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百年不出門,就不怕與社會脫節?哼!真當全天下女修都和南海派一樣,為了嫁個好人家,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嗎?耍這種花樣,真是讓人看不起!”
靈思峰,泉涌小筑,岳錦秀一下又一下的摸著南璃的毛發,吐槽得相當犀利。
話音剛落,又有好幾張傳音符飛到她面前。
趁她在那忙著回消息,余逢雙擦擦臉上的汗,倒了杯涼開水出來,就開始咕嚕咕嚕的灌。
好半晌才緩過氣來:
“岳師姐,你說,為什么我師姐總挑我不在家的時候搞事情?還有,她整這事兒,師父他老人家知道嗎?”
岳錦秀不是那種需要時刻有人陪著的普通客人,把師姐弟幾個的峰頭都打理好,余逢雙就又出任務去了。
這次倒不是半路聽到消息,而是到了萬劍城,才聽人說起她師姐搶男人的事。
說她師姐哪天窮瘋了出去搶靈石還有可能,搶男人?呵!除非這男人很值錢。
果不其然,云家少主。
緊趕慢趕回到家,附近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余逢雙還是從后山偷偷溜上來的。
遠遠看到師姐在后山松林那邊,笑吟吟的給云家少主搭木屋,外頭的同門看得津津有味,顯然又開始了第二輪飆戲。
她更是頭皮發麻,連招呼都不敢過去打一個。
師父一向很在乎他們的名聲,打小就對他們嚴格要求。
師姐每次出門都會努力做好形象管理,就怕丟了師父的臉。
今天做出這種事,師父怕不得氣死!
“你師父在山門廣場呢!南海派來了好多人,據說這兩天已經打了十幾場,這會兒怕是顧不上你師姐。”
平白丟了一條靈石礦,任誰都會不甘心,哪怕為著道心通透,南海派也會鬧一鬧的。
說到這,岳錦秀就想笑:“比起毀了人清白,她和人兩情相悅,哪個更好聽?你看吧,若不想把自家兒子送給你師姐,云海兩家這次得大出血。”
軟肋如此明顯的人,竟敢主動搞事情,有現在的局面,也怪不得誰。
按師姐的方法,這件事雖然很快就能解決,但她莫名其妙就有了戀愛史,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還不知會被人如何編排。
余逢雙嘆口氣:“哎,岳師姐,你趕緊去后門等著吧,我感覺我師姐多半又得離家出走一陣子,不然師父肯定把她吊起來打。”
“不至于,你師姐心里有數。對了,這次任務做得怎么樣?”
魏文心掌握了一門超級厲害的挖礦技術,這會兒說不定所有勢力都知道了。
萬劍宗現在根本不敢放她出門,就怕她被哪個不講究的打悶棍。
魏文心已經快要進階元嬰后期了,想活捉她,起碼得來倆化神。
還得是很能打的那種。
不然大師姐越階殺人也不是一回兩回。
為了避免天音宗高層從她這里下手,岳錦秀這兩年都不打算回家了。
這種各門派高層的齷齪話題,實在不好和金丹期師妹聊,岳錦秀干脆換了個話題。
“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任務……”
見岳錦秀一臉淡定,余逢雙不自覺的跟著放松下來,仔仔細細的說起了這次任務的收獲。
她是個老實孩子,打小做事就一板一眼的,因而沒少吃虧。
魏文心只要有空,就喜歡叫了她來,仔仔細細的問她這些,完了少不得提點幾句。
老天疼憨人,岳錦秀也格外關照她幾分。
與此同時,云景逸看著面前歪歪扭扭的窩棚2.0,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話說得豪氣沖天,什么你就瞧好吧!我給你建個夢幻樹屋!
呵!
真是半個字都信不得!
不等他開口,魏文心望望天,冷笑道:“戲演得差不多,我等的人也來了,云道友,委屈你一下,安心在這待著,不要亂跑,可好?”
