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鳶看著霍十五慌張的樣子,眼睛還紅著,忍不住皺眉,“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夜寶兒對著他一頓汪汪:我也不吃你!
屋子里的時安雪驚喜跑出來,身后帶著兩貓一狗,“夜寶寶,我等你一晚上啦。”
時安夏喜歡這個妹妹,知她想見夜寶兒,便特意留她在聽藍院里過夜。
她寵溺地摸摸妹妹的腦袋,“你帶夜寶兒去玩,別玩太晚,它明日要起程出發。”
時安雪乖乖答,“夏兒姐姐,我知道了。”
她帶著貓貓狗狗們進屋玩耍,一時狗聲貓聲人聲傳出來,十分喜樂。
霍十五卻是滿臉窘意。這大抵是懶學生忽然想學好,結果碰上先生后心虛的表現吧。
他撓了撓頭,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再無往日的嬉皮笑臉,只余青澀。
他也再說不出那話,“臉是什么?咱要那東西干啥?”
霍十五忽然變得要臉了。
在小伙伴們紛紛起程出征,與他漸行漸遠,拉開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時,就忽然想要臉了。
且他知道,這種差距如今還不是最大的。如果他不努力奮起直追,等將來這些小伙伴們凱旋,全部都會變成北翼的中流砥柱。
那時的他,恐怕再見他們時,連頭都不敢抬了,更遑論勾肩搭背。一想起那畫面,霍十五就忍不住帶著哭腔,小心翼翼問,“先生,您什么時候回來?”
站在一旁的時安夏,“……”
這不該是我說的話么?
她知岑鳶還餓著,遂讓人擺了膳,都是簡單清淡的菜式。
岑鳶要了壺不上頭的桂花酒,讓霍十五陪喝。
霍十五受寵若驚坐下,第一次乖巧聽話。
他知先生肯定有話要說,不然不會讓他陪著。
先生向來看他礙眼。
果然,剛喝兩口,岑鳶就拿了一本《青羽陣法圖》遞給霍十五。
霍十五眼睛一亮,卻不敢接。
這是件寶貝。
盡管他一事無成,在科舉中還落榜了。但他也清楚知道,這本陣法圖對于北翼而言有著怎樣的價值。
“在我回京前,你要把每一套陣法都研習清楚。并且把每個陣法都推演出更多可能性。”這是先生布置的作業。
霍十五的手微微顫抖,目光緊緊盯著那本陣法圖,聲音有些發澀,“給我?先生,這……這太貴重了,我……”
岑鳶神色平靜,目光深邃,“知道貴重,就莫負光陰。熟讀陣法圖,將來有機會在軍中推行,能出奇效。”
霍十五全身一震。
先生這話含義頗深。首先是信他能讀懂陣法圖,其次是信他能科舉入仕,在軍中推行陣法。
重擔壓下,雙肩下沉。
驚喜剎那間涌上心頭。若是以前,霍十五肯定覺得看書還不如多睡睡覺。
可現在,他只想把辜負的光陰全部追回來,頗有些饑渴。
霍十五一直覺得先生不怎么看得上自己,忽然得了器重,簡直難以置信。
岑鳶幾口吃完,放下筷子,淡淡道,“若想別人瞧得起,得拿出真本事。先這樣,你退下吧。”
霍十五趕緊起身,將陣法圖小心翼翼揣進懷里,這才退出門去。
還未等岑鳶站起身,他又進來了。
一個隆重標準的師生禮,滿心滿眼的虔誠。每一個動作都做到了極致,發自肺腑。
他從未對教過他的先生,如此感激過。
因為他忽然在這一刻知道,自己擅長什么,喜歡什么。
岑鳶端坐,受了他這禮。
一直以來他都在磨煉霍十五的心性,從未真的放棄過。
早前訓練時,岑鳶就發現霍十五對陣法有著異于常人的天賦。
無論多復雜的陣法,霍十五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薄弱環節,甚至能在短時間內推演出變陣相克的方法。
然而那時,霍十五吊兒郎當,只想偷懶取巧,連科舉都當兒戲。
這樣的心性,又如何配得上他用了半輩子推演出的青羽陣法圖?
陣法圖里那些對應的詩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等等等等,無一不是他思念回不去的故鄉的證明,也是記錄著他前世推演這些陣法的季節。
陣法天賦固然重要,但心性才是關鍵。一個心性不穩的人,即便天賦再高,也難以在關鍵時刻扛起重任。
陣法之道,講究的是心靜如水,心亂則陣亂。早前的霍十五達不到岑鳶的要求,后來處處碰壁,想要上戰場的要求也被駁回。
打擊之后,要么是覺醒,要么是沉淪。
岑鳶覺得霍十五應該是前者。
他愿意在這個時候給此子一個機會,畢竟此子是娘子看重的人。
時安夏卻是在霍十五走后,一直盯著夫君看。
岑鳶忍不住用手抹了抹臉,“好看嗎?”
時安夏笑,“好看。我夫君最好看。”
其實她原本想跟夫君說聲‘謝謝’,卻又覺得太見外。畢竟他是北翼的女婿。
那本《青羽陣法圖》對北翼來說,是比金礦更重要的寶藏。
那是無價之寶。他就這么隨意交出來了。
且她知,他還交了一份入兵部。
這位梁國恒帝就真沒想過,往后梁國和北翼萬一開戰,這對梁國來說,是多大的損失。
岑鳶淡笑,牽她的手,“那讓你看個夠。”
他又如何能讀不懂她眸中的深意?
他不需要那聲“謝謝”。他是北翼的女婿,這里,也是他的家。
北翼是家,梁國是責任。
如果有一天,梁國也變成了家,那么梁國和北翼要么合二為一,要么世代友好。這是岑鳶美好的憧憬。
二人分別在即,無盡溫存。
卻十分克制,不再如早前那樣初嘗滋味,索歡無度。
半夜,時安夏比岑鳶醒得早,也起得早。
她在他懷里一動,他就醒了。
他的氣息很好聞,仍舊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酒香味。
她按著他的身子,“夫君再睡一刻,我去給你準備包袱。”
他卻不舍地抱著她的纖腰,“還早,你也再睡會。”
她無奈,哄著他松了手,從床上爬起來。
北茴等人已經在外頭忙開了。(愛腐竹ifzzw)(:)