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村長喝水的樣子像狗,倒不如說像黃鼠狼。
看來黃仙煞毒真的沒有被千步香從村民們的身體里完全拔除掉!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去觀察村民們的行為習慣,很快便發現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傍晚時分,更有一聲凄厲的雞鳴聲在院子后面響起,等我跑到院子后面的時候,就看到村長正抱著一只大公雞,沒命地撕扯著、吸吮著雞血。
他沉醉其中,甚至都沒聽到我的腳步聲,滿手滿嘴都是雞毛和血。
我看到他臉頰上隱隱地又長出了黃毛,獠牙也長出來了,看來千步香對他已經失效了。
我努力保存著一絲理智,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院子里,把我奶單獨拉到一個房間里,讓她鎖上門,別再跟其他村民接觸,等我回來。
“奶奶,我必須去找甕中米了!”
奶奶的理智顯然也有些要壓不住了,可還是緊緊攥著我的手,用力的掐著。
我知道,奶奶是擔心我。
我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冷靜:“奶,我現在去鎮南找童家,你乖乖待在這兒,等我回來!”
鎮南童家,那是南來北往有名的倒斗人。
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就和他們來往過,他們手里,一定有甕中米!
我把奶奶安頓好,毅然決然的出了村,滿是凄厲雞鳴的村子里,隱隱約約響起一陣怪異的叮囑聲:“甕中米,甕中米,血不沾,邪不沾,用一次,便得丟……””
我開著村長的面包車,一路往鎮南方向駛去。
我的腳還在隱隱作痛,車子開得很慢,經過出車禍的那一段山路的時候,我心里噗通噗通亂跳個不停,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好在一切順利。
到了鎮上,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出車禍的時候手機也弄丟了,村長的面包車又破又舊,沒有導航,我就決定先在路邊吃個早飯,順便問問路。
我找了一家包子鋪,雖然過了早飯點,老板娘卻很熱情,一邊收拾衛生,一邊跟我閑聊。
我問她知不知道鎮子附近有個回龍村,她頓時來了興致:“回龍村啊,前兩年改名叫長壽村了,說是因為村里的長壽老人特別多,我們地方電視臺報道過好幾次呢。”
老板也插話進來:“好像是去年年初,我聽說有個開發商要在回龍村山腳下弄個度假村來著,后來剛開工不久就連死了幾個人,度假村的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連死了幾個人?”我驚訝道,“是工傷嗎?”
老板搖頭:“具體我也不清楚,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說是工程隊開山動土激怒了山神,拿那幾條人命祭天呢。”
老板娘也神秘兮兮的跟著點頭:“常言道,開山破廟,先拜主神,這做人做事啊,還是得常保有敬畏之心,姑娘你說是也不是?”
我直點頭,下意識的把戴著蛇骨手串的左手往袖子里縮了縮,又問道:“老板娘,那你知道這回龍村里,有沒有一戶姓童的人家?”
“童家啊,那可是大戶人家。”
老板娘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搗鼓了一會兒遞給我。
我拿過來一看,原來是幾年前,地方電視臺采訪回龍村的視頻。
視頻里介紹說,童家六代同堂,沒有分家,整個大家庭里一共有37位成員,年紀最大的祖祖,當時都104歲了。
老板娘唏噓不已:“如果度假村能順利建成,這童家肯定會跟著大火一把,現在人們生活壓力大,身體素質普遍不高,誰不想跟長壽老人取取經,爭取活個百八十年的?真是可惜了。”
老板輕嗤一聲:“還六代同堂、百歲之家呢,你忘了上個月那事兒了?”
我豎起耳朵問道:“上個月?”
老板娘一拍大腿說道:“我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就上個月,那救護車嗚哇嗚哇地從我們門前過,拉了個小娃娃去了鎮醫院,當時我也跑去看了,是個小女孩,六七歲大小,聽說就是童家的娃兒。”
“那娃兒臉色慘白慘白的,瘦得就只剩下一把皮包骨頭,頭上一根頭發都沒有,身上全是青黑色的瘢痕,那樣子……那樣子活像是被什么東西吸了精氣,死了好多天,都長尸斑了……”
老板娘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老板臉色也不好,踢了她一腳,罵罵咧咧道:“大清早的胡咧咧個啥,快點收拾,一會兒還要和面!”
我趕緊讓老板娘去忙,吃完手里的包子,問清了路線,我就上了車,一路往南開。
不知道怎么的,老板娘的那些話,讓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啃我小腳趾的那個小女孩,當時在車里,她的魂體被黃鼠狼啃噬,已經很淡很淡了,不知道之后她怎么樣了?
會不會已經灰飛煙滅了?
路面逐漸變得顛簸起來,穿過前方一片竹林小路就要進村了,我甩了甩腦袋,不再想別的事情,聚精會神地開車。
十來分鐘后,面包車緩緩駛進回龍村,剛進村口,我左手腕上的蛇骨手串就開始不停地縮緊,森白的蛇骨勒得我有點疼。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起來,抬眼眺望整個村子。
回龍村三面環山,村子很大,住戶卻并不多,只有三四十戶人家,家家都有院子,剛下過雨,山間水汽很重,朦朦朧朧的,潮濕的風從車前玻璃上的那個洞里打進來,大夏天的,我卻感覺有些冷。
往前開,路過的幾戶人家全都院門緊閉,門頭上貼著黃符,有些人家甚至連院墻外面都貼著黃符。
我有些不解,好端端的都貼黃符做什么?
難道真的像包子鋪老板說的那樣,回龍村開山動土,遭到了山神的報復?
正想著,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走過來,我趕緊放下車窗,大聲問道:“你好,請問童家怎么走?”
那人走近了,我才發現他腳步虛浮,頭發很臟,一綹一綹的打結,不知道有多久沒洗了,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他一動,一股惡臭味撲面而來,嗆得我有些想吐。
他轉身朝后面一指,口齒不清的嘟囔著:“童家……那不就是童家嗎?”
“死了……都快死光了!”
“都得死!全都得死!”
“哈哈……哈哈哈……”
他瘋瘋癲癲的說著,黑漆漆的手從面包車頭咣咣咣地一直拍到尾,我被嚇得兩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大氣都不敢出。
遇到這種瘋子,你不知道他的拳頭下一刻會不會就落在你腦袋上,我只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從后視鏡偷偷地瞄著他。
他像是知道我在偷看他似的,猛地一個轉身,兩只手拽開衣服前襟,哈哈大笑著沖我喊:“都得死!全都得死!”
我被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一腳油門,朝著童家沖過去。
下了車,我裹緊衣服,沖到童家院門口,用力拍門,時不時地往后看一眼,生怕那瘋子折返回來。
拍了好久,院門終于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從里面探出一張慘白的臉。
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頭上戴著帽子,看不到頭發,露在外面的皮膚上,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紫黑色瘢痕,很像人死后很多天,身上出現的那種尸斑。
我觀察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著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忽然驚恐地大叫起來:“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