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凌云叩乞皇上金安:
來書已然收到,皇上身處困厄之境,苦不堪言,微臣萬分難過,本該立即潛入宮中救駕,只是目前形勢嚴峻、危機四伏,天梟賊人更是狼顧鴟張、設好陷阱只待臣等自投羅網。
故依照眼前形勢,實在不適合頂著風口來皇宮救駕,還請皇上見諒;請皇上權且忍耐一時,待過了這段時日、形勢稍微緩和一些了再圖良策。
皇上乃萬乘之尊,一言九鼎,微臣雖不敢自詡忠君報國,然一片丹心、天地可表,之所以悖逆抗旨,實則處于大局考慮、萬般無奈,料想皇上必能高瞻遠顧、體察吾心;如此則微臣幸甚。
敢請皇上保重龍體,加倍小心;微臣戰戰兢兢,只待日后再行謝罪。
忤逆之臣凌云惶恐叩首。
即日。”
這就是凌云與廣陵王爺趙睿、虎威將軍趙旭幾人經過反復斟酌、最終“定稿”并回復皇上的那封書信。
這封書信又通過“飛鴿傳書”的形式,原路返回傳到了丁繼英的手里。
只可惜他卻沒有機會看到書中的內容。此時的他,以及他的母親徐氏,夫人呂秋月,兒子丁延睿,包括他的一干家人,都處于天梟那幫兇殘爪牙的掌控之下,處境險惡,自身安危都難保了,遑論其他?
于是這封書信自然而然便落到了負責看押他的天梟弟子羅鳳娓手里。
羅鳳娓拿了書信,一刻也不敢耽誤,急火火來到御書房,提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她把這封關系生死時局的書信顫巍巍遞交到了李瑞允手里。
迫不及待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李瑞允的神色立時變得極為難看。
他鐵青著臉,倏的從御書案后站起身,徑自出門而去,其動作之急促,身法之凌厲,連身旁的羅鳳娓都有些始料不及。
從來沒有見過李瑞允這種沉不住氣的樣子,她實在想不通這封書信究竟寫了什么內容、而使得自己的幫主如此暴怒?
足下疾步如飛,轉眼李瑞允便來到了監押皇上的那處偏殿。
其時皇上的貼身侍衛鄭一飛正陪著皇上趙煜心神不安地枯坐著,忽聽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大殿的門便“哐”的一下被踹開了,李瑞允氣勢洶洶從外面闖了進來。
后面跟著羅鳳娓,還有幾個臉色晦暗的大內侍衛。
皇上驚惶地抬起頭,立時與李瑞允那盡是殺氣的眼眸撞到一處。
他不由呼吸一滯,心頭凜然,還沒待說什么,李瑞允已冷冷哼了一聲,甩手把那封書信惡狠狠摔到他面前的幾案上。
趙煜有些狐疑地撿起書信,顫抖著開了,匆匆瀏覽了一遍,臉色立時變得如紙般慘白。
那刻他只覺腦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仿佛也出現了一瞬的恍惚。半晌,他才艱難地抬起頭,木然望了一眼面前那個瘋批桀驁的人。
那人臉色黑得掉墨,映襯著一身黑衣,幾乎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皇上,說吧,現在你還有何話說?“他一步步地逼近,深邃的眼眸里滿是仇恨,一眼望去就像掉進了無底深淵。
“朕……朕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皇上身體抖了一下,全身繃緊。
“還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嗎?”李瑞允雙眸因為憤怒變得猩紅,“你給凌云寫的那道密旨里,到底藏了什么貓膩,從而使得他窺破玄機、做出這樣的回復?”
“哪有啊?朕當時寫那道密旨的時候,你不是一直都守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么,朕又有什么機會做手腳?”趙煜一臉無辜。
“哼哼,趙煜,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李瑞允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瞇,吩咐羅鳳娓,“把密旨拓印的那份拿來。”
羅鳳娓惶然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什么,拓印的那份?
皇上的心悸動了一下,自思:“朕寫給凌云的那道密旨他還拓印了一份么?唉,李瑞允就是李瑞允,做什么事兒都留一手,真可謂狡兔三窟啊!”
趙煜心思回轉間,羅鳳娓已然回轉。她小心翼翼捧了一道綾錦來,恭恭謹謹遞了上去。
李瑞允接過來打開了,重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瞳孔情不自禁地收縮起來,“我就說呢,原來這道密旨里隱藏的玄機還不止一樁呢!”
皇上的身子微微顫抖,仿佛在忍受著某種無法言說的緊張與壓力。
李瑞允輕嘆一聲,像是在對皇上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唉,這么直白明了的問題,我怎么早沒發現呢?可惜,真是可惜啊,枉費了那么多的心思,到頭來終是功虧一簣!”
皇上頹然垂下眼眸,只有沉默不語。
只聽耳邊“鏗鏘”一聲,凌厲的劍光如同白虹貫日,挾著一股強勁的氣勢破空而至。
趙煜驚駭地抬頭,卻見對方手里的長劍如同一條吐著長信的毒蛇,透著洶涌的殺意,不容分說抵上了他的心頭。
他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翻涌,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整個世界仿佛也跟著顫抖。
“李瑞允,你……你真的要殺了朕么?”
“殺了你又能如何?”李瑞允眼底涌動著幾分促狹的躁意,顯得分外妖治。
“原來還以為你的地位在凌云、廣陵王爺那些愚忠的臣子心里舉足輕重、無可替代,可以作為要挾他們的最大籌碼;可是現在看來,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也是啊,皇上這個位置又不是你的專屬,沒有了你,他們重新立一個新君就是了,又何必傻乎乎守著你這么一個如同雞肋般的廢君苦苦不放呢?”
“……”趙煜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東西破裂開去,無聲無息。
什么叫做殺人誅心?李瑞允的話輕描淡寫,卻如鋒利的刀子般,一下下凌遲著趙煜那顆已被殘酷的現實壓榨得失去了自信與自我的心。
李瑞允似乎沒有在意到對方極為難堪的臉色,繼續不急不緩地說著,“如果早點看出來你趙煜已成了一顆廢棄的棋子,當初李某就不會在你身上下那么大的心思了——唉,浪費了那么多的感情與精力,不值,真是不值啊!”
皇上牙齒緊緊咬著,整個心臟都沁出苦澀的味道。
“而且現在你非但一點作用都沒有,而且還很不聽話,時不時就與我平添許多亂子,使得我整日勞心費神、惴惴不安。既然這樣,又留你何用?倒不如一劍殺了,也省去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中李瑞允驀的手腕用力,隨時一道璀璨的光芒從劍身爆發而出,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直襲過來!
此時此刻他像極了深山老林殘忍狠戾的野狼,呲牙咧嘴,殺氣騰騰。
趙煜絕望地閉上眼睛,只等對方那制自己于死地的利刃穿心而來。
這時,他卻聽到一個人變了調的驚呼聲:“不要!……”接著是“撲”的一下,長劍透胸的聲音。
那一刻,趙煜似乎感覺到了死亡的滋味。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感到絲毫的痛苦。他驚駭地睜開眼,只見鄭一飛蕭索的身形顫抖著擋在他的前面,替他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
李瑞允手里的長劍幾乎貫穿了鄭一飛的前胸,鮮血像泉水一般噴涌而出。淋漓的緋色,帶著濃濃的血腥,濺了那個惡魔般的人一身,一臉。
趙煜不由肝膽俱裂。他雙手顫栗著扶住鄭一飛緩緩癱軟下去的身軀,濁聲道:“鄭侍衛,你……你這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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