好吧,又從云兄變成云道友了。
而且,連本命劍都召出來了,他敢不受這委屈嗎?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實力不如人,這就是原罪。
云景逸乖乖鉆進窩棚,擺擺手:“快去吧,早點解決,你好我也好。”
此時,他內心里還留存著一抹天真,以為雙方聊開了,這事兒就能解決了。
見他識趣,魏文心滿意的笑笑:“回頭你娘給我多少,我都分你一成。”
云景逸心累,拿出蒲團,盤坐下來,閉上眼,不想說話。
他現在只想閉關,等個幾十年再出來。
有的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而且,死了好幾次。
魏文心也不糾結,哼笑一聲,踩著焚天劍,不過須臾,就沖出了靈思峰大陣。
她一身紅衣,脊背挺直,身型格外矯健,雙腿輕輕一蹬,天上就已沒了她的身影。
陣中鳥語花香,沒有人聲,云景逸默默數著呼吸,努力保持平靜,但心跳依舊如若擂鼓。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修真界的殘忍,原來有兩面。
當他作為承受一方的時候,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耳聽得外面刀劍相向,各種法術聲音越來越急,強裝的平靜他都做不到了。
三息。
云景逸抬頭。
外面依舊模糊一片,但透明大陣上方滑落的血雨,極為清晰。
大師姐落地,含笑撫劍。
“可是等久了,下次我稍稍快一點。”
云景逸不答。
片刻后,大師姐再次升空。
兩息半,又一場血雨。
如是十次。
大師姐終于拎著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回來了。
她疲憊的坐在木屋旁的樹枝上,焚天劍浮在空中托著她。
她呼吸有點急,嘴角一條血線緩緩流下。
雪白的肌膚,殷紅的血。
她卻笑容燦爛,敷衍的拱拱手:“云道友,請吧!”
大陣終于解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爹娘。
他們在靈思峰山腳,等他下去。
爹娘的臉面保住了,萬劍宗的臉面同樣保住了。
不過,南海派靠的是十條人命,萬劍宗靠的是大師姐的劍。
她是個劍修。
寧折不彎的劍修。
容不得旁人胡亂編排的實力派劍修。
她不愿躲在長輩的羽翼下,承受屈辱。
她選擇用敵人的鮮血,來清洗自己的污名。
從此以后,不會再有人將她與云景逸相提并論,更別說提起那莫須有的桃色緋聞。
人們只會記得她的同階十連斬。
之所以有這一遭,云景逸也想明白了。
如果隨便誰抓了他,都能讓他爹娘輕易低頭,那他日后將永無寧日,連自由行走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他會淪為青寰界行走的許愿符。
抓了他,就可以得到一切,只要命大,就能使勁花。
誰能忍住心動?
他爹娘這么做,只是為了告訴世人,云家少主,真不是誰都可以綁的。
綁一次也就罷了,還敢綁兩次。
哪怕在宗門之內,也要撐過南海派同階修士十輪搏命戰,才可以揭過此事。
不然,即使萬劍宗看重她,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派大乘期貼身保護她。
這也是萬劍宗同意這件事的原因。
按海如意的意思,哪怕無限車輪戰,也要殺了魏文心,但萬劍宗顯然不同意。
十輪已經是反復商討整整一天的結果了。
但他們還是賭輸了。
磅礴的水靈息如同怒漲的海潮,不斷涌動。
大陣已經解開,云景逸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
十口棺木就擺在他爹娘身邊,里面有自小護著他長大的護衛,也有他的師兄師姐,甚至還有一個他庶出的叔叔。
他們是為了他的弱小而死。
云景逸雙目赤紅。
他知道,只要他出手,現在就能殺了魏文心。
因為她現在受了重傷,連坐都坐不穩。
但,他是爹娘唯一的兒子。
殺了魏文心,他自己也會沒命。
且,發自內心的講,這事無關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
魏文心行事雖然瘋狂,但她贏得光明磊落,也讓人恨不起來。
他只恨自己不夠強大。
如果當夜沒有輕易被擄走,接下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
他會和魏文心打到昏天黑地,直到門派支援抵達。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也想和我打一架?唔,我現在有點累,可能收不住手。跟你娘回家去吧,嗯?”
這哄小孩一樣的語氣。
哪怕傷成這樣,也有殺掉他的自信。
云景逸眼淚終于滾了下來。
原來財富真的不是萬能的。
至少,在修仙界,不是萬能的。
云景逸走了,南海派的人也走了,魏文心終于撐不住,從樹上掉了下來。
青元道君長嘆口氣,一把將她接住,反手就往她嘴里塞了顆滿是丹紋的九轉大還丹。
劍修做事,就該如此。
不愧是他的好大徒。
但他托著徒弟的手,卻忍不住抖了抖。
一著不慎,給徒弟收尸的,就該是他了。
仙途漫漫,為爭一線機緣,人人都在搏命,他自己不怕死,但眼睜睜的看著徒弟在自己面前遭遇這些,他還是感到十分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