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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成軒坐正坐好,不抖腿了,卻委屈,“夏兒,我是你父親,你不能用這種口吻訓我。”
跟訓兒子似的,到底我還是不是你爹?
你還知道你是我父親?時安夏看著蠢爹氣笑了,“多余的,你耳朵沒聽起繭,我都說煩了。你呢,日后少在母親面前轉悠,她看見你心情就不好。”
時成軒耷拉著腦袋,“我是擔心她吃虧嘛。”
他要不擔心前妻吃虧,能鬧出那么大笑話嗎?能摻和時老大捉奸嗎?
他如果不摻和,這會子他能親自上門去看時老大的笑話呢。
時成軒偷瞄時安夏,“其實你大伯父那人,也沒那么好。”
“管好你自己,少說旁人閑話。他再不好,也比你好。”時安夏沉了眉眼,“至少你把我弄丟了,是大伯父把我找回來的。他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
“怎么是我把你弄丟了呢?”時成軒一哽脖子。
“溫慧儀不是你的妾?”時安夏閉了閉眼,手上事情還多,哪有功夫坐在這陪她蠢爹嘮家常,“你趕緊走,晚了母親要打人。”
時成軒一想起前妻現在那彪悍模樣,打了個冷戰,“走走走,我這就走,湯婆子我帶走了啊。”
時安夏不再回話,也不送他出門。
時成軒一步三回頭,坐著馬車出了少主府。馬車經過侯府門口而不入,直接去了顧娘子那里。
當晚又喝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顧娘子陪他喝酒,好生羨慕,“你說你哭什么?放眼京城,不,不對,放眼北翼,還有比你更幸運的人嗎?前妻,兒子,女兒,每一個人放在別家,都夠光宗耀祖好幾輩子。你一個人,集齊了全部。”
她真就沒見過比他運氣更好的人了。傻人有傻福,說的就是他。
時成軒哭,“可她不要我了!你也會說那是‘前妻’,前!懂嗎?嗚嗚嗚……她真的不要我了!”
“她不要你是應該的。”顧娘子淡淡道,“你配不上她。她在你跟前過得不好,明明是顆明珠,到了你手里就蒙了塵。你束縛了她啊。她是因為離開你以后,才光彩照人。你應該慶幸,她沒有因你而埋沒。”
時成軒一哽,“你到底是哪頭的?”
顧娘子一笑,“我不是哪頭的。但我這一年多,總看楚笙先生的詩文,早已傾心。”
從一個人的詩文,傾心這個人的人品。這是顧娘子對楚笙先生的迷戀。
對,是迷戀。她能背誦楚笙先生的每一遍詩文,包括寫唐星河的小撰。
她喜歡楚笙先生筆墨下的世界,如萬千繁花綻放。她也喜歡楚笙先生筆下的人物,鮮活而胸懷大義。
顧娘子集齊了楚笙先生所有發表過的詩文,那是屬于她心靈的慰藉。
顧娘子可以沒有男人,但不可以沒有楚笙先生。這一兩年,她就靠著楚笙先生的文續命呢。
她一直覺得自己早已是行尸走肉,在金銀的世界里染了滿身銅臭。
她重新活過來了,是因為那些詩文凈化了她的心和人生。她感覺自己無比富足。
顧娘子早前不知道唐楚君是楚笙先生,現在知道了,心頭已經熱了一整天。
就是忽然發現高不可攀的神明,原來就是身邊的人。激動之情,不可名狀。
她感謝命運讓她認識時成軒。沒有時成軒,她哪里能認識楚笙先生?
顧娘子高興地仰頭一飲而盡,淚盈滿眶。
時成軒看著顧娘子開心,又哭了。這一次,他哭的是前妻跟他搶女人。
對于顧娘子,早前他是起了心思的。這種心思,無非是露水姻緣。
顧娘子美得精明,跟唐楚君不同。他也喜歡的。
但顧娘子跟普通女子的確不可同日而語,放任他,放縱他,對他的小心思視而不見。
卻是一直真誠待他。在他最失意時,也一直是她陪在身邊。不為別的,只因他在她最難的時候伸出過援手。
他和她,從未逾越過。
不是他不想,是她有分寸。
當初時成軒一直想把顧娘子拐上床,她卻一直如一面鏡子映出他的丑態。
顧娘子早年辛苦,在外做生意,練就深不可測的酒量,更練就圓滑應付各種男人的手段。
她從不委身于任何男人。這才是顧家強大的地方,因為她就是自己的后盾。
時成軒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才慢慢歇了齷齪心思,在她面前一點一點變成一張干凈的白紙。
他可以在顧娘子面前,肆無忌憚談起前妻。
如今,是顧娘子在他面前肆無忌憚談起他前妻。
聽起來是同一個話題,又好像不是同一個話題。
時成軒醉得不省人事,被小廝扶入臥房。
顧娘子搖搖頭。這男人酒量不行啊!
她比他多喝許多杯,都絲毫不見醉。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翻開楚笙先生寫過的詩文,輕輕讀出聲來。
聽見老嬤嬤進來,顧娘子合上詩文。
老嬤嬤說,“夫人,今日大小姐出門,按照您安排的引導,她碰上了駙馬。大小姐躲了,未曾上前問安,繞道而行,沒生出任何事端。”
顧娘子點點頭,“珠兒是個聰明人,想通了就好。讓她收拾一下,明日隨商船去往長安郡。”
老嬤嬤應聲是。
顧娘子又道,“我記得庫里還有幾匹最好的雪絨緞,全給我找出來。我要送人。”
想了想又道,“寒霜錦也要。”
寒霜錦最適合做官服,楚笙先生遲早會被朝廷封為女官,她應該早早預備起來。
既然常服禮服都備了,那配套里衣也做起來吧,“對了,冰蠶綢也要。”
冰蠶綢不冰,輕薄保暖,采用特殊蠶絲織成。整個北翼都沒幾匹。
所有好東西,都給楚笙先生備上。顧娘子內心一片火熱。
唐楚君收到顧娘子的厚禮時,正跟姚笙及女兒時安夏在暖閣里敘話。
“顧娘子這是什么意思?送這么好的東西。”唐楚君看著桌上一摞價值不菲的稀有布匹。
姚笙猜測,“莫不是替時二爺道歉來的?”
時安夏搖頭,“顧娘子不是那種沒有邊界感的女子。”
雖然她不知道顧娘子的用意,卻仍是覺得顧娘子斷然不可能因為時成軒送上厚禮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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