹子敢有何異議？除非是不想活了。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這是等于默認了。

皇上又回頭望了一眼旁邊的廣陵王爺，“皇叔以為如何？”

廣陵王爺此時亦眼眸血紅，蘊含著無盡的心痛。怎么說凌云也是他的外甥，是他最寵愛的妹妹常青公主的兒子，這份骨肉血親是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了的。

而且數日來他們并肩作戰，彼此之間相知相惜，互相成就，那份情義更是無法比擬的。可是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他怎能不心痛如絞？

此時聽皇上如此一問，他先是愣了下，遂而便了然于胸。

看來皇上還是很在意人心向背及輿論導向的；再者他這個王爺威容德器，獲得了自己支持不是更有說服力么？

心念及此，廣陵王爺沖著皇上深施一禮，正色道：“圣上所言極是。而且老臣以為，以凌云近日的作為，不僅無需追究以前的罪行，而且還應重重封賞，追加謚號，以表彰其豐功偉績！”

重重封賞，追加謚號？這……這是不是有點過了？而且對此時的凌云來說，人都沒了，要這些虛名浮利的東西還有什么意義么？更何況，從來他都把這些看的極淡的。

“民婦代凌云謝過圣上，謝過王爺。”練南春微微顫動眼角，如枯萎的葉尖，“民婦只想帶著他離開這里，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安定下來，其他的……不必那么麻煩了……”

皇上與廣陵王爺兩兩相望，一時無語。良久皇上才深深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無奈，“好吧，朕答應你。”

“謝圣上。”練南春木然沖皇上拜了拜，回轉身時下意識收緊了擁著那人的臂膀。

這時她忽然覺得自己懷里似乎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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